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锦

第29章


不对,她这个替代品还是有用的。
  他们养大她,没有亏待过她。人要知恩图报,她替叶靖瑶揽下所有的罪,不就是最好的报答吗?很公平不是吗?从前叶桑榆就想过,以后一定会好好赡养养父母,以报他们的养育之恩。可是她错了,他们根本就不需要她赡养,他们不是只有她一个女儿,她能做的,叶靖瑶都能做。甚至与之相比,叶靖瑶可以做得更好。作为一个女儿,她显然是失败的。
  “我只有一个要求。”
  叶靖瑶根本没想到桑榆真的会答应,拼命点头,“我都答应!”
  桑榆厌恶的看了她一眼,视线最后落到了她的小腹,目光变得柔和,“不许你伤害这个孩子。”
  “我......”叶靖瑶犹疑了一下,最终还是重重的点了点头。
  第二天,叶桑榆在妹妹叶靖瑶的陪同下,朝公安机关自首。负责本案的管警官怎么也想不通,前一天还百般狡辩的嫌疑人怎么会一夜之间就好像转了性似的,竟然投案自首。
  由于白朗已死,作为本年六月罗桂园抢劫案的唯一嫌疑人,桑榆被公安机关以涉嫌抢劫罪和故意伤害致人死亡向检察机关报捕。经调查对比,她的指纹、足迹均与犯罪现场采集到的吻合,再加上附近邻居和计程车司机的口供,以及叶桑榆本人的供认不讳,这件案子只等着法庭宣判了。
  而东隅,也是这件案子的主要证人。
  拘役期间,东隅数次要求探视桑榆,均遭拒绝。就连江子臣和顾轻轻,她也一律不见。
  庭审当天,来的人并不多。东隅在父母的陪同下上庭作证,从始至终他都没有看叶桑榆一眼,可桑榆一直在看着他。他知道他和她从今天开始就再也不能回到从前了,他不敢看桑榆的眼睛,她的眼睛里一定充满了难以置信和失望,甚至怨恨。好几次,东隅的证词都不能继续下去,高若辛真担心儿子会晕倒在证人席上。直到审案结束,法官宣判,儿子都沉默着,平静得可怕,他的眼神渐渐绝望冰冷。
  桑榆的律师坚称自己的当事人只是参与抢劫,并没有参与伤人,原本他甚至想以“胁从抢劫”这一点入手,可桑榆坚决不同意。她不想有太多的脏水再泼到白朗身上,他已经死了,难道还不能安宁吗?
  一周后,法庭正式宣判,叶桑榆抢劫罪名成立,故意伤害罪名不成立,判入狱三年,剥夺政治权利一年。
  
第30章 昨日重现~~
  倘若今天不提,叶桑榆很少会去想过去的事。这一切都是当初她自己的选择,不怪别人,她明明可以拒绝,可她没有。她和叶靖瑶,终于谁也不欠谁的了。
  天已经蒙蒙亮,东择一直保持着倾听的样子,很少插话。他吸了整整半包的烟,神情倒是一点也没有疲倦。终究是听别人的故事,脸上表情平淡,只有在听到桑榆说道他母亲的死时,眉头才皱了那么一下。
  “我没有亲眼看见白朗杀人。”
  东择点点头,他挺愿意选择相信叶桑榆没有撒谎,“我翻过局里的档案,我母亲是死于药物,她是在和凶手纠缠的过程中倒地的。可惜当年白朗死了,警方也没有录到口供。你这三年牢,算是白做了。其实但凡一个普通人用脑子想想,也知道一个抢匪求财而已,犯不着杀人吧,还下毒,未免太牵强了。”
  桑榆根本不记得当年警察说那个女人是怎么死的,她心灰意冷的坐牢,看着那个口口声声说喜欢她的人站在法庭上指认她,纵然她是自愿替叶靖瑶坐牢,可在那一刻,心还是不可避免的坠入深渊。
  这就是她的报应吧!
  说过要陪白朗一生一世的,可中途却管不住自己的心,这些年漫长的独活哪一日不是在自责中度过的呢?她恨过东隅,却不是因为他指认她,只是当初若不是他拦住白朗,也许白朗就不会慌张冲出马路,就不会死。
  可她又凭什么怨恨东隅?若不是因为东隅担心她,也就不会跟去,更不会报警,惊起了白朗最后的一丝害怕。是她让白朗逃的,是她送他去死的。
  东择狠狠的拈灭了手上的烟,冷笑道:“这个世界上最想杀我母亲的人,除了东学之,我想不到第二个人。”
  “你不必跟我说这些,我对你的家世并不感兴趣。”
  “不,你会感兴趣的。”东择抬手扬起叶桑榆下巴,双眼微眯,“假如我告诉你是东学之杀了我妈,再嫁祸给白朗,甚至于当年那个司机开车撞死白朗也都是他一手设计的,你还会没兴趣吗?”
  桑榆不能说话,只是不相信的摇了摇头,假如他说的是真的,那就很好解释为什么东隅当年会说谎。他一定一早知道是他父亲做的,他为了保护他的家人,所以......白朗的死也不是意外......这不可能!
  叶桑榆推开眼前的疯子,想要打开车门,可对方竟然没快她一步,已经锁上了车门。
  “你走不掉的,你只有一个选择,帮我,也是帮你自己。”
  她咬了咬牙,“我现在过得很好,不想有任何改变。”
  “哦?你真的过得很好?”东择解开了车锁,指了指她靠着那边的车窗,“你若是真过得好,你试试今晚回去能不能睡个好觉。白朗是被人设计的,你以为他为什么会挑我妈的屋子进去偷窃,又或者他怎么就能轻易进得了防盗系统一流的住宅?叶桑榆,从前你不知道这些也就罢了,现在你知道了可却还是不肯替你的‘好朋友’讨回公道,你想他会不会怪你?那三年的牢你坐得不冤吗,你原本有大好的锦绣前程,我想当年你的高考成绩肯定不低吧,进一流大学是稳稳当当的,可是东隅走在书香曼妙的校园里的时候,你在干什么,他有想到过你吗?他有觉得愧疚吗?你的人生原本不该是这样!”
  说到最后,他如愿以偿的看到叶桑榆原本平静的面具慢慢土崩瓦解,他知道他说的话刺到了她心底最深的那一处去了。
  叶桑榆的身体如一片枯叶般摇摇欲坠,她终究镇定了,冷冷的问:“你要我做什么?”
  东择笑起来很迷人,有一种危险而又魅惑的气息,只是这种魅力却是与阴谋有关,他弯曲的手指戳了戳太阳穴,“让我想想......你的目标很简单,只有一个人......”
  “我需要考虑一下。”
  “当然可以。”东择很绅士的下车,为她开了车门,“祝你有个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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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自己那个只有五十平米的小空间里,叶桑榆才觉得安全了些。她像是经历了一场荒诞怪异的梦,她以为倒霉的人生只是别人手中的一盘棋,而她和白朗,不过是整盘棋局里最微不足道的两颗棋子。
  然而,白朗已经成了一颗死棋,而她,则是废棋。
  洗完澡,拉上窗帘,整个房间似乎还身处黑夜中,光明和黑暗不过一帘之隔。叶桑榆并没能如东择所愿的享受在一场美梦中,她闭上眼看到的便是冰凉而坚固的铁窗。
  那个时候,她刚入狱。
  监狱夏令时是每天5:00起床,冬令时则6:00起床。起床后必须先叠好被子,就像是部队里一样。然后坐在凳子上等待干警来开监室的门。然后是每一个监室的人出去洗漱,上厕所,再回到监室吃早饭。这所有的事情必须在1个小时之内完成。1小时以后就是全体排队出工了。
监狱里的犯人干的活很杂,有手工活,也有机器活。手工活大部分是打毛衣、钉扣子、绣花、做纸袋、折信封之类的,机器活就是踩缝纫机了。叶桑榆刚进去的时候干的活是打毛衣,她以前在家时虽然经常帮吴韵做做家务,可打毛衣这样的技术活还真不会,一开始学时手像脚一样笨。
  可是里面的制度特别的严格,完不成指标的人通宵达旦地做。新收犯每人两天完成一件毛衣,而其他的老犯人是每人每天一件毛衣的指标。刚开始叶桑榆简直就不敢相信世界上竟然有打毛衣打的那么快的人,然而,三个月以后,所有的“新收”都能达到这个水平了。中餐晚餐的时间只有30分钟,每个监室有一个室长,到了开饭时间,首先由室长到走廊去把12个人的饭菜打进来,都是用铅桶装的,然后再分给每个人。没有桌子,只能在床上吃,不许用筷子,只能用调羹。爱干净的人会在床上铺张报纸,大部分人不讲究这些,因为指标太重,活干不完晚上没得觉睡,连吃饭都觉得是浪费时间,每一口饭都是囫囵吞下去的,一放下饭碗立马干活。
  刚开始的时候叶桑榆当然不能完成那些指标,也就在那时她认识了容夏。
  容夏是监狱里的一抹冬意。不论她站在哪里,都是别人不能忽视的焦点。同样的短发,可她依然亮丽得在众囚犯中脱颖而出,可她很少说话。大家都很忙,所以话都很少,可她是出奇的少,有时候有领导下来做做样子视察,问她过得开不开心、好不好的时候,她也只是冷笑。据说容夏以前是和一个长刑期的暴力犯关在一起的,一个漂亮女人到了这里,就等于是羊入虎口。
  监狱里面都是女人,尤其是那些刑期长的女人,她们不怕,反正这辈子是不指望出去了,倒不如找别的女人填补那些空虚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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