清韵如斯

当初遥不可及的，如今已握在手心了。吻了吻那枚碧绿的玉扳指，我闭上眼，半睡半醒间，觉得我现在确是很幸福的了——
  
    ☆、进府
  四月暖春的这一天，过了晌午，静静地坐在铜镜前，丫头们忙着给我盘旗头，化喜妆，看着镜中这副娇柔的脸孔，心里甜滋滋的。想像过很多种我结婚时的情景，却怎么也没想过做个三百年前的新娘。待嬷嬷给我蒙上刺满五彩孔雀的红盖头，我的心便开始怦怦地跳着。一路上摇摇晃晃的，我紧拽着这个大红苹果，冷汗直冒，脑子里轰轰的，早就听不见那些个噼里啪啦的喜炮声了。直到喜轿停在了贝子府门前，胤禟那只熟悉的手紧紧的握住了我，这才一阵安心，先前还滑稽地害怕会嫁错人呢，呵呵。
  皇子娶亲，仪式冗长之极，今天我算是亲身体会过了，待我终于坐在了喜榻上，已是两个时辰，四个小时之后了。骨头都快散了，心里那份原有的激动与甜蜜也早就消耗尽了。听丫头们说，胤禟在外头和宾客们喝酒，这么多阿哥们都来了，估计不到天黑是回不来的。我闷得慌，早早把丫头们给打发出去，这不过是迎娶侧室，也不是头一回，再说我也不是什么金枝玉叶，所以丫头们也没说什么，落个轻闲，乖乖地把我一人留下了。
  我拆掉这些个繁重的手饰行头，顿觉一下子轻松起来。塞了块儿小米糕进嘴里，唔，真甜啊！正当我自得其乐的时候，听见两声轻轻的叩门声，我一阵惊，是胤禟回来了哦，想想也不对，他干什么不直接进来？我打开门，竟然没个人影儿，纳闷着刚想把门带上，赫然瞧见门槛边放着一小坛子。我瞧了瞧四下没人，便抓起拿进屋里。坛盖上竟还贴着一张红红的喜纸，我小心翼翼地打开来，“美酒陈香溢，佳人亦何在？”纸角的那个“冬梅”二字让我心底着实一颤，五年多了，四阿哥呵，他对我这张和某人相似的脸那么痴情不忘，是该让我欣赏呢，还是更该害怕？唉——幸好没人看见。红红的喜烛慢慢吞噬了这张烫手的纸，就像我多年前在西湖边推开他时一样，选了，就不会再回头，我自认还没蠢到明知错还会去做，只想安安稳稳，简简单单。何况，没有我，这位四爷会拥有更多的。
  我这样想着，打开坛盖儿，嗯——一股梅酒的浓香沁入心扉，他还记得呵，那时的我是真的没想到过，多年后的今天，我会选择做胤禟的女人，更不曾想到，喜房里，竟然品着四阿哥送来的梅酒！命运，人心，皆难料。
  这酒真浓呵，眼前红红的影子晃来晃去，看着手里刻着喜字的酒杯，突然觉得那字特别显眼，“莫许杯深琥珀浓。未成沉醉意先融。”胤禟呵，那双黑黑的眼睛不知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深邃，像是把我的魂儿都给吸进去
  了，以前一直觉得他长得像他那位风情万种的额娘，现在看来也不全是，就像现在，略略上翘的嘴角，邪邪的眼神——嗯？我定了定神，胤禟？！呵，他什么时候来的！
  我傻傻的笑了笑，“胤禟——嗯，你来了。”
  他也有些微醉，脸红红的，眼里满是戏虐的笑意，他伸手轻轻为我擦去嘴角的碎末儿，“我的珞儿，珞儿。”
  我心里一阵甜，靠过去吻上那薄薄的嘴唇，他先是一怔，下一个瞬间便紧紧地吻住了我，像一团火，猛地融化了那些个积蓄了太久的挣扎和不安，我真的嫁给他了哦，“我是你的，胤禟——”他的滚烫包容住我，所有的所有都被隔在这蜜意浓浓的纱帘之外了······
  “红楼斜倚连溪曲。楼前溪水凝寒玉。荡漾木兰船。船中人少年。
  荷花娇欲语。笑入鸳鸯浦。波上暝烟低。菱歌月下归。”
  转眼已是夏日炎炎，翠柳摇曳了。还记得那日清早随着胤禟去给福晋请了安，环儿还是那么温和有礼，一副正室的高雅气派，在我看来却实在虚伪。随坐我也见着了同级的那几个妾室，举止言语间都有些招摇，不过对我还不算苛刻，或许是因为胤禟的缘故吧。胤禟给了我这座“宜心园”，我让他只给我拨了一个贴身丫头晴儿，听说是八阿哥送来的，再有就只是几个厨娘太监，也都是胤禟亲自挑选的。这两个月来，我是尽量避着锋芒，就像现在，静静地倚在园中池溏边，赏这新荷一片，觉得心境平静至极，时间就这样锁在这儿了。
  “在想什么？”他轻轻地把我圈进了他的怀里，我笑笑，指尖划过他凉凉的脸颊。他一把抓住凑到嘴边磨挲着，
  “皇阿玛今儿赐给了四哥四品凌柱家的女儿，”我心底轻轻一颤，钮祜禄氏呵。
  “听说只是个格格，不用行礼，不过今晚我们得去喝喜酒，我想带你去。”胤禟自顾自的说着，有意无意的。
  我懒懒地笑笑，胤禟哦，转过身，直直地看进他的眼里，那里面有一丝慌乱，还有很多的期待，我吻上他微皱的额头，“我这就去准备，确实应该去给四哥行个礼的。”一个“四哥”，再明白不过了。
  胤禟一下子笑开来，痴傻得像个孩子，他把我死死地搂进怀里，我能感觉到头上他呼出的长长的一口气，“珞儿呵，我信你。”
  
    ☆、喝喜酒
  待到十阿哥府上的太监来向胤禟请示什么，胤禟领着他去了书房，我便回屋让晴儿把我打扮起来。晴儿这丫头是个挺机灵的女孩子，干活儿利索，也不喜欢像府里其他丫头们那样嚼舌头，这些日子下来，她也琢磨出我的喜好来了。抹了一层薄薄的水红的胭脂，虽然我一般不太喜欢红色的脂粉，不过因为自己不是正室，所以先前也不用去给其他阿哥们敬茶，算来今儿还是婚后第一次见人呢，再说了，这次是去喝喜酒，觉得还是应该打扮得喜气些的。让晴儿给我盘了旗头，选了对儿胤禟去年七夕节时送的镶了白珊瑚石的紫玉耳坠，穿上宜妃赐的一件浅粉的雪缎旗装，配着绣了白兰花儿的同色领脖，整个人看着清爽淡雅又不越身份。自踏上马车，胤禟的眼就直直地没移开过，弄得我浑身也不自在起来，而更让我不安的却是待会儿我要见的人。我这第一次出门，竟也没心情去留连马车外头的市井风情。
  胤禟抚着我下了车，我抬头看到四贝勒府深红色的大门，心里突然一阵郁闷，这以后会换上“雍亲王府”的牌匾，再以后那就是“雍和宫”了，一步一步，那也意味着胤禟的败落，我现在已经开始觉得寒心了，有些恨自己是唯一知晓未来的人，哪料也会是最无奈的那一个呵。见胤禟若有所思地看着我发愣，我微微朝他挤了挤眼，看着他一下子柔开的笑，心里那丝郁闷也散去了，任他牵起我的手走了进来。
  正厅里，成年的阿哥们都来了，看来年纪稍轻的就只有十二、十三和十四阿哥了。福晋们听说都在偏厅，胤禟这是让我先给众阿哥们见个礼再过去。按规矩，我先给太子行了礼，他看着虽有些孤傲，其实也还算温和，并不若史书小说里描述的什么轻佻傲慢，眉宇间尽透着书生气，估计是像先世的孝诚仁皇后多些，根本没有康熙的冷峻。再下来就是大阿哥，三阿哥，五阿哥，一直到了十四跟前儿，我都半低着头，一是得表现出新妇的娇羞，二来我也害怕他们看到我刷白的脸，这一屋子的皇子，就我一个女辈，能感觉所有的目光都定在我这了。“九弟真是艳福不浅啦，什么样的花儿都让你先给摘去了呵。”大阿哥讪笑着说到，有些轻浮的言语让我更是浑身不舒服，见胤禟冷冷地抿着嘴，手里捏着的茶碗盖儿好像随时都要碎了，我忙装着没听见，福了福身，“各位爷们儿聊着，妾身这回子该去福晋们那儿了，就不扰各位的性了。”“嗯，弟妹去吧。”太子笑着点点头，他发话了，其他人也都没再好说什么。我正庆幸胤禛不在这儿，也免去了很多的尴尬，见胤禟温柔的朝我似有似无地笑了笑，我
  心里顿时舒坦了许多，刚转身踏出门槛，就差点撞上了一个人，正欲抬眼，那股子淡淡的茉莉香搅得我脑子里一轰，赶紧福□去，低着头，假作正定叫了出来，“四哥吉祥！给四哥贺喜了。”头上传来他重重的呼吸声，一阵诡异的气氛笼罩住我俩，突然觉得身后更是静得可怕，他淡淡地拉起了我，我一抬眼，看着他更是清瘦的脸孔，有些心疼的感觉，更有些不知所措，他深深得看了我一眼，平平的说了声“多谢了。”说完，越过我，大步跨了进去。我长长地吐出口气来，踩着花盆底快步往偏厅走去。
  “九贝子府夕主子到。”小太监儿掀了竹帘，我整了整笑容，便迈进了偏厅，稍稍福了一下，“给各位福晋请安了！”除了李氏和年氏，其他的都是各府的嫡福晋们，第一次见到我，都带着些许的好奇，上下打量着我，把那个今天的主角倒给忘了。还是胤禛的嫡福晋那拉氏最识大体，柔美地笑着就把我拉到她身边儿坐下了，“妹妹不必拘礼。”我朝她感激地笑笑，胤禛真是娶到了一位贤妻呵，举手投足间尽显大家闺秀的娇柔，言语处事又不失嫡福晋的风度，唉，可怜却是个苦命人，听说她的儿子早早夭折了。
  见那拉氏正怔怔地看着我，我一下子回过神来，忙陪笑到：“多谢姐姐。嗯，这位就是新进的格格吧？”看见那拉氏旁边那个娇小的身影，有些腼腆地瞧着我，应该就是钮祜禄氏了。
  “啊，对哦，”那拉氏给她递了个眼神，我见她就要起身来给我行礼，我忙伸手出去把她拉回了座位，“坐着就好，姐姐我倒是应该先给你道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