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道之云破篇:凤凰绝恋

第20章


她好像因此得到了力量,下了花轿后始终踩在云端似的步伐终于有了踏实感。他就这么握住她我,一路牵引。
  那不合礼仪,但他俩并不在乎,也没人敢在乎。
  头上的红纱薄而透光,每走一步,烛光穿透红纱,宛如滚烫的红尘在眼前翻涌,令她晕眩。当红纱终于被掀开时,她也好像熬过了前世和今生那么艰难而遥远的距离。
  是璎珞流苏折射了案上的烛火,还是他眼里真的闪过些什么?佟幽花有些看不清。她还想再深深地看着他久一些,看着他束起发,穿起玄端与她拜堂的模样,她想要把这一切牢牢记在心里,仿佛这样就能弭平些什么。
  樊豫取下凤冠,看了她良久,神色深沉难解,似乎没有她以为该有的喜悦,但至少当她伸手取下他脸上的面具时,他没阻止。
  他转身灭了烛火,在黑暗中为她宽衣,用嘴对嘴的方式喂她喝交杯酒。
  她在瞬间,浑身无法抑地颤抖,然后僵硬。
  她曾经无法置信地问过自己,这个男人到底有没有心?她在天牢里,深知权力游戏就像深渊炼狱,没有人能全身而退,所以泰然处之,却没想到等来的却是他亲自带着司徒烁的旨意来宣判她死罪,也亲自釿起毒酒喂进她嘴里。
  她到死都不敢置信,他怎能淡然地做出那种事?她睁大了眼,想看清眼前的面孔,没有一口人在面对死亡时不会挣扎,但她却因为心痛欲裂而忘了,忘了抵抗,忘了质问,只能睁大眼确定眼前人不是幻影,不是伪装,确定他为什么能没有一丝迟疑?
  她看不清,是因为眼泪,还是因为盲目?如果那时她眼前冷酷的他是真的,那么过去温柔的他就是假的。于最后她终于闭上眼,吞下他喂的毒酒,也吞下了呜咽。
  到底哪一个他才是真的?佟幽花不愿回想过去,他的背叛却和她对他的爱一样,老早烙印在她灵魂深处。
  你会不会心软?会不会心疼?有没有后悔过?有没有爱过我?原来她的故作神秘,只是因为问不出口,害怕知道答案。
  她也有一个不敢开启的盒子啊……
  烛火已灭的黑暗中,她突如其来的苍白和恐惧,樊豫看得一清二楚,他的手安抚地在她颈后和背上搓揉着,舔干两人唇间溢出的酒渍,用催眠般的语调哄她,“别怕,只是交杯酒。”
  但他退开时,她仍不住地颤抖。
  “别怕。”他在黑暗中去自己的衣裳,身躯又覆上她的,像展翅的鹰将幼雏包覆在怀里,而她只能闭上眼抱紧她,在他的胸膛间寻求安慰,寻求一股能够忘掉仇恨与痛苦、让自己紧紧依附他的解脱。
  那原来没有那么容易。她在美梦中幸福沉醉,心的一角却还忘不掉那些背叛,因此化脓疼痛,偏偏又放不开,忘不了,走不掉。
  而樊豫将脸埋在她发间,任回忆与现实在黑暗中交叠。
  那一夜的缠绵,他们闭上眼寻求各自的救赎,明明是爱到死也无悔,却像各自站在时空的两端拥抱着彼此的幻影,痛也不敢说出口。
  躲在持国公府从此深居简出,当个安分地守在男人背后的小女人,也许终究只是她给自己找的解套方式,就像乌龟躲在壳里。
  就这么小心翼翼地假装遗忘一辈子吧。佟幽花想着,所以新婚后好几天,她都只待在樊豫的府邸里,足不出户,也不参加任何应酬,怕看到帝都那些名门权贵,会勾起前世的回忆。
  大概是知道她不愿应酬,接连三天三夜的婚宴后,樊豫没再让府里办任何宴会,持国公府罕见地安静了好几日。
  仔细想想,她逃避事情的方式和以前一样没有变,都只想着跟樊豫两个人躲起来,什么都不要管。原来她不是天下人所以为的,担得了重任,为了司徒皇室,必要时可以狠心绝情、六亲不认的女人。可笑的是,天下人至今仍是这么看她,有一回她走到桥下,还听见说书人口沫横飞地说着,当年她是如何妄想狭天子以令诸侯。
  那时她只是默默地走开,心里嗤笑地想:狠心绝情,六亲不认,分明是如今太和殿上的那位主人吧?他还真敢说给天下人听呐!
  佟幽花想起这段,不由得笑了起来分心的结果就是把自己的手指当成针包戳,疼得她都冒眼泪了。
  “夫人!”樊府总管惊慌失措,差点没连滚带爬地跑过来。
  佟幽花放下绣了一半的香囊与针线,奇怪地问:“怎么了?”
  “皇……皇上驾到,说想见见夫人您……”
  佟幽花脸色刷白的同时,那个她这辈子绝不想见到的人,已踏进花园里。
  多可怕!他的模样几乎没变。当年那个像复仇使者一般阴沉冷酷地背负着仇恨回到天朝的男人,依然是一头白发,岁月却完全没在他身上留下痕迹,宛若坠入魔道般的邪恶气息如今已被王者的霸气所取代,一瞬间,她仿佛又回到了十五年前……
第十七章
  不可能认出她来,佟幽花安慰着自己,却仍心跳加速,浑身发冷。她的胃在翻搅泛疼,紧张与恐惧令她快要无法呼吸,眼前的一切几乎都变成空白。
  司徒烁!
  她知道他的秘密,那会让皇室蒙的丑闻,所以不假辞色地指责他;而他却笑着反过来要她看看自己和樊豫干的好事,并且迷信那异族玩的预言,坚持对她痛下毒手。
  她以为自己会问心无愧地面对前世的兄长与仇人,但如今她除了前世临死前痛苦的回忆突然排山倒海而来,再也没有其他。
  她恨他,但也怕他,也许是因为她明白,这个曾经跟她血浓于水的男人可以再次轻易地夺走她的一切。
  “夫人!”见到她大为失常的反应,樊府总管只能焦急不已地跪在司徒烁身前,阻止当今天子再往前。“陛下恕罪,我们夫人只是个小官员之女,从小养在深闺,一定是因为突然冒犯天颜而吓着了,恳请陛下开恩!”
  司徒烁悻悻地看着脸色惨白的佟幽花,冷哼道:“朕只是好奇,是什么样的女人能取代朕的皇妹?朕这几年打赏过无数美人给樊豫,都不见他买胀,却听说他最近频频旷职的原因竟是为了跟儿子抢女人,所以朕非来看看不可。”
  他绕过仍跪在地上磕头磕个不停的老总管,迳自走到已经面如死灰的佟幽花面前。
  “美则美矣,胆子小了点。”他嗤笑,瞥了眼一旁的香包,想起司徒清向来不爱做女红。“朕还以为是什么奇女子有恁大的本事,看来樊豫也老了,转性了,喜欢这等无趣而空有美貌的年轻女子,再过几年就能告老还乡了吧。”
  本想再多探探别的,偏偏佟幽花一副弱不禁风、随时要昏倒的模样,司徒烁顿觉无趣地转身走了。
  司徒烁前脚才走,佟幽花就昏了过去。
  她一连病了三天,樊豫也再次旷朝三天。
  她算过关了吧?
  司徒烁应该不会再泙她有兴趣,虽然她真的因此连做了三日恶梦,还高烧不退。
  樊豫没说什么,只是一直亲自照顾她到她康复。
  因为这场病,她真的如愿深居简出,躲在家里无所事事,樊豫不再让府里夜夜笙歌,也不让任何人来拜访打扰她养病,包括她娘家的人。
  话说她至今未归宁,的人早已频频派人探问,某一日大夫人和五姨娘甚至还带着梨江和拂柳直接登门造访,谁都知道这几个女人的心思,偏偏樊豫从头到尾一副冻死人的冷脸──想到那天她又忍不住发笑,看来这天底下确实少有女人能对樊豫的模样无动于衷,佟家那群女人本以为她嫁了个老头子,怎知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只可惜樊豫若不想理人时,连一丝情面也不给,更何况他身为高高在上的持国公,即便皇帝他都敢顶撞了,还会在乎四个疯女人吗?当下就把那两对母女扫地出门。
  佟幽花原本以为,以她们的个性,想必是气得咬牙切齿,当众泼妇骂街都有可能。但隔天她竟收到娘家的书信,说梨江和拂柳都犯起了相思病,要她念在过去的养育之恩和手足之情,替她俩想想法子,还非常自作聪明地引用了一段古时候某皇帝的两个女儿共事一夫、传颂千年的“美谈”……
  哎,她这个姊妹们最瞧不起的“白丁”是能想出什么法子呢?更别说什么二女共事一夫的典故,身为白丁的她又怎可能听过呢?
  看来俊美皮相果然无敌,连她最感到头痛、懒得府付的疯女人也收服。
  而在她生病后,樊豫更有理由拒绝见客了,连佟家也被警扣不准来打扰。
  每天,她除了看书、弹琴、写字、画画以外,就是赏花──镇国寺的樱花虽然谢得差不多了,但樊府的花园里有更多奇葩异卉。或都她也会到樊豫的书翻看他收藏的字画,前世她搜罗的那些名品,很多都落到他手上,有时佟幽花不禁会嘲讽地想,不知道这些是不是司徒烁给他的奖赏?奖励他又一次背叛自己的主子。
  如果能一直这么悠闲就好了。偏偏有些不速之客,把门关了都挡不住。
  “该恭禧樊夫人新婚燕尔吗?”
  佟幽花停笔,刚好画完荷叶,便把笔搁下,转头看向窗边的男人。
  “你们消息挺灵通的。”她的口吻温和,话里却带着讽刺。
  “樊府比不上佟府,要飞进来可能比飞进龙城还难。”组织早就在猜,樊豫除了曾经身为脔奴外,到底还有什么秘密?要对付他竟然不比对付单凤楼和单鹰帆两师姊弟容易。
  “所以我劝你长话短说,或者不如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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