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杯曲

第4章


    当年,当年……他也是这样的吗?紧紧抱住以为是可以相信依靠的人?
    “杀人啦!快跑啊!”看着二楼上那纠缠在一起的人手中明晃晃的大刀长剑,迎客楼内顿时乱成一团,客人跑的跑,躲的躲,全都冲到了门外。
    明晃晃的大刀再次向他袭来,带起一片森寒的冷意,他却依然在发愣,思绪还胶合在多年以前的回忆里。
    他怎么会露出……那样的眼神?
    酸楚、痛苦、茫然……种种情绪纠缠在一起,沉重得仿佛让人喘不过气来。
    雷夕照心下一动,立即持剑上前,“铿”的一声响后帮他拦下了那一刀,随即伸手在他腰间一搭,带着他跳下二楼,把他安置在楼下安全的地方。
    有什么东西轻轻地落在了地上,似乎有“嗒”的一声轻响传来。
    沐流歌目光一冷,心下完全清醒,抬起头看过去,就见那个偷袭他的男人已经不敌初七和另外一名陌生女子的围攻,渐露败相。
    那个男人腰间的佩饰――
    是余航国的人。
    “哪里逃?”眼见那实施偷袭的男人虚晃一刀跳窗离开,初七立即跟着冲了出去。
    楼上的妇人三步并做两步冲了下楼,一把抢回自己的孩子,又哭又笑又亲又抱,“虎儿,幸好你没事,幸好你没事。”
    她亲过抱过自己的孩子,这才忙不迭地转身对救了她孩子的人道谢:“小妇人多谢公子搭救我儿。”
    “我根本就没想到救他,是他硬要砸到我身上来的。”他冷然一笑,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一脸嫌恶地瞪着自己胸前被那孩子的鼻涕眼泪弄脏的衣服。
    出手救下他的雷夕照一笑,示意那对母子上楼,然后转脸看向他,“救人就救人,为什么不好意思?”
    谁说他想要救人了,沐流歌目光一冷,一甩衣袖便上了楼梯准备回房,脚下一顿,却又停了下来。
    他踩到了一只巴掌大的精致绣囊,红色为底,银丝镶边,正面四周绣的是无数细碎花叶,首尾相连围在外层,中间则绣了一朵六瓣黄花,那黄色由浅及深,层层叠叠,一层层晕染开去,让那花看起来活灵活现。
    原来他刚才并没有听错,那“嗒”的一声轻响,是这绣囊落地的声音。
    他弯下腰捡起那绣囊,目光转向身后的人。
    雷夕照在腰间探了一下,才发现自己随身绣囊的绳结断开了。
    “你的东西。”他一扬手,那绣囊便被他丢还了给她。
    “既然你捡到了,就送你吧。”她接过来微微一笑,随手又抛还给他。
    身后的上官金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我不要。”皱了下眉,他利落地收回手,任那精致艳美与他毫不搭调的绣囊自空中落下,顺着楼梯滚了两滚,静静停在他们中间。
    她俯身捡起,看着他时眉微微一扬,他的目光与她冷冷相撞,那一刻,似乎呼吸可闻。
    心里突然莫名焦躁,他长袖一甩,便要转身上楼。
    逃到迎客楼外的客人们见没了危险已经三三两两地又走回客栈,被吓得躲到柜台下的赵掌柜也钻了出来,一边摸着算盘一边庆幸迎客楼没什么大损失。
    “公子,请留步。”身后传来那女子的声音,他回头,对上一双清澈含笑的眼神。
    雷夕照见他回头,微微一笑后对他开口:“公子,你嫁给我好不好?”
    满座俱惊,所有人的动作一瞬间全部僵在了原地,客栈之内顿时静寂一片。
    沐流歌审视地看着面前的女子,她是哪里人?余航或是沂蓟的人吗?想玩什么把戏?
    虽然他知道自己很受欢迎,但是目前为止,只有女人敢对他丢过手绢抛过水果,还没有女人这么冲动地对他直奔正题,若不是有什么目的,怎么可能如此冲动莽撞地向一个陌生人做出如此举动?
    他的脚慢慢抬起,朝后退了一个台阶。
    雷夕照在上官金诧异的目光之中朝前走了两步,不偏不倚地堵在楼梯口前,单膝屈起半跪在地,抽出自己的佩剑两手捧起高举过眉,清清楚楚再次对他说:“公子,请你嫁给我为夫好不好?”
    凉肇女子,感情向来是说一不二的,想到什么就做什么,身为凉肇女子,她可没有那种曲折的心思,既然她一眼便喜欢上了这个男子,她随身的绣囊更被这男子曾拿在手中,那么,她自然是要向他求婚的。
    但是……让她这么冲动地说出这种话的原因,主要还是面前男子疏离而戒备的眼神吧?
    仿佛草木皆兵的小兽,一有风吹草动,便会立即逃开。
    他明明看起来一身清贵之气,怎么会有这种让她不自觉地怜惜的眼神?
    为什么?
    上官金看得张口结舌,不敢相信面前这个随便拦住别人以国礼求婚的人居然是她们的镇国将军,凉肇国内向她求婚的人那么多,她全部不放在心上,此刻居然会被一个陌生的漂亮男人吸引,当场向他求婚?
    “公子?”雷夕照依旧单膝跪在那里。
    “如此行为……姑娘不觉得太失礼了吗?”沐流歌看她一眼,冷冷开口。
    “我以国礼求婚来昭显我的诚意,即使失礼,也是可以原谅的。”雷夕照低眉一笑。
    “你有何目的?”他语气森然,目光冰冷。
    雷夕照微微一怔,随即说道:“求婚便是求婚,有何目的可言?”
    “没有目的,因何求婚?”他冷冷一哂,当他是三岁无知小儿吗?“名、利、权,你要的是什么?”
    “我并不知道公子身份如何显贵,何以公子会如此质疑我的诚意?”她挑眉看向他。
    是当真不知道,还是故意这么说?
    沐流歌冷哼一声,不耐烦再与她如此纠缠下去,即使她另有目的,别有二心,他只要不给她机会,他们就没有动手的可能……
    一念及此,他转身便要离开。
    “公子,你还没有回答我。”雷夕照急忙起身,追上一步。
    他霍然转身,冷冷睨她一眼,“你以为我的答案会是什么?”
    安平君的婚娶一事,又怎么可能轻易定夺?更何况,他还预备以此同皇上换得更大更实际的利益和权势,又岂是轻飘飘一句话便可定夺的事?
    这女子,简直天真得可笑。
    他冷冷一哂,转身上楼。
    “公子,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呢。”身后有人急匆匆地喊了一声。
    沐流歌径自回房,根本不睬那句话。
    直到完全看不到他飘逸的白色衣角为止,众人这才收回了目光,转头就开始和周围的人小声地议论纷纷,说话的内容,自然全是那个有着绝世容貌的白衣男子,以及眼下这个还站在楼下发呆的花痴女人。
    雷夕照站在原地叹了口气,好可惜,怎么会忘记问他的名字呢。
    “将军?将军!”上官金见喊了她几声她都没反应,只好在她胳膊上用力掐了一下。
    雷夕照“啊”的一声跳起来,却不小心对上满座客人或惊诧或鄙夷或好奇的表情,她哈哈干笑了两声,对他们挥了挥手,“请继续,继续。”
    她那一挥手,居然带着似乎让人拒绝不了的力量,仿佛他们成为了她指挥下的兵士,众人不由自主地继续刚才自己定格前的动作,吃饭的吃饭,喝酒的喝酒。
    雷夕照含笑走近客栈的老板赵掌柜,抛给他一锭银子,伸手比划了一下楼上的方向,“掌柜的,麻烦你告诉我他们住哪间房,这锭银子就是你的了,不然……”她用力握了一下拳头,顿时发出了一阵清脆的关节响声,但是脸上,却依旧带着微笑。
    她、她、她……她在干什么?上官金再一次看得张口结舌,这个大胆无礼、不懂什么叫入乡随俗、威逼利诱手段全部使出来的人,当真是她们凉肇国那个豪爽大方的镇国将军雷夕照吗?
    迎客楼内。
    天字一号房。
    “出来吧。”房间内除了沐流歌再没有别的人,但是躺在床上假寐的他突然冷冷地开了口。
    “令公子受伤,是我等失职,请公子恕罪。”穿着黑衣的男人鬼魅般出现在屋中阴暗的角落里。
    “恕罪?你们何罪之有,我只是受了点轻伤而已,离死远着呢。”他语气轻柔,却不知为何令那黑衣人心里平生悚然之感。
    “请公子恕罪。”那黑衣人身子微颤,更低地俯下头去。
    “你自己看着办吧。”他翻了个身,衣袖不小心散了开来,烛光下,他手臂上长约四寸的伤口委实狰狞可怕。
    可是他居然没有处理那个伤口,不但没有上药,更没有包扎。
    “小人明白。”黑衣人抖了一下,话音一落,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突然出现在他的手中,似乎连考虑的必要都没有,他一转匕首就狠狠向自己的手臂同样的位置处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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