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杯曲

第12章


    雷夕照在身后追了两步,沐流歌一咬唇突然停下回过头来,“你别跟着我!”
    他的眼睛……
    一瞬而逝的……那是什么?
    雷夕照心头一震,只好停下了脚步,看着他远远快步离开。
    她看错了吗?
 第五章 更漏长(1)
    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明月晓居内。
    已经快二更天了,除了庭院里悬挂着的那几盏灯笼淡淡地亮着,周围一片死寂,想来众人早就坠入黑甜乡中,不知今夕何夕了。
    抱琴轩的房顶上,雷夕照曲膝静静坐在那里,蛾眉微蹙,神情若有所思。
    她没有想到自己会见到这样的他。
    他是沐流歌。
    陌上花开人如玉,流歌公子世无双的那个沐流歌。
    被人当作笑话和丑闻四处散播的故事里他是主角,而真正写下故事开端的人却早已经不在人世。
    风流成性的君王,嫉妒埋怨的妃嫔,身家正统端着架子的皇族子女,明着恭恭敬敬暗里却带着不屑目光的朝臣百姓……
    还记得刚开始见到他的时候,他那样冷淡,带着明显防备着别人的神情……他是怎么样活过来的?
    所以,他才会认为她对他意有所图,所以,他才会对她有所防备。
    知道了这样的他,她的那一丝怜惜,便以野火燎原之势慢慢扩大蔓延,心里一旦生起爱怜的种子,又怎么能说放手便放手呢?
    只是近君情怯呵,这两晚,她夜夜守在这抱琴轩外,却在犹豫着要不要去找他,要怎么去找他。
    被她看到了他被人羞辱的那场面,她如此冒冒失失地去见他,他会不会避而不见?
    轻巧跃下房顶,她闪身进了抱琴轩,四处打量了一下。真是超级……无聊奢侈的房子,搞得金光闪闪瑞气千条,还到处挂着一面又一面白色布帘,招魂似的空旷。
    雷夕照的眉头忍不住又蹙了一下,他怎么能容忍自己住在这样可笑可厌的房子里?他应该是讨厌这种俗艳的,因为他从来都穿着白色的衣服,那么固执地执着于一种颜色,若不是合了自身的脾性,便是那种色彩的含义中有他所向往的东西。
    白色代表着什么?纯洁、纯粹、简单、一尘不染……
    是他想要的吗?谁才懂他?
    在外面客厅里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她单手支颐,看着布帘被风吹过后就着月光留下的那些深浅明暗不一的影子发愣。
    来也来了,见也见了,只是有些事情她却还没想好要怎么样处理,再问他一次的话,他可愿跟着她走?他会不会再度冷淡地对她说……不好?
    一阵细微的气息流动,雷夕照顿时从呆愣中惊醒。
    房外有人!
    她屏声静气,坐在原地不动,一只手却紧紧地按在自己的佩剑之上。
    是谁半夜潜入抱琴轩?所为何来?
    她转脸看一下里屋,心下微微一柔,立即决定绝不惊动到他。
    只要有她在,他自然是安全的。
    一柄长剑悄无声息地挑开房门,修长高大的身影顿时随之闪进房内。
    雷夕照拔剑而起,凛然指向那个青衣人,“你是谁,所为何来?”她压低了声音冷冷喝问。
    “随便看看。”那个青衣人居然轻轻一笑,给了她这么一个简直让人吐血的答案。
    雷夕照剑上用力拦住他的长剑,“半夜私闯他人宅院,非奸即盗。”
    “你不也是?”那青衣人淡然开口,语气中却带着三分戏谑,却突然发力,两人剑器相撞,铿然一声,雷夕照立即撤回手上使出的力气,对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虽然猜不出来这个人的身份,但是这个人绝对不是敌人,她有这个自信。
    “咦?怕吵醒屋中的人?”那人一挑眉,借着那三分月色,雷夕照隐约看清面前这张毫无特色的脸,只是他那一挑眉的动作,带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韵味,很吸引人。
    这个人,也许并不若他的脸那样普通。
    “我们出去再打。”雷夕照磨了磨牙看着面前这个一脸坏笑的家伙。
    “你喜欢他?”那人忽然侧身,一刀挑飞桌上的茶盏,存心要发出巨大声响吵醒里屋酣眠的人。
    雷夕照咬牙切齿纵身将那飞起的茶盏迅捷抄起放回桌上,“我要娶他。”
    “娶?”那人又挑了挑眉,“凉肇国的女子果然了不起。”普天之下,也只有凉肇国的女人才说得出这么剽悍震撼的话来。
    “没错。”雷夕照皱眉飞身将他再次故意踢倒的凳子提起扶正,尽量做到轻巧无声。
    “那你怎么不赶紧把他抢回凉肇?”他好奇问她,随即坏坏一笑,“不然我可就要对他动手了。”
    “你休想!”雷夕照瞪他一眼,顺手接住他丢过来的花瓶。
    一时间,两人也不说话,除了青衣人低低的暗笑声,就是他和雷夕照的衣袂飘飞之声,他是见到什么能制造出又响又脆的声音他就扔什么丢什么,雷夕照只觉得自己简直快要变成一尊千手观音了,一双手连抓带捞,倒也配合得刚刚好,但是她心里却把装饰这间房子的人好好地大骂了一通,没事摆那么多东西在客厅干什么,什么花瓶茶杯瑶琴棋盘玉箫镇纸,放得屋子里满满当当,不觉得高雅,只觉得拥挤不堪。
    “你到底是谁?居然在这里戏弄于我?”雷夕照长剑一挑,逼得那青衣人后退了两步。
    “十三,我叫十三。”青衣人淡淡一笑,很是狡猾的表情,很潇洒地飘出了昏暗明灭的客厅,“你的功夫很好,哈哈,不过这个男人可不是光靠功夫就能摆平的人,你自己一定要小心。”
    他笑得非常诡异,雷夕照愕然地看着他就那样跑掉,怎么会这样……一念及此,还未及反应,就听得一阵丁丁当当的声音,那个叫十三的家伙不知道何时削断了屋内的珠帘,上面的串珠溅了一地,她只好手忙脚乱扯下身上的黑色外袍一旋一兜,将那掉落的珠子连同珠帘一古脑儿地包在衣服之内,顺手打了个结悬在珠帘下方。
    他到底还是闹出了动静。
    雷夕照矮身在屋内伏下,片刻之后,周围回复一片死寂。
    她默然无语半天,心里突然酸涩无比,想她堂堂凉肇国的镇国将军,如今却在这里像梁上君子般偷偷摸摸,明明想见自己喜欢的那个人,现在却又闪得远远的做什么小女儿之态。
    她霍地起身,脚步虽轻却毫不迟疑地走进里屋。
    也罢,我只看你一眼,问你一句,你若仍然拒绝,我便立刻返回凉肇,今生再也不想这世上曾有沐流歌此人!
    直至走到里屋床边,雷夕照才停下脚步,伸指搭上那纱帐,慢慢掀开。
    那床上入眠的年轻男子,十指轻合于胸前,睡姿安然,呼吸恬淡,昏暗的房间里,她只能朦胧地看到他的样子,看他那样沉稳地安睡。
    他,还能如此安然沉睡,真好……
    前两夜,他一直皱着眉,呼吸也不安稳,像在做噩梦。
    搭在纱帐上的手指动了几下,她却再也鼓不起刚才准备把他拖起来问清楚的勇气,这个人,对她来说重要得就仿佛像她要誓死守卫的凉肇国一样,可是她却在突然之间,失去了那种纵横沙场睥睨一切的勇气。
    为什么?
    手指顺着纱帐缓缓下滑,停在他额头上方一寸之处,欲往下落……
    再逼近半寸……
    最终却还是淡然收手,幽幽低低地一叹。
    既然今夜他如此好眠,就随他吧,明日……明日一定要问个清楚。
    她缓缓转身就要离开。
    昏暗卧室之内,她的身子突然一僵,转身的动作就此定格,目光一寸寸下落,落在一只骨架均匀、修长白皙的手上。
    那只手轻轻捏着她的衣摆一角。
    她诧异的目光对上那个本应该正好梦一场的人,不知道怎么回事,她觉得狼狈不堪,仿佛是被人当场抓赃的小偷。
    他没有开口,只是眸中的光彩在昏暗中让人也无法忽视。
    他……何时醒来的?雷夕照的手轻颤了一下。
    “你醒了?”她微微顿了顿,不知道该往下说些什么,面对敌人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她,居然一旦面对他就束手无策,感觉……好怪。
    他手中依旧捏着她衣摆,静静地躺在床上只微微侧了个身,雷夕照不由自主地缓缓蹲下身,和他目光平视。
    暗淡的房间里,她隐约能看得到他的样子。
    “你知道我是谁了。”他的语气轻轻淡淡,像是问话,却用了非常肯定的语气。
    “我知道。”她看着他昏暗中朦胧精致的侧脸,“陌上花开人如玉,流歌公子世无双,你是沐流歌,昭秦帝的宠臣。”
    “这样的我,你娶得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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