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陵诡谈I

    是夜,  网：,吹得门框咯吱作响，被子里总是冰凉的没有一丝热气，就连熏炉里冒着白烟的檀香味也带着山里头独有的寒凉。
    这样的夜里怎么可能睡得着,于是我索性燃气烛火，穿上衣服，裹紧被子，蹲在床上。等还没回来的小狐狸。它最近总是这样神出鬼没的，我想这祁山是它的家,回家了它兴奋点也是正常的。只是我没想到,它这一兴奋，就是整整一晚。
    清晨，我被一阵杂乱的喧闹声吵醒。不知道昨晚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也不知道小狐狸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我只知道被子里暖烘烘的，我实在是不想起来，然而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我猛的一惊，小狐狸从被子里拱出来，一双明亮的眼睛机警的瞅着门口。
    “姐姐，大事不好，快，快起来。”是阿福。
    “什么事啊，慌慌张张的。”我隔着门问了一声。
    “死人了，北苑那边的柳姑娘死了。”
    等我到北苑的时候，已经是半刻之后的事情了。院里人不多，只有昨天那几个跟柳如意吵过架的女子。她们见我进来，便立刻泪眼朦胧的对我说着：“昨天还有说有笑的，怎生今日便去了？”
    我没作声，那粉衣女子又说：“如意说给我些胭脂，我想着今日来取的，哪里知道……唉！”都死人了，怎么还惦记着胭脂么？我刻意的扭头往屋内看去，屋内站着几位师太，师太们低头念经许是在为她超度了罢。
    “苏姑娘。”屋内响起了一个温和却沉稳的声音，“可否进来瞧瞧？”
    进去？进去那间死了人的屋子？我有些犹豫。
    而屋里的人又说了，“屋里很干净，苏姑娘放心进来便是。”
    我提起裙摆轻手轻脚的走向了屋里。屋里弥漫着淡淡的香味，那味道很是奇特，我说不上来是什么，但总觉得它很熟悉，熟悉得像是已经成了习惯一般的，会莫名的无所谓，今儿不经意的就忘记了。那么，它究竟是什么呢？我开始有些压抑。
    “苏姑娘可是想起了些什么？”说话的师太站在通往内室的门口，面色严肃的看着我。
    我摇摇头，说道：“没有。”
    “那这样呢？”师太一步跨到一旁，露出内室的模样，“这样苏姑娘是否能记得起？”
    那是一个颇为壮观的房间。鲜血一般殷红的曼珠沙华铺满了整间内室的地面、墙壁、桌椅和床铺。那张昨日还如孔雀般高傲的俏丽面庞上挂着一丝舒坦祥和的微笑，然而诡异的是，那张面庞在祥和的同时，也是气孔流血、青白如骨灰的。我倒抽一口气，继而又看见她心口上那朵被血红曼珠沙华衬得晶莹耀眼的白罂粟。
    在看到白罂粟的那瞬间，我的双腿开始发软，头皮开始发麻，背后阴风飕飕似的冰凉。我猛的记起了那混杂的气味，那个让我熟悉又陌生的气味。
    那气味我在凤辰身上闻到过。就是最后一次见到他的那个晚上。那晚的香气就很浓，只是那时候我根本就没有心思去留意这个东西。
    我心头开始混乱起来。凤辰，凤辰来过这里？那么他人呢？为什么来了这里也不过来看看我？命案现场有凤辰的气息，那这件事与凤辰又有什么关系呢？他说冥王已如愿以偿，那么琰必定是娶到了夏瑶的，可凤辰又说，夏瑶失了本心，他不放心要去看看。但看夏瑶怎么还看到死人了呢？
    “想必苏姑娘心中已经有了想法。”师太再次开口说道：“那还请苏姑娘赶快出面制止才好，要不然这江陵城只怕迟早是要血流成河的。”
    “师太这话我听不懂。江陵城上有各路神明庇佑，下有县官大人管制。我只是天一涯的小伙计，我出面，我出面顶什么用？”
    “请苏姑娘以江陵城的百姓为重。凤辰虽不是上仙，但修为功力却远远是那些上仙所不能及的，若……”师太说道这边，我便捂着耳朵跑了出去，我不想在听她那些污蔑凤辰名声的话。这里有凤辰的气息没错，但那也并不能代表人就是他杀的。凤辰虽然冷漠，但也是个心地善良的人，他不会杀人的，肯定不会。
    此时我是半刻也不想在留在这庵堂了，我要回天一涯，凤辰一定会回来的，他一定会平安的回来的。
    而当我推开房门的时候，缺赫然发现房间里坐着一个熟悉透了的身影。我呆呆的愣在原地，有那么一瞬间，我恨自己为何没有眼花。为何我会一眼就认出那个跟凤辰有着一模一样面貌的男子就一定不是他。如果我眼花了，哪怕只是那么几秒，我亦一定不会如现在这般绝望。
    “喔唷，小白鼠长胖了。”凤寅用着他一贯轻佻口气对我说道。他眯着那双细长的凤眼，脸上挂着我所熟悉的笑容，只是为何他的笑容会是如此的疲惫不堪。
    我慢慢的走向他，边走边说：“凤辰让我好好照顾自己，我寻思着长点肉，等他回来的时候，也好有个证据证明我是真的有乖乖的听他的话。”
    凤寅不再说话，只是挂着那个疲惫的笑容，伸手轻轻的揉乱我的短发。
    “凤寅。他呢？他还好吗？”
    听到这话凤寅微微的愣了那么一下，继而说道：“小白鼠懂事了？但这次我来却是要很不懂事的告诉你一些事情的呢。”凤寅忽的变得温柔，那正经的温柔，倒真是像极了凤辰。但像却并不代表就是。
    凤辰，我很好，那么你呢？
    “那日你离开田禾斋之后，我便去找了凤辰。孤鸿山庄回来后，他的状态一直都不好。”
    “他不好？他受伤了？”听到他说凤辰的状态不好，我急忙的打断了他的话。
    “这个我稍后在对你说？”凤寅说道，我点点头，于是凤寅继续说：“那时候凤辰依旧没有察觉他爱你千年的事实。直到我将你对我说的话原封不动的转述给他之后，他似乎才稍微开窍了些。后来他知道被释放的血罂魂魄不全，琰要将你迎回冥界，替血罂补足魂魄。他便是向疯癫了一般的冲到冥界，毁了喜堂。本来事情到这里就结束了的。可是夏瑶偏偏在那时候出现，而且还嫁给了琰。”
    “夏瑶跟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她同凤辰的关系一直都很好。好到我们大家都以为他们会在一起。可谁知半路杀出了个血罂。可就算这样，夏瑶还是一如既往的对凤辰好。如今夏瑶被废除仙籍，堕入魔道，凤辰心中很是愧疚。”
    凤寅看着我笑了笑，又道：“当然这并不是凤辰离开你的唯一原因。凤辰一直不见你，最主要的还是想要保护你，让你安全。你也知道夏瑶恨死你了。若凤辰在同你卿卿我我、浓情蜜意的，夏瑶岂不是会将你碎尸万段、灰飞烟灭掉？”凤寅说着无伤大雅的玩笑话。
    我却又了新的疑问，“所以，若夏瑶一直这样，我同凤辰便一直都不能见面，是不是？”其实我想问的是，若有一天我同夏瑶真闹到你死我活的地步的时候，凤辰会怎么办？是看着我死？还是夏瑶？在凤辰心中，究竟谁比较重要些呢？无疑凤辰是爱我的，但凤辰却对夏瑶有那该死的愧疚。
    “笨蛋。”凤寅这样叫了一声，“难道你还真想一直这样等着？凤辰有无尽的时间去耗，你却没有。你不是常说，什么靠天天塌，靠树树倒，靠自己最好的么？”
    “你要我去他？”
    凤寅点点头，“总算是聪明了。”
    “那你说吧，我要怎么做？”
    “至于怎么做，那就得从你先前问我的那个问题开始说了。”凤寅喝了口茶，又顿了顿，像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似的。
    许久，凤寅终于开口了，“凤辰将前一世的血罂的魂魄锁在了他的心里，孤鸿山庄里，琰要来接走你，凤辰一时心急便将血罂给放了出来。可是这几百年他们早就融合在了一起，释放了血罂凤辰的魂魄了受了伤害，他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思想，所以……”凤寅说到这边停住了。
    可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呢？难道，难道连凤寅你也来对我说，那些无辜的女子都是凤辰杀的？
    “苏白晓。”凤寅忽的变得认真了起来，“我从没告诉任何人我同凤辰的身世。我们的母亲是是妖王的女儿。”凤寅双手搭上我的肩膀将我拉近，低头对上我的眼睛，带着一些邪魅的坏笑，道：“所以，你该明白没了理智的凤辰会有多危险的咯？”
    原来不止是我，那风华绝代、俊逸出尘的凤辰，血液里亦留着邪恶的基因。失去了理智的凤辰，会有多危险？可不管他有多危险，那始终都是凤辰，我挚爱的凤辰。
    “本来琰将凤辰困在了冥界。可谁知夏瑶却将他放了出来。那些女子的灵魂也的确是凤辰吃掉的。”
    “那他为何偏偏要现在她们？”
    “因为你的香粉。她们都擦了你做的香粉。”凤寅直起身子，放开搭在我肩上的双手，叹气道：“你那些香粉是用祈华寺后山雪地里的花制成的吧？”
    我点点头，“是，它们的颜色很漂亮，香味很奇特，做香粉再好不过。”
    “那些花是凤辰种的。花下埋着血罂的肉身。”
    “所以，你是说他是因为那些花香而寻找目标的？那为什么他不直接来找我？我这里的香粉更多，不是么？”
    凤寅指了指我手上的菩提珠子。是啊，这珠子遮住了我的气味，凤辰又怎么可能会找得到我呢？
    “凤辰这样疯狂的寻找那气味，全都是因为他对那拥有那个气味的人，还残留着情感。”凤寅忽的又变得轻佻，“喔唷，小白鼠，你看凤辰多爱你。所以，你是不是也该为凤辰做些什么呢？”
    我怔怔的盯着凤寅，良久凤寅收起轻佻，沉重的叹了口气，说道：“去找鬼城找他吧。让他醒醒，你知道的，他白发红眼的样子难看的很。”
    我挚爱的凤辰如今在地狱里受着苦难，我又怎么还能安心的待在这个他为我建筑的安全城堡里，对他的危险置若罔闻、不管不顾呢？
    凤寅说，凤辰即便是癫狂了依旧还对我残留着情感。那么，要让凤辰清醒，便只有我才行。他还说，他若不是真的无计可施了，也不会来找我。毕竟凤辰一直都希望我什么都不知道，糊涂却开心的活下去。凤辰的话凤寅从来都不会反抗。
    而明天，我亦将如你的愿，骑上白马，戴上宝剑，装满勇气，去那幽冥世界，拯救我的凤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