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霜

第12章


她现在一心一意只想打败他夺回青霜剑,既然他可以对她做到冷漠不识,那么她又有何不忍心撕破脸,与他成为真正的敌人?她的心在他擦着肩膀走过却视而不见的那一刻已经弃绝了痛楚,取而代之是难堪的僵硬麻痹。
  他们赤手空拳,你来我往地已打了近百个回合。
  沧海虽跃来蹿去但还支持得住,子瞳是个姑娘家,体力总要弱些,又苦于没有趁手兵刃,不能逼他离开红花丛伺机夺剑,如此身心都在消耗,额头、鼻尖便渗出汗来。
  沧海见状,说:“子瞳,你若是想与我切磋武艺,打到这般程度也该够了吧?”
  子瞳发现他虽在花丛中却总是避开那些茎干,凝神看去,原来茎上生着密密的细刺,于是心生一计,说:“放心,很快就可以结束了。”
  乍听到她声音,沧海愣了愣,子瞳趁着这机会挥掌齐根打断几枝红花,娇嫩花朵在掌风下纷纷掉落,而花茎以暗器手法接连飞刺向沧海。
  “啊!”沧海躲得稍慢了些。胸前被花刺划出大片伤口,惊叫一声从花丛中跳了出来。
  不等他站稳身形,子瞳欺身过去,右手迅疾探向他腰间的青霜剑。却听到身后一声惊喊:“不要!沧海!”一具温软的身体飞扑而至,重重压在子瞳背上。子瞳向旁滚倒,夺剑的姿势便落了空,再来被压在身上的人用力握住肩膀摇晃,直令她一阵头晕眼花。
  “你为什么要杀沧海?枉我如此相信你让沧海娶你做二夫人!你现在居然要害他,你这个坏女人!”是长歌在喊。
  “长歌夫人,您把她交给属下吧,千万不要为了这样的女人伤到自己。”君安说。
  君平也说:“是啊,夫人,还是身体要紧。”
  “长歌,快住手,子瞳是和我在切磋武功,不是存心伤我的。”最后是沧海,他的声音太低太轻,被忽起的春风一吹,就散了。
  长歌对劝阻的话恍若未闻,仍是拼力摇晃着子瞳。
  子瞳乖乖地躺在那儿,任她摆布,她不是无力挣脱,凭长歌的些微力量怎能制得住她?她是觉得这一幕太过荒唐,她从未打算伤害沧海,只想拿回自己的东西而已,在旁人眼中居然被妄想成了凶手,还有什么,坏女人?真是可笑至极!
    这样想着,她唇边露出一抹嘲讽,随后出手制住长歌双臂,眼中凝起冷光,说:“长歌夫人,您这出戏还要唱多久?我看太过无趣,也该落幕了吧。”说完,携着长歌起身。
  沧海赶忙走过来将长歌带到一旁,再拥住她细软腰肢,轻声问:“没事吧?”
  长歌抬头望了望他,然后对着他胸前伤口哀哀地哭了起来。
  “不要哭了,长歌,我已经说过子瞳不是故意伤我的。那些刺只是划伤了我的皮肉,不碍事的。”
  长歌抽噎着说:“这种紧要关头,你怎么可以受伤?她分明故意这样做,要令你大事难成。我之前真的没想到她的心如此狠毒,不然无论如何也不会央求你娶她为二夫人的。这都是我的错,对不起,沧海……”
  沧海原本对子瞳突然出手向自己发难并未多想,此刻听到长歌一番言语,不禁也起了疑心,脸色随之黯沉下来,命令君平、君安:“将二夫人送回后院。没我的吩咐,不许她踏出房间半步,也不许任何人进去!”
  “属下遵命!”君安躬身答道。
  君平却皱起眉,疑问:“那,二夫人到别院一事?”
  “暂缓一日再说。你们去吧。”他漠漠地瞥了她一眼,然后扶着长歌回房。
  子瞳心中清楚,沧海是要把自己软禁在房间。他和那些人一样有着怀疑,也许那怀疑已在瞬间生长成强韧的定论:她对他,居心叵测。子瞳应该为此而哭,但她没有,只是默默地往后院走去。见她如此模样,君平和君安也没敢走得太近,仅是远远地跟着,直到她走入院落,才上前分别把守在院门两侧。
  傍晚时分,水婆婆又来送吃食。
  君安拦住她,狠声说:“不知道公子的吩咐吗?任何人不得进入二夫人房间!”
  水婆婆眼睛一瞪,“奴婢是奉命行事。”
  “奉命?奉谁的命?”君安仍是语气不善。
  水婆婆挺直腰背,“长歌夫人。”
  “开什么玩笑!”君安嗤笑一声,“长歌夫人恨死二夫人了,怎么会命你给她送吃的?”
  “究竟怎么回事?”一直在旁听他们对答的君平出声问道。
  水婆婆压下声音,神秘说:“长歌夫人吩咐,二夫人今儿个受了惊,让奴婢送些加了料的汤来给她稳稳心神。”
  “噢?”君平眼光一闪,凑近她问,“什么料?”
  君安也好奇地走上前来。
  “受惊了自然得好好睡一觉才成。”水婆婆低低地说。
  君安听完,挥一挥手,说:“进去吧!”然后看向君平,两人会心地笑了起来。
  “子瞳夫人哪!”水婆婆人还未到,话声先至,“奴婢给您送晚饭来了。”
  子瞳正借着渐渐淡下去的日光看书,听到声音,蹙眉望去,“公子不是吩咐了,不许任何人进出我的房间么?门口的侍卫怎么没拦下你?”
  “人怎么着也得吃饭吧,不让别人进也得让奴婢进啊!”水婆婆将托盘搁在桌上,再将碗碟一样样拿出来摆好,又说,“今儿个有上好的补汤,您可得多喝几口。”
  她抬头笑了笑,“放着好了,我待会儿再吃。”
  “哎哟,这可不行!”水婆婆忙说,“您今天一定累着了,就是不吃饭也得喝碗汤啊。”
  若不是心思烦乱,子瞳定能察觉到此刻的水婆婆格外殷勤,且言行中透着些许诡秘。
  子瞳伸展了下腰背,方才的一场打斗确实让她消耗不少体力。她端起描有金边的白瓷汤碗,浅浅地喝了一口,那汤味道确实很好,浓郁中带着甜,于是又喝了几口,一碗汤很快就见了底。
    水婆婆在旁见了,隐隐露出得意笑容。
  子瞳放下碗,刚想说些什么,头脑突然一阵强烈的晕眩,扶着桌沿试图站起身,双腿却虚软得使不上力,她心念微动,低头看了看空掉的汤碗,再回思水婆婆的一番殷切异常的言语,立时明白问题出在汤里,她伸手想去拿汤碗,可眼前一黑,就此昏了过去。
  水婆婆见状,稳了稳心神,这才急惶惶地出去报信。
  不久,宅中众人见到公子的近身侍卫抱着个裹在棉被里看不清面目的人出去,再来一辆挂着帘幕的马车朝着城外方向驶去。
  当天夜里,他们又见到马车驶了回来。
  一切进行得隐秘悄然,沧海毫不知情。
  直到第三日晚上,君平才惶恐地禀告沧海,说子瞳夫人已昏迷了两天两夜。
  “什么?!”原本坐在前厅喝茶的沧海豁地站起身。
  “子,子瞳夫人她……自从,三日前傍晚昏迷,到此刻,未醒。”君平结结巴巴地说。
  “你们背着我都做了些什么?”沧海沉声说。
  “你不用怪他们,这一切是我的主意。”长歌从后面房内来到前厅,身旁跟着前去报讯的君安。
  “告诉我,究竟怎么回事。”沧海深吸口气,看着她。
  “事到如今,我也不便隐瞒了。”长歌说,“本来我是想让她安静地睡上一觉,趁此机会让君平和君安将她送到别院。按照常理,她应该在两个时辰后醒来,可直到入夜,差不多四个时辰她仍是昏迷,君平和君安唯恐有事,便将她带了回来。”
  “你给她吃了*?”
  长歌点头,“是。”
  “为什么要这样做?我不是说过暂缓一日送她去别院么?难道你连一日都等不了!”
  长歌看着他,美艳的脸上浮起凄然笑容,“我不能让她留在这里,她会成为你复国的阻碍,我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即使你怪罪我,我仍要去做。”
  “长歌……”沧海闭了闭眼,“我说过,子瞳那天不是故意伤我的。”
  “你不是她,怎知她不是故意?”
  “我知道。”沧海肯定地说,“她只是个住在深山里的姑娘,根本不懂这些算计之事。她和我们不一样。”
  长歌柔柔地笑了笑,“可你知道她熟读兵书么?她是个铸剑师。整日与兵器为伍的人,怎能没有一颗狡猾机巧的心?”
  沧海摇头,“就算她确实有伤我之心,那也只是为夺青霜剑。何况这一切只是我们平白猜测!”
  “我宁愿错怪她,也不会放过一个任何有机会伤害你的人。”
  长歌几乎是哭着说出这一句,然后转身离去,红裙翻飞间,飘成一朵灿烂盛开的花。
  沧海看着,顿感浑身力气尽失,向后跌坐在椅子上。他如何不知道长歌对他的情深意重,只是伤到子瞳,他又于心何忍?
  这一夜的后院小屋,不再像从前那般安宁。
  大夫被下人引进房间,为子瞳诊脉后深锁着眉头说:“从脉象来看,这位夫人是服用了导致昏迷的药物,剂量虽有些过了但早该醒来。只是不知哪里出了差错,竟至长时间昏迷。”
  沧海的眼凝成两潭坚冰,冷冷地告诫大夫,“若她醒不过来,你也不必活了。”
  那大夫惊恐地擦了擦额头冷汗,心中叫苦连天,却也只能再次低头诊脉,沉思对策。
  好一会儿,才提笔在纸上写下认为妥当的药方。
  沧海等他写完,说:“子瞳夫人未醒来之前,你就在宅中候着,我会让下人安排一间房给你。没我的允许,决不许离开。”
  大夫无奈,只得点头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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