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鸿未歇

33 第三十三章


张未歇拿着白南的出行令逃了出来,他觉得如今自己已经没有办法再受制于飞鹰旗,白南知道了他和聚侠庄,端木山庄有关系,虽然他并不清楚这关系有多深,但这对于他来说也是一个莫大的威胁,如果是飞鹰旗主得知了这一层消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虽然他不知道用他来可以威胁得了他们什么,但是张未歇并不想落到那个处境,不管是被当成人质来交换什么还是让他去对他们做些什么,那都是他极不愿意的。
    又或者是,不想看到端木忌敛冰冷的表情?
    张未歇把他的马寄放在了小镇上的一户热心人家,并且给了他们一些钱让他们代为照料,前天的事,没想到今天自己就得去牵那匹马,他要快些回去,料想事后白南一定不会放过他,就算是婆婆年事已高,经不起折腾,他也得带着婆婆走。
    张未歇抚了抚马的毛,轻声说道:“师弟,休息了一天,你可要拿出劲来,我们一定要赶快回去接婆婆。”
    马像是听懂话一样,哞了一声,张未歇跨上去,便向着婆婆所在的村庄出发。
    这里不似之前的青柳镇隔得那么远,约莫半天的功夫就可以到了,张未歇心急火燎地赶着路,马儿倒也还算争气,一路上也卯着劲儿在跑,傍晚的时候到了,张未歇在村头就下了马,他把马栓在一个树下,抬头看各家都炊烟寥寥,空气中还有饭菜的香味,这个小村庄一派祥和宁静的景象。
    恐怕婆婆也在做饭准备吃了吧?
    面对着等会要打破婆婆一向宁静的生活,张未歇的心里十分忐忑。
    他来到熟悉的小屋,跨过栅栏,院子里居然还栓着一只小狗,是以前从未见过的,厨房的门开着,从外面还隐约可听见炒菜的声音。
    张未歇疾步走过去,眼前出现的却不是婆婆的身影,在灶台前忙碌的分明就是一个年轻少妇。
    那少妇咋见张未歇冲进来也是吓了一跳,连忙拍拍胸脯埋怨道:“哎哟...可吓死我了,你干嘛站门口不做声?祥子买酒去了还没回来呢!”
    那少妇误以为张未歇是来找他丈夫的。
    “请问你是什么人?”张未歇看着面前的少妇,迟疑地问道。
    “我?”少妇伸出食指指了指自己,没好气地道:“连我你都不认识?豆腐西施没听说过么?你也太孤陋寡闻了吧!”说完便一转身继续她之前手中的活。
    张未歇愣了愣,确实不知道什么豆腐西施,看着那女子的背影继续问道:“呃...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之前不住这里吧?这个是婆婆的房子,婆婆人呢?”
    听到这话,那女子背影僵了一下,这才放下锅铲,转过身来,用稍显凝重的表情看着张未歇道:“你就是我舅婆说的那个张未歇?”
    张未歇连忙点点头,道:“嗯,我是,婆婆呢?”
    那女子没有立即回答,她转过身去,动作麻利地盛出锅中的青菜,再拿瓢瓜舀了一瓢水进锅里,在围裙上擦擦手,然后解下围裙整理好挽上去的衣袖,走到张未歇身边,说道:“你跟我来。”
    张未歇有些不明就里,但是心里略微有一种不好的感觉,说不上来是什么,所以只好跟在女子身后。
    那女子带着他走了几段小路,在一个土丘前停了下来,张未歇看见土丘时呼吸一窒,当即就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停在了那里。
    察觉到张未歇停下了脚步,女子也停了下来,叹了口气回过头来看着张未歇道:“你过来,先给我舅婆磕个头吧。”
    说完那女子转过身绕到土丘前面,张未歇僵硬着脊背走过去,果然见到一方新打的石碑,他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问道:“为什么?”
    “老人家身体本来就不好,这样那样的病一大堆,天气冷的时候婆婆又去了一次山上,是那时候出的事。”那女子沉声说道。
    后面那女子还说了什么张未歇却也听不进去,眼泪一颗一颗地掉下来,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那女子也在后面站了一会,似乎还劝了张未歇起来,可张未歇就这么僵直地跪在那里,不说话,也不动,整个人就像被突然掏空了灵魂一样。
    那女子无法,只得先离开了,好像是要去找他的丈夫过来。
    又呆了一会,张未歇才麻木地回过神来,他知道自己不能再呆在这里,要是飞鹰旗找来了定会连累这家人。
    他抓起衣袖胡乱抹了下脸上湿冷的泪痕,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嘶哑低沉的声音从喉间发出,他说:“婆婆,未歇对不起你,活着的时候不能在身边照顾你,如今连为你守墓也做不到,实在该死,等我摆脱了那些恼人的事,就回来陪你。”
    说完又磕了一下,这才站起身来,而从刚才来的路上依稀可以听得见有人过来的声音,张未歇最后沉重地看了一眼墓碑,终于转身离开了这里。
    “真的?”是男子狐疑的声音。
    “嗯,绝对没错!就是舅婆曾经救的那个人!”是刚才的女子。
    而待两人走近时,却不见一个人影。
    张未歇从村头牵了马,选了一条偏僻的小路走,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张未歇就这么一直往前走着,表情麻木呆滞,直到前面的路再也无法摸黑走了他才停了下来。
    四周没有一点人的声气,所能听到的全是虫鸣声,偶尔从远方传来一两声野兽的叫声。
    他这才放开了牵着马的缰绳,任那饿极了的马自行去找草吃。
    张未歇抬起头看天,一颗颗星星如宝石般点缀在一块巨大的深蓝色丝绸上,他一直看着,脖子抬的累了,这才缓缓坐在了地上,然后仰面躺下。
    看够了星星,张未歇这才用手掌掩住脸,身体倦成一团,无法抑制地哭了起来,瘦弱的肩膀颤抖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吃饱了的马跑了回来,站在一颗离张未歇不远的树下都睡了起来,张未歇这才停了下来。
    他用衣袖擦干净哭脏的脸,眼睛也红红肿肿的,只能开一条小缝。
    他再次抬眼看着天上的星星,张未歇在想他接下来要去哪里。
    此刻对于他来说,最重要的事莫过于自己的身世,和...端木忌敛了。
    现在他才发现,自己和这世界的联系其实很少,能做的事也很有限,拖着这么个命活在世上要做些什么?
    那么多事都是没有意义的。
    张未歇想要找到自己存活的意义,他的父母,亲人,以及最爱的人。
    你能想象,一个瞬间仿佛失去所有的人绝望后最想做的事情便是证明自己的存在。
    纵是再耐得住寂寞的人,也无法抗拒那种有家人,有爱人的诱惑。
    也许只要他努力,他就不用一个人,算起来,他好像有两个弟弟,好像还有一个被他们唤作“珍姨”的人,似乎是他的生母?
    想到这里张未歇的眼睛亮了一下。
    还有端木忌敛,他只不过是喝下了失去记忆的药忘记了他而已,如果有能失去记忆的药,那么便一定有能恢复记忆的药,若是这样,就算去到天涯海角,张未歇也想找到它,把它塞进端木忌敛的嘴里。
    他不能一厢情愿地选择说丢就丢,这样太不负责任了。
    可是,就算真的有那药,还且也被他找到了让端木忌敛吃下去,结果会不一样么?
    想起下雪的那晚,端木忌敛冷淡的表情和决绝的话,张未歇的眼神又黯淡了下去。
    怎么感觉就算他去做了也还会是徒劳?
    这样的想法一产生,马上随之而来的倦怠感就袭了上来,可是又好像有什么是不一样的,比如说,那晚在桥上,似乎端木忌敛说了一句什么话,是他没有听见的。
    会不会他的想法也变了?或许他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才这么选择的?
    这么胡思乱想着,张未歇渐渐昏睡在了草地上。
    但是有一个信念却深深地刻在了脑海里。
    就算是死,也要死的明明白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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