庐州月

第90章


  于贺之将银盒小心翼翼地放于案几上,抬手让两人入座后,自己也端坐下来道:“自从三年前墨离胁迫我们交出神珠之后,我始终觉得这是我们印溪小筑的耻辱之事。但若是要与极乐谷硬拼,又恐怕伤及本门子弟,因此我一直暗中留意墨离的状况。他得到神珠后先是佐以谷中药草,用来疗治痼疾,不到半年时间,果然大有良效。”
  “难怪他在前两年功力大增,连败数名高手。”蓝柏臣道,“我虽是久住衡山,也听闻到极乐谷似有蚕食其他门派之意,但这风声传出之后,却又渐渐没了动静。”
  “柏臣,你可知是什么缘故?”于贺之淡淡道。
  蓝柏臣摇头,江疏影蹙眉细想道:“难道是墨离练功过于急躁,走火入魔,反伤了自身?”
  于贺之点头一笑:“他单知定颜神珠是个奇物,却不晓得这神珠乃海琼子上人集天山冰雪之魄凝制而成,若没有神霄宫钧雷心法加以辅佐,一味强练只会导致寒气渗透心肺。”
  “原来如此……”蓝柏臣颔首道,“前些天他到此寻你,我与疏影联手与他对敌,当时我就感觉他似是有伤在身。”
  江疏影虽是见到神珠回归印溪小筑,但眉间疑惑终是不解,反复思量之下,不禁道:“师兄,这样说来,墨离确实是死在你手里?”
  于贺之双眉一皱,摇头道:“这倒不是。定颜神珠乃是我前月潜入极乐谷中,趁墨离疗伤之时取走。他因真气不稳,当时没能拦住我,但我也受了谷中瘴气之毒。此后他一直带人追击于我,而我为了避免殃及印溪小筑,这些天来,一直没有来庐州。直至前几天听说他到了巢湖附近,我才赶回印溪小筑,想将神珠交给你保管……不料他竟然死了,真是蹊跷至极!”
  江疏影与蓝柏臣都不曾想到是这样的前因后果,江疏影感慨道:“师兄,没想到你竟然甘愿冒险独自前往极乐谷……这件事你怎么也不跟我商量,是怕我阻拦你的计划?”
  于贺之微微一笑,伸手取过银盒,又细细看了一番,递到江疏影的面前,“我知道此事始终是你心头刺,但你又不愿让邵飏和如筝等人再卷入纷争。我们印溪小筑一脉人丁稀落,除了我去,还能有谁?”
  蓝柏臣拍拍于贺之肩膀,抚须道:“老弟真是侠肝义胆,早在我认识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你其实也是个性情中人!”
  于贺之谦逊一番,又望着江疏影道:“眼下墨离已死,极乐谷众人暂时群龙无首,应该也不会立即追上门来。这神珠总算是物归原主,师妹,你要好生保管才是。”
  江疏影拿起案几上的银盒,指尖触及神珠,一丝凉意渗透无痕。她忽而扬眉道:“有了这个,能否为如筝疗伤?”
  “虽然还缺少钧雷心法,但神珠本身凝聚了天地灵气,应该也能有所作用。”于贺之思索道。
  当天入夜后,江疏影来到岳如筝房中,伸手从袖中取出了那个银色小盒。
  岳如筝惊愕万分,眼看着她缓缓打开盒子,一枚朗若明月、寒似冰雪般的珠子在烛火映照下幽幽生光。
  在这奇异流淌的光芒之下,一时间,岳如筝竟无法言语。她望着这枚带来太多折磨太多苦涩的神珠,仿佛重新回到了那个在她生命中起了巨大转折的夜晚,仿佛又看到了忘情阁下的沉沉月色,以及那背对着她的寂寥身影。
  江疏影褪下岳如筝外衣,与她对面而坐。敛息凝神,运掌生风,神珠为真气所激荡,徐徐升至岳如筝眉心,江疏影以指尖点住神珠,将本身内力融汇其间。那原本透亮的珠子渐渐生出五色华彩,时起时落,倏忽即逝。岳如筝只觉有缕缕清凉从眉心蔓延开来,虽也微冷,但与之前体内那股阴寒又是不同。
  待得疗治完毕,江疏影将于贺之所说的经过简单讲述一遍,告知岳如筝:“这宝物总算物归原主,只可惜钧雷心法尚未找到……不过不管怎样,你现在先好好休养,其他的事情,自有我来处理。”
  “其他的事情?”虽是寒意袭人的夜晚,岳如筝的额间还是渗着冷汗。
  “你难道不想知道是谁对你出手?还有,我总觉得这个人必定练过钧雷心法……如今这世上,除了神霄宫弟子之外,钧雷心法也只有七星岛的人才会……”江疏影说着,看了看岳如筝。
  岳如筝一怔:“七星岛?!怎么又是……”
  “当年定颜神珠被连海潮夺去,等我找到大师兄的时候,他已经自尽身亡。”江疏影低声道,“我父亲生前最器重于他,因此那本心法也是交由他保管,但在大师兄的遗物中,却不见心法的踪迹。故此我与贺之猜测,定是连海潮将心法也一起取走,收归在七星岛。”
  她说到此,又看了看岳如筝,道:“当年你在七星岛忘情阁内,有没有见到那本钧雷心法?”
  岳如筝脸色一白,低声道:“师傅,我没有看到过,而且我也从未听说过他们那里还有着神霄宫的心法。”
  她一边说着,一边思绪纷纷,感觉好像多年前的旧债至今都无法算清一般。江疏影见她身体尚虚,便也不再多说,叮咛一番后起身下楼而去。
  可是这番话在岳如筝听来又平添烦恼,她独自躺在床上,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出七星岛上还会有什么人能有如此高深的内力,更不知师傅是否会因此更加忌恨连家的人。
  忽而想到连珺初,想到那夜月下穿着孝服的他,如同惊鸿一现,再无踪影。岳如筝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因思念过度而做了一场梦?
  第六十八章
  北风肃杀,庐州向南的道路上,卫衡轻骑快马,一路绝尘而来。还未到达黄山境内,却见道边有一群人马守着,为首的年轻人翘首以待,正是属下齐允。齐允见到他背负行装,急忙迎上前道:“庄主,你真的要去罗浮山?”
  “消息倒是灵通!”卫衡笑了笑,打量了他一番,道,“你带着那么多人做什么?也跟着我一起去?”
  齐允忙不迭指着身后众人:“他们都可为庄主打探海琼子前辈的消息,万一他正好云游到附近,庄主不是省去许多时间?”
  卫衡略一思忖道:“海琼子上人确实行踪无定,齐允,你就带着他们为我打听。我先往南去到徽州,你们若是有了结果,便再来告诉我。”
  齐允应承一声,带着手下朝城中而去。
  卫衡见天色不早,也匆匆上路。到得徽州城郊,顺道拜访此处的故交,想要询问海琼子的下落,但问了数人,都只知他四海为家,不知究竟到了何处。
  卫衡心道:若是实在找不到这老人家,只有远赴岭南。就怕路途遥远,岳如筝虽然暂无性命之忧,但是那内伤侵损心肺,时间久了,会落下病根难以痊愈。
  如此想来,便寄希望于齐允他们能否探得一点讯息。
  他正要往城中行去,身后传来阵阵马蹄声。卫衡闻音回望,官道上一列马队飞驰而至,那一众骑手个个身手矫健,座下马匹亦是骨骼清奇,不同凡响。就在这马队之间有一棺木,旁边跟随的白马上坐着一个素衣女子,卫衡一见此人,不由得心生冷笑。
  此时那素衣女子也望到城墙下的卫衡,稍一愣神,便竖起眉毛,双足一蹬,竟越过马队自半空中飞出双剑,朝着卫衡直刺而去。
  卫衡早有防备,当即古剑出鞘,单手一抛,将那剑鞘直击向前方。剑鞘飞旋着撞上女子右手之剑,将她震得虎口发麻。在这一瞬间,卫衡已扬身出剑,看准她的软肋,步步紧逼。女子原想先下手为强,不料反被他占得先机,气势上已输了几分。但卫衡的剑招却也并不狠毒,将她迫退数步后,他便一收长剑,纵向后方,一手牵着缰绳,道:“连珺心,我现在没空与你斗气,你还是好自为之,少来惹是生非!”
  说罢,卫衡飞身上马,便往徽州方向而去。不料才行了一程,只听身后马蹄声疾,连珺心竟扬鞭追赶上来,在他身后叫道:“上次有本事打我,今天怎么见了我就跑?”
  卫衡勒缰回头,扬眉道:“难道你嫌上次打得太轻,还想再吃我一掌?”
  连珺心脸色一变,怒道:“你也算是个一庄之主,竟在大庭广众之下打我一个女子,真是不知羞耻!”
  “我从不管那些大道理,难道因为你是女人,我就只能任由你胡来,动你不得?”卫衡一边说着,一边按着长剑道,“想必你是平时骄纵惯了,没人来收拾你一番!我丑话说在前面,你若是识趣的,便别来烦我,以后你我各不相关。如果还要胡搅蛮缠,我还是不会手下留情!”
  连珺心从未被人这样直白地呵斥,正待与他争辩,不远处又有数人骑马而来。卫衡见了他们,便将她抛在一边,径直上前道:“打听得怎么样了?”
  齐允道:“找了常年在这一路行走的镖局打探,但他们只听说海琼子曾到过浙闽一带,不知道到底去了哪里。”
  “浙闽一带?”卫衡思索道,“要真是这样,倒总比赶去岭南要近了许多……”
  他们正在这里商议,不防连珺心在一旁面带得意之色地道:“怎么,你们是要找神霄宫的海琼子?”
  卫衡一怔,回头厌恶道:“我们在商议事情,要你多管?”
  连珺心哼了一声,“就凭你们,也想找到他?谁不知道浙闽一带都是我连家的领域,想要从那经过,还得先求得我的同意!”
  卫衡瞥了她一眼,纵马回身,来到她近前,“连珺心,这世上还从来没人敢挡我的路!”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