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道之云破篇:凤凰绝恋

第27章


他让唱着“化蝶寻花去,夜夜栖芳草”,怎料最终却成了他的命运。
  这辈子,他卑微得连自己的心意也害怕说出口,害怕那会成为一种亵渎与玷污。连想都不敢想,却是那么的渴望,只好追着,追着那小小的梦……
  余生,就让他拖着这身残缺的形骸,把灵魂锁在过往的魔障之中吧。尽管那就像一场无止境的凌迟,但只要他闭上眼,就能看见他所创造出来、回忆的幻境里,当年的那些美好就近在眼前,哪怕碰不着,哪怕温习过无数次,他却宁原有一种咒,让他留在幻境里永远别醒。宁愿有一种咒,让他忘了那一切只是幻境。他总在酗酒,也许真想长睡不醒。
  然后,佟幽花出现了……
  天凉,盼君保重。
  这一年,只有一封信。短短六个字,他看了又看,手指抚过纸上墨迹,好像这样就能触碰到她一般。
  她所有的信,他都细细收藏,连同他想说的千言万语,藏在最深的角落,一个字也没寄出。
  闭上眼,他就能看见千里之外,她绣着暖裘,却默默垂泪。他抬手想拭去那些泪珠,却什么也触碰不着。
  他相信上天将司徒清还给了他。但司徒烁的挑衅以及佟幽花大病三日,却让他警觉到那个可恶的混蛋随时有可能再一次让他失去所爱。
  “别怕,我会保护你。”在她昏迷不醒之际,他默默地安慰道。
  那几夜他几乎没有合过眼,失而复得的喜悦、唯恐再次失去的恐惧,以及不舍,让他根本无法成眠。佟幽花不知道,她睡了多久,他便看着她多久,仿佛又回到年少时,在她梦境之外的守护,是卑微的他仅有的安慰幻想──想像她真的属于他,想像他能够这么看着她到老。
  想像这一次,他们真的能够白头偕老。
  朔日神教的接触,让他看到一线希望。
  仇余凤假冒司徒清,却又让他察觉另一股危机。
  也许像司徒清那样重生的,还包括华丹阳。
  他必须送走幽花,并且让司徒烁相信,他对她只是一时觉得新鲜,他必须确保他走的这条险路不会让她陷于危险之中。
  他终究还是伤了她的心。
  下定决心送走她的前夕,在她的梦境之外,他像要狠狠记得她的一切那般抱紧她,却害怕吵醒她。
  他守护着她,却不敢告诉她,他有多痛。
  多讽刺?他似乎永远只能用伤害她的方式来保护她。
  她问他有没有心?
  他只是不敢呜咽出声罢了,他的出身让他一向很懂得自欺,更懂得欺人。
  樊豫很快就发现,仇余凤不是华丹阳。华丹阳根本厌恶他的触碰,根本假装都不想假装,仇余凤却装得很是那么一回事。
  而他则厌恶触碰这个伪装成司徒清的女人,在他第一次将她推开时,仇余凤便不再虚情假意了。
  “既然我们各取所需,那就记清楚彼此是同志的身份,只要记住我们有共同的目标就够了。”
  仇余凤也厌恶他,他感觉得出来──她应该厌恶所有的男性。但一个优秀的阵术师兼咒术师是多优秀的盟友,她想必很清楚,单凤楼在枭城万夫莫敌的能力让她印象深刻。
  不管是他,或是樊颢,佟少祺,甚至是自在,都有志一同地尽可能不让幽花暴露在危险之中。
  如果,他们谋反失败呢?
  既然要造反,那就只能成功,不能成仁。不想拿她来赌!
  他已经怕了。怕得不想有一丝一毫让她困在险境中的可能。
  如果他失败了,他已经写好休书,鲲城离炎武很近,他会让人尽快将她送到巴音山,他会以司徒凝师父的名义要求卓洛布赫收留佟幽花。
  只有司徒烁死了,他才能放心地拥有她,光明正大地守护她,她才会真正的安全。
  他少时那纯情的心愿,遥远得让他心余力绌,经过那么多次的打击,熬过那么长的苦痛,却还是不愿放弃。原来他以为行尸走肉的自己,还活着,甚至甘愿为她再苦一回。
  他始终反对让佟幽花参与任何一场叛乱,哪怕只是出主意都不行。佟少祺原来憎恨他对妹妹的冷落,直到出生入死久了,竟然也明白他那份过于专制的保护心态,然而这却是佟幽花所没发现的──
  那么维护她的哥哥,怎么可能对樊豫不再有任何微词?
  直到起义那时,樊豫发觉仇余凤变得更加刁蛮不讲理,甚至逼他喝下毒药示诚,而当他看见佟幽花出现在皇陵时,突然间明白仇余凤想做什么。
  仇余凤不只是厌恶他,她根本恨他!
  多年来他忍着仇余凤,不只是因为同志的关系,更因为他怀疑她跟华丹阳有血缘关系。对于华丹阳,他还是有亏欠的。但他染想到仇余凤的歹毒和司徒烁简直不遑多让。
  他这才想到,初见时,他惊觉仇余凤有几分像司徒清。相处至今,他却发觉,仇余凤像的是司徒家的人。不过她的身世究竟为何,他其实不怎么好奇,他关心的向来只有幽花。
  他以为他做得够绝了,幽花应该乖乖吞下解药才对。
  却没想到,他穷尽一切所要保护的,最后却被他自己亲手推向深渊……
  樊豫箭步追上前,立刻随着佟幽花跳入深渊。
  他以为他已经习实那磨人的、空虚的痛,日日夜夜像附骨之蛆那般要吸干他每一分力气,原来那还不够。
  他伸出手,极力想要抓住佟幽花,她像轻烟,心灰意冷地一切都无所谓,而他像烈火,直直朝地狱奔去,只为了她。
  那小小的、卑微的梦,一次又一次碎了。
  如果不能相守,那就共赴黄泉吧!想不到挣扎了那么多年,这原来才是他们最好的结局。
  他在半空中抱紧了佟幽花,那一刻几乎笑了出来,将脸埋在她发间,嘴里尝到的咸涩却不知是她的泪,或他的?
  不管天上人间,他都不再放开她。
  双双落水的瞬间,水流冰冷彻骨,黑暗深渊传来一阵金属滚动的巨响,巨大鱼龙冲向它的饵,同时间,潭水,岩壁像天崩地裂一般震动起来……
  最后一道龙脉的封印,被解开了。
尾声
  帝都在那之后整整一个月,陷入两军对峙的局面。
  最终谁成王,谁成寇,那已经不是他所在意的了。
  落水之后,他启动了阵法,两人逃出皇陵。
  那个青瓷瓶早已掉入潭中,他也不抱任何希望了,自在却在这时赶到,用她的医术及时替他们解了毒。
  然而,痊愈后的佟幽花,却不再记得过往,看他的眼神像看着陌生人。
  下辈子,我不会再缠着你。
  他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
  趁局势没恶化之前,他决定带她前往巴音山,不管佟幽花认不认得他,至少他要看到她平安无事。
  出发时,佟幽花都还有点怕生,好像不知道该怎么跟他相处,小媳妇似地坐在马车最里面,他也不勉强她。
  能看到她好好的,他已经别无所求。
  直到第二天夜里,他突然感觉到床边有人而警戒地惊醒,却见她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向他解释。
  “我……我看你好像做恶梦,所以……”
  樊豫这才发现他紧紧擒住她的双手,那经乎是这些年来他的直觉反应,连在睡梦中都不得安心。
  然而,也是直到这一刻他才发现,他不想放开她,就算她已经不记得前尘往事也一样。
  “我以前都要抱着你才能入睡。”他厚脸皮地端出以前曾让司徒清心疼不已的可怜模样。
  佟幽花虽然不记得过往,但她知道她嫁给了他──每个人都是这么说的。可是她的夫君脸色看起来总是很阴沉,害她总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事。
  佟幽花身子有些僵硬地、慢慢地钻进了他身边的被窝,然后一动都不敢动地说:“你……你抱吧。”她闭紧双眼,仿佛死士受死。
  樊豫差点失笑。
  失忆后的佟幽花,其实和当年的司徒清一模一样,她在人前优雅,可是当只有他们两人时,却显得笨拙又憨傻。
  黑暗中,他紧紧抱住失而复得的珍宝,喉咙却紧得几乎呜咽出声,只能将脸埋在她发间,默默向上苍乞求着──
  不要再从他身边抢走她,好吗?
  佟幽花只觉得樊豫抱得好紧好紧,身子还隐隐颤抖。
  看来,她嫁了一个很怕自己一个人入睡的夫君,不知道她失忆前会怎么安慰他?她想了又想,最后只能轻轻在他背上拍着,像安抚着小动物一般。
  樊豫又差点失笑了。
  那之后的每天清晨,佟幽花醒来时,樊豫都是这么紧紧抱着她,好像要将她藏在怀里似地拥抱着,她得伸手抚平他眉间的皱摺,回应他的拥抱,他才像放心了那般舒展眉心,沉沉地睡去,或者在她的安抚下醒来。
  接下来,她总算愿意跟他说话了。
  那一路上,他都将她的手握得牢牢的。
  “我……我……我以前都怎么喊你?”
  “你高兴怎么喊就怎么喊。”他说
  那喊“喂”可以吗?佟幽花嗫嚅着,只好探问些别的,“那,我……我们是怎么认识的啊?”
  他瞥了她一眼,发现她是很认真地想知道。
  他们从鲲城离开,带了一些家当和重要事物,便朝炎武出发了,一路上,北国的景致如此迷人,苍松参天,碧空如洗,他驾着马车,悠哉悠哉地编起了故事。
  “你偷看我入浴……”
  “我才不会偷看别人入浴!”她捧着脸惊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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