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水煮白蛇

57 第 57 章


晨曦渐明之时,我随她落在一处风光明秀的山脚,她从容有度地穿花拂草前行引路,我紧随其后忐忑难安地四下打量,依稀记得魔族地界并非此处,而这初春之时便明丽毓秀的山峦风光似有几分相熟。
    眼前有谷地展露初貌之后,我终于在几万年前的记忆中翻查出这样一个所在。这便是我诈死的山谷。
    万年变迁,依旧灵气氤氲,倒是落实了我心中对此地并非魔界的判断。
    这女子终于收住脚步,俯身冲着前方端端正正一拜,柔柔唤道:“主人,天阑已将姑娘带到。”
    “很好,你先下去罢。”清润的声音吩咐道。
    天阑退开去,我才终于看见那人背影,他很是随意地蹲在一株石榴树下,埋头不知做着什么。我上前几步,快要伸手触上他的肩之时,他猛然站起,转身过来,在璀璨的晨光下笑得清光四耀,带着再柔和不过的神情,好似我们是熟识已久的故友:“你还记得这棵石榴树罢?那时你还当我是石榴从树上掉进锅里,幸亏我命大没有淹死。”
    我迷惑地皱起眉头,他却兴致冲冲地握起我的手,清亮的笑靥好似世间最是剔透的玉石:“小白,你不记得了我了么?”
    我将手极力抽回,退后几步敛衣道:“我失忆了,不大记得你是谁。”
    他咧开嘴笑得莫莫名其妙得欢畅,偏着头兴致盎然地问我:“你失忆了?那你来到此处是为了什么?”
    这一句倒是将我从满腹疑惑中警醒:“温莆在哪儿?”
    他脸上的笑意终于挂不住了,眼角冷漠地垂下,懒懒道:“或许生或许死。”
    我将手指在袖中缩紧,勉力按捺住:“条件是什么?”
    他低低自言自语道:“你这副样子也好,省的我下手不痛快。”
    他又堆起调皮灵动的笑意,不由分说拉起我的手,像一个迫切想把秘密展示给人看的小孩子,带着我奔跑在树丛间,转眼矮身钻进一个山洞。
    一个黑色的人影伏爬在冷气四溢的冷泉旁,被小心翼翼地摆放出不让他沾到泉水的姿势。我快步抢上前,扶起他,凌乱黑发后的脸颊只比脑海中莫名浮现的那张脸显得消瘦了些,他沉稳安宁的面容好似只是陷入了沉沉睡意之中。
    我探出他气息孱弱无力,双手结出迦印按在他胸口,却发现精气好似被一堵墙诡异地挡在了他体外。
    那男子忽然插言道:“小白,别白费力气了,没用的。”
    我充耳不闻,咬牙将死气沉沉的温莆负在肩上,径直往洞外走去,与他擦肩而过时,他也并不出手阻拦,任由我冲出洞外。
    斜里白光一闪,剑气冲面而来。我俯身一让,顺势将温莆推送到丈余远的草丛中躺下,反身抓向洞口伏击的身影。
    艳若桃花的女子身手是十足的狠辣,天阑丝毫不见方才被我击伤的柔弱之气,招招剑势凌厉游身而上,逼得我一时竟也难以逆转风头,被她死死压制住,只能被动闪躲。
    心念一动,右手难以克制得抽动起来,然而想起多年前老鬼尊谆谆的提醒,还是将蠢蠢欲动的指诀化为肉掌迎上前去。
    她森然剑气所指之处嘣出团团烈焰,花草树木转瞬烧成灰烬。我想起当年为此处播种布雨的情形,恼怒激上心头,闪过一团火球之后突然变换身形,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取了个刁钻的角度凝气于掌,下了十足的狠手击向她下腹。
    天阑果然从半空中跌下,及时倚靠手中长剑稳下身形,跪在地上,才不至于显得过于狼狈。
    那俊美的男子从洞中悠然步出,对我打伤他侍婢一事不以为意,反而赞许地点点头,指点天阑道:“过于急进便会让你的敌手找到反击之空隙,何况小白怎会是那么好对付的人,她平日看起来懒懒散散,关键时刻论及功力却也是极难缠的对手,更何况,有七窍玲珑心的人,怎么会如此简单被你几招打败呢,你说对不对,小白?”
    他偏过头来认真同我探讨。
    我冷冷看着他,世上知道七窍玲珑心的人屈指可数,而这个被父君刻意埋藏下去的秘密,如何被这个深不可测的年轻人知道的呢?
    我的戒备仿佛令他觉得异常好笑,弯弯的眼凝望着我:“你不用怕被我知道,反正这颗心以后便是属于我的了,我会好好保管,物尽其用。”
    天阑妩媚的眸子难得染上一层怒意,质问他:“那你为何方才竟放她走!”
    他诧异道:“谁说我要放她走?她可以不顾她心上人的生死了么?”
    我不由自由瞥向一旁昏迷不醒的温莆,确认他依旧好好地躺在原地,方松了一口气。
    “你现在看到的这个他,真的是他么?”
    我心脏剧烈收缩,拼命回想刚刚看到的脸,没错,确实是那张,跟记忆里一模一样的脸,然而在他轻声的拷问里,寒意不由自主地从背后渗起。
    他扬眉,微微有些得意:“小白,你有时候真是太糊涂,难道他被玄麟所伤那次你竟一点也没有怀疑?养伤续命为何偏偏选在初华谷?受上古玄麟噬咬损伤半条命的人竟能轻易复原?”
    我云里雾里听着这一段话,虽则对过去之事忘得干干净净,却还是被他笃定的语气晃动了原本坚定的信心。
    我屏住呼吸,等着他接下来作何解释。
    山谷里鸟兽绝迹,一个一个焦黑的坑散着苦涩的烟尘,他好像和风雨露一般的清润语声飘进耳里,不留余地地打破宁静:“洒脱嚣张的药仙,敢恣意妄为的缘故不过就是——他不是他。”
    “他的根在这里,除了斩草除根,没有别的办法可以打败他。”
    “然而这看似强大的秘密一旦被人知晓,他也只能卑微的受制于人,真可怜不是么?”他故作怜悯地盯着匍匐在地的温莆,我心中好似被毒蝎刺中一般疼痛,咬牙切齿喝道:“不必多言,你想要七窍玲珑心而已,堂堂正正冲我来就是,竟不知羞耻拿他要挟我!”
    他闻言皱起眉头,斜飞的剑眉拧出一点细细的纹路:“小白,小白,你怎么会这样想呢?我并不是拿他要挟你,我是要他的命。
    “你们,一个来救她,一个来祭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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