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鸿未歇

张未歇吃的极慢，耳朵里听着对面传来的调笑挣扎声让他觉得实在是度日如年，可好在这样的光景持续得并不长久，在碗里的米饭吃掉一小半的时候，便有人进来通报了。
    “庄主，端木忌敛到外面了。”
    张焕影眼睛都不抬一下，继续调戏着怀里的安云，“请他进来。”
    “是。”侍从领命退了下去，张未歇捏着筷子，不由自主地开始紧张起来，果然，不过片刻，那侍从便领着端木忌敛到了里面来，张未歇转过头去看他，而正好他也略带疑惑地看向这边，居然有一些惊讶。
    仿佛被他的眼神烫到一般，张未歇反射性地瑟缩了一下，再次看过去的时候只见他的眼神已不在他处，而是移向了一旁的张焕影和安云。
    可奇怪的是，端木忌敛的脸上并没有出现什么特别的表情，好像看到黏在一起的张焕影和安云是理所应当的一样。
    “端木少庄主。”张焕影这才停下动作，抬头看向站在门口的端木忌敛，露出一口白牙笑道：“来，我们坐下一起吃吃饭。”说着还拿眼睛瞟了瞟张未歇，“敝兄似乎有些话想对你说呢。”
    端木忌敛没说什么，他走了过来，正好坐在了张未歇的旁边，因为刚才张未歇为了离张焕影他们远一些，所以恰好选了一个隔门口最近的位置，所以端木忌敛很自然地便坐下了，他手中似乎还提着一个东西，用黑色的漆木盒子装着，张未歇看他把那放在一旁的凳子上，然后转过头来用询问的目光看着自己。
    张未歇这才想到张焕影刚才丢下的那句，“敝兄似乎有些话想对你说”，顿时觉得尴尬无比，可是想了想，更尴尬的场面都有过，这样哪里算得了什么？
    所以便当作什么事都没有，扯了扯嘴角，勉强做出一个像是在笑的表情，然后转过头，捏着筷子继续刨弄起碗里的饭来。
    而这时，坐在对面的张焕影则好死不死地来了句：“咦？哥，你不是有话要跟他说才留下来吃晚饭的么？”
    气的张未歇抬起头狠狠地剜了一眼欠收拾的张焕影。
    就这么沉默了一会儿，却听旁边有轻轻的声音传过来，是端木忌敛，他用只有张未歇能听清楚的音量说道：“原来你真和聚侠庄有关系。”
    这话说得张未歇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下也有些不敢转过头去看他，只是轻轻地略显含糊地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很快，饭桌上的东西便被人撤了下去，端木忌敛把他手边的漆木盒子放在了面前干净的桌子上，一副开门见山的样子，他看着张焕影说道：“你要的东西我带来了，气血石呢？”
    张焕影看着那盒子，慢慢地点了点头，他把乖顺得像小猫一样的安云抱起来放在一旁的凳子上坐着，这才看着端木忌敛，说道：“气血石？可不只是你带来的东西就能换走的哦。”
    端木忌敛的眼神变了变，也笑着问道：“那你还想要什么？”
    张焕影招招手，马上便有侍从捧着一把宝剑走了过来，他说：“不怎么样，还你那晚上的一剑而已。”
    几乎是立刻，张未歇都还没来得及看清楚两人的动作，只觉得一阵强风掠过耳边，房间里便没了张焕影和端木忌敛，想来他们是到外面去了，在房间里始终是施展不开的。
    不管是哪一个最后败下阵来，都是张未歇不大愿意看到的，所以他也想跟出去看看，可才刚站起来，却被坐在那里的安云唤住：“你不要去。”
    张未歇皱了皱眉头，安云前几次给他的印象便是有些阴险狡诈又擅于演戏的人，所以张未歇并不怎么待见他。
    看出了张未歇的心思，安云继续说道：“你不要担心，如今我什么都不会对你做了，我只是想告诉你，你去了也没用，他们两个斗完了自然会停下来。”
    想来也对，他们俩都是一等的高手，自己去了怕是连他们的动作都看不清楚，更别说要做些什么了，况且他们也都是有分寸的人，想来不会有什么事，虽然是这样，但他还是有些抗拒和安云单独处一室。
    安云一改刚才和张焕影在一起的瑟缩样子，往后一靠，倚在椅背上，挑着眼睛看着张未歇，说道：“你不想知道一些关于端木忌敛的事么？我知道的很多，如果你想知道，我可以告诉你。”
    那样子，让张未歇觉得说不出的讨厌。
    张未歇只道他又要编什么谎话或者给他下套，但是又觉得自己这次实在是下了很大的决定，所以认定了无论安云要扯出什么话来都不会改变他的想法，反正现下没有事，张未歇索性就坐了下来，对安云说道：“你说吧，我听着。”
    “第一次见到端木忌敛的时候，我是以聚侠庄的分堂的堂主身份，那时候是端木庄主要告诉所有人他失散多年的儿子回来了，办了很大的酒席，我就坐在主殿，端木忌敛站在端木庄主身旁，你知道我第一眼看到他是什么感觉么？”
    安云停下来看着张未歇，表情凝重起来，张未歇只是摇摇头，表示不知道，安云则继续说道：“我看到他的第一眼就知道，这个人喝下了‘忘川水’。”
    忘川水，忘川河的水，孟婆用来煮孟婆汤的水。
    “他那时候应该是还没恢复过来吧，所以表情很空洞，不，不光是表情，那时看着他只觉得这个人的灵魂仿佛都被掏空了一样，看到他，我突然很想知道为什么好好的一个人会去喝忘川水？要知道，如果喝的人神智不够强大的话，很有可能不止是失忆，也许智商会倒退到三岁的小孩，那时候是真的什么都不能做了，这跟死了根本没有多大的区别。”
    “所以我便非常想知道他的事，然后我就派了人去查，这期间花费了很多功夫，但是这让我大概知道了一些他小时候的事。”
    “端木庄主的夫人不能生育，而且随着时光老去一日比一日脾性暴躁，据说两人时常吵架，而且有时候也会大打出手，端木庄主说来也是个风流之人，在外面金屋藏娇了四个女子，端木夫人一直知道，只是碍于没有出手的时机，所以在一次端木庄主出远门时便一个个去挑了那四个‘金屋’，那次事情闹得比较大，端木夫人也发了很大的脾气，端木庄主便依着夫人，承诺说绝不会再犯，可是没过多久，端木夫人不知道怎么知道庄内的一个侍女曾经和端木庄主有染，并且早些年就生下了一个孩子，所以气得不得了，非逼着端木庄主要亲手杀了那对母子，如果不做的话她便要从悬崖上跳下去，然后让她有权有势的娘家来为她讨回公道，后来端木庄主便同意了，每一个指令，都从夫人那里接收，然后亲自去下达，他们把那孩子绑起来，让他亲眼看着自己的娘被四个乞丐□□，然后再丢进野兽笼子里喂了野兽，然后那孩子便昏死了过去，当时天还很冷，那孩子被绑在那里三天，所以都认为这孩子冻死饿死了，里面的人偷懒，所以只是把他草草地寻了一片地方埋了起来，这事就算是了了，可是谁又想得到，这小孩的命这么硬？遭遇了这样的事居然还没死。”
    后来安云还说了些什么张未歇没有听见，他宛若丢了魂一样站起了身，转身走出了这间饭厅。
    而安云的表情则是没什么变化，良久，他才自言自语轻声说道：“我可没有骗人，这些都是事实。谁让焕影这么在意你？我就是要说出来让你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