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两银子江湖梦

第43章


此举在江湖上激起滔天波澜,一人疾呼,群雄响应,众多江湖名士于血战之前及时赶到,阻止了这场权势纷争,而现任阁主郁晴风自始至终未曾露面。
  有传言说他对于同门相争一事感到万分悲痛,自觉无言面对历代先人,因此闭门不出,静思己过;也有传言说他其实有意让出阁主之位,避免同门相残。总之不管是哪一种,郁晴风毫无疑问都是最后的赢家。
  向东和未远的计划受阻,加之舆论导向的压迫,他们不得不放弃这场战争,而郁晴风在最后关头下令让他们离开,一场风波就此平息。
  见风阁乃当今江湖最有威望的门派,如今发生此等丑闻,无疑令人大失所望,要等到元气恢复恐怕来日方长。但郁晴风的声望却是自此大增,一举超越了先前的叶琛。
  而在见风阁后山的一处小院里,郁晴风一眨不眨地坐在床沿凝视着床上睡颜安静的女子,伸出手来轻轻划过她的眉眼。
  这是细如弯月的眉毛……总是因为欢笑而扬起,好像这世间就没有值得悲伤难过的事。
  这是明亮有神的眼眸……看似没心没肺,成日都盛满笑意,只有他知道那里装着一泓温润的清泉,承载着世间最美好最纯净的一切,比任何人都更能看清人心。
  这是弯弯的嘴角……总是浅浅地上翘着,笑起来的时候会发出一串银铃似的笑声,叫人听了也抑制不住地跟着她欢喜起来,不可思议至极。
  那个平日里活蹦乱跳、吵吵闹闹的女孩子头一次这么安静地躺在床上,一言不发,沉默地抿着嘴唇,双眼紧闭,全然不见平日里的活泼闹腾。
  他觉得心口涩得发慌,忍不住执起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尽管钟玉说了她并无大碍,他却仍是怕得要命。当她毫无征兆地挡在他胸前为他承受了那一剑时,他头一次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在恐惧失去什么,并且该死了的无助。
  他终于肯承认,他在乎她在乎得超过这世间任何东西,哪怕他曾渴望得到的父爱,哪怕他费尽心机策划多年想要得到的结果,所有的一切和她的安危比起来,竟都如同蜉蝣一般渺小的可怜。
  他紧闭着双眼,喃喃地低语:“快醒来……只要你醒来,我答应你做个好人,从此再不让你担忧……”
  窗外的斜阳一点一点沉在山头,细碎的金光像是被人捏碎一般穿过窗口投影在他温润美好的侧脸上,让他看上去竟有一丝伤感,却又温柔至极。
  宁欢无声无息地睁眼看着他,眼里是隐隐笑意,却又带着点点泪光。
  他不知道她醒着,她却听到了他的心意。
  真好,他爱她……
  在郁晴风睁眼的前一刻,她隐隐察觉到他睫毛的颤动,于是又立马闭上双眼继续假装昏迷,郁晴风不疑有他,仍旧这样寸步不离地守着她。
  刚开始是想继续装昏一会儿就好,他害她纠结担心了那么久,难道不该受点惊吓受点折磨?但是闭上眼睛以后,不知是床太舒服还是心情太过愉悦轻松,她竟然就这么睡着了,完全把这个还在为自己担惊受怕、懊悔万分的男人抛到了九霄云外。
  于是差不多过了半个时辰的时候,郁晴风正打算帮她重新盖好被子,以免寒风入衾,结果手才伸到一半,就惊闻这个“昏迷不醒”的伤者发出了轻微的鼾声,……手一顿,他阴晴不定地注视着这个睡得很无法无天的人。
  ……哈,不是说虽无生命危险,但须得昏迷半月才能恢复意识吗?还是说……一个昏迷不醒的人也会打鼾?
  他的眉毛危险地挑了挑,强忍住把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从床上一把揪起来的冲动,转身去找另一个罪魁祸首,打算把手机怒火洒在那个人身上。
  而见风阁的御用大夫——钟玉小姐,此时正在池塘边欢快地打着水漂,然后就莫名其妙地打起了喷嚏。她揉了揉鼻子,有中莫名其妙心惊肉跳的感觉……
  不过想到郁晴风那家伙被自己和宁欢摆了一道,心情就莫名的好了起来,从小被算计到大,如今终于换她恶整他了!哈哈哈,这个嫂子她认了!
  就在她忍不住叉腰狂笑时,忽觉一阵劲风毫无征兆地席卷到身后,她还未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就被一脚揣进了面前的湖里……
  ……
  ……
  ……
  悠悠苍天,此何人哉?这可是……大冬天的啊啊啊!
  那杀千刀的居然就这么把她踢进了湖里!冻得死人的湖里!
  她一边扑腾一边怒吼:“郁晴风……你……你这个……这个禽兽不……不如的……王八蛋……我要……我要杀了你!”
  牙齿打颤,浑身发抖,她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而湖边的男子笑得灿若杏花,一双桃花眼含情脉脉,隽雅妖娆。
  ……行了,气消了,是时候回去找宁欢那丫头谈谈人生说说理想了。
  这个冬日在一场无头无尾的战役中拉开序幕,却又在接下来的安谧中逐渐走到一半。已入隆冬,天寒地冻,见风阁上因为有人心头的温暖恍若春暖花开,而在遥远又平静的小镇上,却有人在过着有史以来最凛冽难熬的一个寒冬。
  窄窄的小巷里,一个未施粉黛、面容略显苍白的素衣女子打着油纸伞在雪中飞快地走着。她手里拎着厚厚几包药材,顾不得被风吹乱的刘海和辫子,匆匆忙忙地赶着路,却又因为路太滑,脚下一个趔趄,整个人失去重心摔在地上。
  可即便如此,她仍是紧紧地拽着药包,才不至于把刚买好的药摔了出去。她低头瞟了眼擦伤的手心,皱了皱眉又爬起来,捡起被风吹到一旁的油纸伞后又开始赶路,只不过这次格外小心了些,每一步都走得稳稳的。
  穿过重重小巷,踏在被薄雪覆盖的石板路上,整个街道因为天气太冷而空旷无人,只剩下她一个人的脚步声急促而又寂寥地响着。她又转过了几个弯,经过一座小桥,这才匆匆走进一家老旧的小院。
  院门“吱呀——”一声开了,屋里卧榻的人下意识地动了动,却未曾睁眼朝窗外看上半分。
  这屋子很小,是泥瓦房,家具更是简陋,除了两张床铺一张桌子,就只剩下一个陈旧不堪还散发着老旧木材气味的立柜。整个房子看上去空空荡荡的,即便它已经很小了,也仍然因为家具稀少而显得孤寂可怜。
  榻上的人闭着眼靠在墙上,背后枕着一个半旧不新的枕头,腿上覆着厚厚的棉被和毛毯。在他左手边摆着一个小小的手炉,被人用特意缝制的棉套包起来,不至于烫伤取暖的人,而从两侧露出的部分来看,手炉还很新,铜色均匀,没有半点划伤的痕迹。
  随着院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他毫不惊讶地听到下一刻那个人走进房门的脚步声。素衣女子把油纸伞收起来抖了抖上面的雪水,然后轻轻地把它放在门边,接着将手里的药包放在桌上,朝他走了过来。
  “天气又冷了些,外面下起大雪来了,很多铺子都关了门,大街上冷清得像是荒山野林似的。”她一边语气轻快地说着,一边把微微开着的窗户合了起来,然后转头就看见那个被搁置在一旁没人使用的手炉,“走之前给你添的刚烧好的炭,怎么不用?”
  不等床榻上的人回答,她又自顾自地走到床边把手炉舀起来放在他手里,其间触到他冰的可怕的手指,忍不住皱眉道:“你看你,这样下去怎么能行?手炉在身边又不知道用,真是不怕冷……”
  她这样抱怨着,然后又转身重新舀起桌上的药包打算去熬药,包括背对他的时候都还一直保持着平和的语调说着些平凡又稍显絮叨的话语,比如听说巷口张家小哥的大黄狗走丢了,又或者是回来时看见桥下的河水都冻成冰了之类的。
  最后她离开了房间,屋内终于又回归岑寂。
  床上的人仍旧双眼紧闭,一动不动地靠在墙上,像是睡着了一般。只是微微颤抖的睫毛却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了他还醒着的事实,虽然,他确实是希望自己睡着了。
  不止现在,他希望自己从落下悬崖那一刻起就彻底睡过去,再也醒不来最好。
  这个屋子很小——之前已经提到了,简陋什么的也不用说,屋内勉强能够栖身的两张床用桌子隔开,只是唯一的差别是空着的那张床上只有一床薄薄的被子,而那个双眼紧闭的男子坐着的床上却是盖着厚厚的棉被和毛毯。
  叶琛的面颊比之一个月前瘦削了不少,紧紧抿着的嘴唇像是锋利的刀片,容颜苍白,眉头深锁。而不知为何他始终闭着眼不愿睁开,好像在逃避现实一般不愿面对活下来的人生。
  不知过了多久,陆梨端着碗药又重新回到房里,随着她的进来,屋里又不复先前的安静。她一边把药端到他面前,一边坐在他身旁开始说话,从街巷趣闻再到米价油价,从天气糟糕再到该添棉衣了,那个一向安静寡言的女子不知怎的,竟像个寻常妇人般捡些平淡得可笑的事儿说个不停。而叶琛始终安静地听着,一个字也没说。
  喂他喝完这碗药后,她把碗搁回桌上,纵然语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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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实上,叶琛这样一言不发已经整整一月了。
  自从他们从悬崖上坠落下来却没有死去开始,她就开始想尽一切办法保他一命,而他虽然活了下来,却开始用这样的沉默面对她。
  她疲惫不堪地继续假装轻松,可是心里的悲哀却像潮水一般一浪接一浪地涌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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