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世狂宠

不……谁都想出身贵胄，你将来一定会成为轩辕国最好的皇帝……”
    肚子里的动静慢慢平息，尚凤璃温和的双眸中渐渐聚起一丝阴狠，杮大人的影像在眼前顿时碎成千万片。
    四月奠气总是灰蒙蒙的，就算不下雨也觉得阴郁，云层一直低低地在半空漂浮着，似乎在酝酿着什么……
    是晴空万里？
    还是——狂风骤雨？
    尚凤璃坐在软椅上，太阳扑扑直跳，手掌平放在扶手上，偶尔指尖卷缩在红漆上抓出一道道浅浅的印子，片刻后又放平，如此来回多次，心下终究不能平静，胸口闷着一口气，怎么也消散不掉。肚子倒还乖巧，折腾了她一段时间，这会儿怕是累了。扶着腰慢慢站起身，尚凤璃在殿内缓慢踱着步，以便缓解郁结在胸口的紧张与不安。
    自从习惯了后宫的明争暗斗以来，她已然可以平心静气地看淡一切，然而这一次，却不知为何总觉得有那么几分……心虚。
    恍然间想起那年的千宴节，第一次见到那个玲珑精致得像是用琉璃美玉雕琢而成的小女婢，微微一笑就能捏出深深的酒窝，一眼就能甜到人的心底，惹人莫名帝爱。思绪慢慢化开，有多久不曾想起那个幼年夭折的妹妹？那只总喜欢黏在她身边“姐姐姐姐”叫个不停的小麻雀，现在是不是已经重新投胎长大了？两张明媚乖巧的小脸重重叠叠绕在一起……
    尚凤璃一阵目眩，不小心一脚绊在了裙角，整个人猛然向前倾倒：“啊——”
    “娘娘小心！”一阵微风迎面而来，带着清淡的书香气息，强劲有力的手坚实地握住她的手臂抚上她的腰，却又轻巧细致地将她扶起，动作温柔至极。
    尚凤璃瞬间回过神来，连忙后退小半步拉开距离，恢复一贯的雍容典雅：“多谢楚国师出手相救，本宫感激不已。”
    “娘娘言重了，这是微臣分内之事。”楚景言微微一笑，掬手做礼，一派俊秀优雅，“不知娘娘召见微臣所谓何事？”
    “本宫这儿有一副垣代谷若凡先生的古迹名画，问了许多人都不能辨明真伪，听闻楚国师博文广志通晓书画，不知楚国师是否能辨别真迹？”尚凤璃款款而述，怕引起楚景言怀疑，又补充了一句，“原本不该劳烦楚国师跑这一趟，只是这副画保存不易，几经挪动极易受损……”
    “娘娘过奖了。”楚景言的脸上自始至终都是优雅的笑容，听闻此言不由得来了兴致，“微臣一直都十分喜欢谷若凡老先生的画作，曾花重金收藏了几幅，潜心研究数年，其间收获了不少心得，不知是否能帮上娘娘的忙？”
    “楚国师过谦了……”尚凤璃笑着客套了几句，接着道，“为防受潮，画作安置在书楼内阁之中，楚国师这边请。”
    “娘娘请。”
    待两人走入内阁，楼中的宫人随即一一散去，悄无声息地关上了门窗。
    宫里人都知道，这杮大人最常驻的三个地方，一是千尘殿，二是御书房，第三便是这藏书楼阁。而同样众所周知的是，楚国师更是把此处当成了寝宫，时常在楼里废寝忘食一呆就是一整日。
    所以……这里无疑是他们最好的“幽会”之地。
    “啪嗒。”轻轻打开木箱子，尚凤璃嘴角缓缓挑起一丝不易觉察的笑意，然而在打开一条缝隙之后笑意便陡然凝固在嘴边，整张脸的神情好似被瞬间冻结，抚在木箱盖子上的手指微微，却又不信邪地一把打开木箱看个明白。
    没有人！
    箱子里并不是空的，但是没有人！
    没有刚才确认过的那个不着一缕娇美妖娆得像是小狐狸一样的少女！
    楚景言俯身从层层叠叠的画作中拣出一张摊开细看，眉眼间笑得一派暧昧多情，便连语气都变得温存起来：“璃儿可真是玲珑心思，竟能想出这么别致的法子给我惊喜。只不过，这样的春宫画，美则美矣，却不能安抚我的，倒是不小心点着了火……你说，你该怎么负责？”
    尚凤璃死瞪着眼睛看着他信口开河，奈何被点了全身动弹不得，连一丝声音也发不出来。
    多年来的经验与直觉告诉她，她中计了！
    所有的布局都是冲着她来的，在她算计别人的同时也一早被人算计着，而对方棋高一筹，她将输得很惨，却不知道会惨烈到什么程度……这一刻她开始极度恐慌，为那未知的阴谋冷箭，为腹中尚未出世的孩子，为这功亏一篑的一败涂地……
    尤其是在听到楚景言嘴里发出她的娇媚声音的时候，在看到楚景言拥上她的腰解开她的衣带寻求少许慰藉的时候，在轩辕墨寒一脚踹开门领着一干人闯进来的时候——
    尚凤璃很想闭上眼忽略这一切，眼皮却死死睁着怎么也合不上，这一刻她感到前所未有的绝望。
    因为，楚景言刚才说——
    “我的孩子就要出生了呢，有这么厉害的娘亲，将来一定可以继承皇位吧……”
    而“自己”说——
    “孩子还没出世呢，看你着急的，这江山迟早都会是你的……”
    “啪！”尚将军快步冲上前劈手就是一巴掌，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逆女！你怎可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啊——”尚凤璃被一掌甩倒，腹部重重撞在木箱一脚，顿时滚在地上痛得死去活来。
    “哼！野种野种……真是作孽啊——”
    尚将军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神色间全是崩溃，看不出是在演戏还是真心气恼，只不过他若不趁早撇清关系，那么将军府必将受到株连。
    “璃儿！璃儿！”楚景言紧张地蹲下身安抚她，尚凤璃不知何时解开了道，伸手想要推开她，却没了气力，反而被他握得更紧。嘴里挣扎着想要辩解，出口的却只有嗯嗯啊啊的痛苦申吟。
    轩辕墨寒冷冷看着这一切，面容黑到了极致，他不能接受自己一直信任的楚国师会做出这种事，然而眼前的事实铁板钉钉，不容他任何的“曲意歪解”。当初若非阿凰亲自向他检举此事，他也不会听信任何人——阿凰与楚国师一向交好，没理由会故意陷害他，要不是这件事过于恶劣，想来她可能会更倾向于为楚国师隐瞒真相。
    如今爆出这么大的皇室丑闻，谁都不会乐见，因而楚凰一早封锁了消息，只找了尚将军和皇帝前来“作证”。
    轩辕墨寒对她的面面俱到很是满意，自从决定相信她之后，他便再也没有怀疑她，即便知道她对自己并非全然忠心，他也选择一路相信到底。就算她要江山，他也可以拱手相让，只不过她不要罢了……
    “来人……”轩辕墨寒冷冷开口，漠然而无情，眼中一闪而过一丝厌恶与痛心，最后化为一片酷冷淡漠，“把这对后宫的狗男女拖下去杖毙！”
    “陛下——”尚将军终于恢复一丝冷静，赶忙跪在轩辕墨寒脚下求情，“陛下恕罪！念在老臣忠心耿耿为国效力的份上，放过小女一条生路吧……只要、只要那孽种不出世——”
    “不！”尚凤璃艰难而凄厉地尖叫起来，疯癫而狂乱，“谁也不准伤害我的孩子！谁也不准伤害我的孩子！”
    “陛下，微臣甘愿一死，求陛下饶了那无辜的孩子吧……”楚景言也失去了平日的优雅镇定，只不过比起尚凤璃冷静许多，眼眶微微发红面容一片惨淡，手中却一直紧紧握着尚凤璃的手，看得出他对尚凤璃有着不浅的感情。
    “来人——拖下去！”
    轩辕墨寒充耳不闻各种哀求，酷冷的脸上满是无动于衷。
    身后的护卫快速走进来准备动手，却被楚凰一手拦下：“慢着！”
    轩辕墨寒皱着眉看向她。
    楚凰一甩衣袍跪在他面前：“楚大人于微臣有举荐之恩，皇后娘娘亦待微臣不薄，微臣恳求陛下放他们一条生路，否则……微臣当于他们一同论罪！”
    “你——”轩辕墨寒一惊，他不是不明白她的意思，作为揭发之人，她心中难免过意不去。可是用这么激烈的方式违逆自己……她就那么笃定自己不会对她动手吗？
    “求陛下成全！”
    “好，很好，很好……”轩辕墨寒一连念了好几遍，就在楚凰以为他要发飙的时候，却只听他苦苦一笑，“你明明知道孤王不会对你如何……你明明知道孤王拿你没有办法……你就是抓牢了孤王的软肋是不是？你说你不懂——你明明，什么都清楚！”
    楚凰闻言微微抬起头，目光直视他：“求陛下成全。”
    轩辕墨寒拧眉看着他，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又仿佛只过了一瞬，他懂她的意思，他也……一直都懂。
    她……宁愿死，也不可能妥协。
    都是他自作多情么？
    她怎么可以如此薄情！
    “哼，你看着办吧！”
    冷冷摔下一句话，轩辕墨寒当即摔门而出，对此事不再过问半句。
    一出轰轰烈烈展开的阴谋，犹如烟花一般在半空瞬间枯萎，落了一地冰冷的残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