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难产一尸两命,楚国师不幸坠马药石难治——这就是最好的结局,即使有人觉得有些蹊跷与诡异,也不曾有人无聊到去验证此事的真与假。
因为皇室的秘密,永远都是触摸不得的禁忌。
花费这样大的心力除掉尚凤璃,楚凰并没有觉得不值得,即使楚景言被拉下水,牺牲了楚国师的身份,在她的标准衡量下,亦是有盈无亏。且不论尚将军的家族势力,单就尚凤璃而言,就不是容易对付的人。她若离奇死去,尚将军定然不肯罢休,所以她要在动手解决这个棘手问题的同时还要卖他一个人情,好让他继续效忠朝廷继续死心塌地。
楚凰并非忌惮将军府的实力,只不过这将军府表现得太过忠诚,若连根拔掉,难免会让其他官宦心生寒意而起二心,所以这场绝杀里,只能是尚凤璃一个人中枪。
包括唐笙跟她的决裂与“弃暗投明”,包括轩辕墨寒对她的冷淡交加,包括尚凤璃与将军府偶尔的信息交换错位……
都是为了最后这一场无法挣脱的困局而设下的圈套。
这个局楚凰很早就布下了,所以尚凤璃根本就不可能斗赢她,最终的效果一如楚凰先前所料——
尚将军对她自然是又爱又恨,嫉妒的是她的权势地位,感激的是她放过了尚凤璃,并且没有借故大张旗鼓地追究将军府的责任。当然,他虽有过怀疑,却没有足够的证据肯定幕后黑手其实根本就是楚凰。
通过这件事,他只深刻认识到了一个现实——以陛下对她惮度以及她本身的才智,同她交好方才是上上之策!
甚至,连尚凤璃都感激楚凰——
她难产是真,剖腹取孩救下她们母女的人却也是楚凰。
听到孩子哭声的那一刻,她忽然间就看淡了这一切——其实她从来都不适合这种勾心斗角的生活,强迫自己犯下那么多罪孽,心中最深处仍然是一片忐忑与不安。说到底,还是楚凰给了她解脱,虽然这样的方式如此不尽人意……
能安于阴谋诡计并以此为乐,想来也是一种才能,面对这样的楚凰,她输得心服口服。
投身庵堂修身养性,带着女儿平淡生活,未尝不是一件美事。
“姐姐,有什么需要的话就跟师太说,若是有空,我也会常常来看姐姐的。”唐笙其实从一开始就没讨厌过这个女人,她们在很多地方其实都很相似,同病相怜也好,惺惺相惜也罢,曾经也算是棋逢对手。只不过眼下尚凤璃放下了一切,她却仍要在后宫继续水深火热。
尚凤璃温和一笑,当了多年的皇妃国后,即使心境有变,气质仍是刻入骨子里的高贵端庄。
就像那个早年刻在心底的男人,在此之后,也会继续印刻一辈子。
“阿凰……会来么?”
在唐笙告辞之时,她还是忍不住问了这么一句。
唐笙微微一愣,继而了然一笑。
“既然姐姐邀请了,阿凰一定会来看小公主的。”
———————*
乱世霸天 1、心意
皇后一死,后宫的大权便落在了唐笙手里,不过短短几年,三妃一后竟是然都意外逝世无一幸存,这下就是再迟钝的人也看出了唐笙的厉害。虽说后宫本不安宁,然而能如此干净彻底深谋远虑地铲尽对手的女人,她是第一个。只不过借刀杀人虽然好使,这把刀却着实锋利了一些,就想蛊虫一样,一旦掌控不好就极易容易被反噬。
杮大人——
这将是唐贵妃在通往国母之途上最大的障碍。
两人一个在明一个在暗,皆是运筹帷幄八面玲珑之辈,虽说陛下更钟爱杮大人,但他毕竟不是女儿之身,不可能为妃为后。若说她们强强联手,自然打遍天下无敌手,若是她们敌对拉锯,那么鹿死谁手尚不可知……
杮大人的心思一向神秘莫测难以猜透,虽然看起来对任何事都漠不关心,但谁又能知道他的真实意图?至于唐贵妃……虽说跟一个宦官争宠有些荒唐,但后宫内最不欠缺的就是争宠的戏码,特别是当陛下把全部的情意倾注在一个人身上的时候,不论是嫉妒还是羡慕,都将急剧膨胀到无可承受。
对于后宫的女人们来说,谁做皇后不是最重要的,谁夺走了皇帝的注意才是最具杀伤力的,因而杮大人当之无愧是整个后宫虎视眈眈的共同敌人。
凌妃从各妃嫔的怨念中似乎又找到了一线希望,以目前的情状而言,整个后宫的女人都失宠了,跟她已然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如果能让唐贵妃与杮大人斗得两败俱伤,那么自己的未来并不是没有希望。她这样想,后宫的所有女人也这样想,故而一干人不约而同地聚集在琉璃宫,七嘴八舌地火上浇油。
“姐姐,这杮大人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现在宫里头只有姐姐能管得住他,若不再给些颜色,只怕到时他就爬到姐姐头上去了!”
“陛下现在被杮大人迷得晕头转向,已然半年多不曾翻牌了,这样下去如何繁衍皇家子嗣?既然妹妹做了这后宫之主,也该在其位谋其事,多想想办法才是。就算妹妹不想与人争宠,也应多为皇族血脉的传承担待担待……”
“虽说陛下对杮大人青睐有加,但他毕竟是个宦官,是男非女生在那里,一辈子也别想飞上枝头变凤凰,姐姐又何必如此忌惮他?”
……
听得众人五花八门的事由,唐笙始终是一副冷眼旁观的样子,仿佛众人所说与她无关。直到最后议论声逐渐平息,所有蠢蠢欲动的希冀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等她抉择,唐笙才不急不缓地开口:“对于此事,本宫自有分寸。”
一句话把所有人都噎个半死,只能心下恨得痒痒,却是猜不透她的真实意图。有人不肯善罢甘休,继续吹着西北风:“事不宜迟,所谓先下手为强,或许那杮大人早就已经……”
唐笙冷冷扫了她一眼,过于锋芒的目光像是藏着千百枚银针,那名妃嫔即刻噤声,却是被她吓到了。
不像璃妃,雅妃,或者是早年动乱中死去的皇后,唐笙原就长着一张冷艳的脸,就连笑着的时候也带着几分冷淡,严肃起来的时候更是威严冷锐,虽说平日里她待人平易亲切,但若真惹恼了她,一旦翻脸就再无回旋的余地。众人暗自思忖,说了太多物极必反,眼下话已带到心意已表,再说下去只怕她会厌烦,便陆陆续续拜礼离开,谁也不愿当那出头之鸟。
凌妃算是与唐笙有一段时日的“深交”,尔后虽然发生了那些事,但唐笙似乎并未计较,便想仰仗那段时日的情分,多添些火候。她知道唐笙最不缺的就是耐心,更何况她肚子里还有尚未出世的孩子,自然不怕什么,但是自己却是不能再等了。
等其他人都走光了,凌妃才走近唐笙面前,犹疑着开口:“姐姐,以前都是我不好……”
唐笙轻轻一哂,并不打算给她面子,这丫头给点客气就当福气,得寸进尺的性子实在不怎么讨喜:“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凌妃微愣,暗自琢磨了一番,虽然知道她不会那么轻易原谅自己,但她并不打算就此放弃。
“姐姐,真的那么忌惮杮大人吗?”
“忌惮?”唐笙闻言不由得失笑,抬眸细细看了她一眼,笑道,“你真的想知道?即使知道了以后……可能连命都没有了。”
闻得此言,凌妃陡然觉得一阵寒意从脚底冒上心头,但是……也许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就算冒再大的危险,也好过在这深宫大院孤独终老。有过那曾经的温柔缱绻富贵容华,她自始至终都不能轻易释怀,她不甘心。
看她点头,唐笙忍不住轻轻叹了一叹,这个女人心比天高,却不见得有多大的能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留下来只会捣乱,既然这是她自己的选择,那她不妨成人之美。
“忌惮么?本宫不是忌惮她。当然,本宫也不会跟她反目,因为跟她斗的人都死了。况且,本宫也不想跟她斗,她要什么,本宫都可以给她,包括皇上。因为本宫知道,她待本宫也是一样的。”
“啪啪啪——”门口陡然响起了一下下鼓掌的声音,轩辕墨寒缓缓踱进,面上不知是笑还是怒,“这么说,你们从一开始就是一伙的,就连孤王也蒙在了鼓里,是吗?”
“陛下……”唐笙不料他会突然出现,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
轩辕墨寒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再度追问了一句:“是吗?”
唐笙顿在原地,忽然有种造化弄人的感慨,她可以毫无拘束的应付任何人,唯有对他,她不想说谎。两人对视半晌,唐笙终是垂眸:“是。”
“贱人!”轩辕墨寒甩手就是一个耳光,然而他恼怒的却不是被她骗得团团转,而是——骗他的人里面还有楚凰!她原来知道,她什么都知道,甚至这一切根本就是她一手策划的!她怎么可能如此肆无忌惮地伤他至此!
“唔。”唐笙闷哼一声,咬着牙不想喊出来,尽管腹中胎气剧动痛得她几乎要昏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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