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道之云破篇:凤凰绝恋

第26章


  只不过,他们之间的气氛却变得诡异,有一段时间若即若离、忽冷忽热。
  樊豫不动声色,因为他知道,公主殿下正在和自己的道德理智天人交战。他亲爱的殿下有一颗柔软善良的心,也许心疼他,也许……如他期待的那般,有一点点受他吸引,却知道那样是不应该的。
  直到司徒清再次让他伺候她入浴,那时他知道,他们之间将会没完没了地纠缠下去。
  司徒清放任自己和他偷情,就像吸毒一般,渐渐上瘾。
  一日,樊豫带着她偷跑出宫。
  那是司徒清长这么大从未有过的体验。在一家铺子里,她用期待的模样要他换回男装。
  樊豫知道她只是觉得好玩,然而他没忽略当他换回男装时,她怔忡失神、双颊绯红的模样。他在心里笑了,有一种捕获猎物的成就感,可是更多的是喜悦与甜蜜。
  从那天之后,司徒清对他的态度又起了微妙的转变。
  她开始作画送他,替他调养身子──虽然之前就有,不过这时又更认真,甚至教他读书写字。而他的名字,还是因为自己在心上人面前好面子,所以随手选了个笔画繁杂的字,想让司徒清握着他的手一笔一画写时,能写得久一点。后来每当他回想起那段往事,总觉得当年自己的那些心机有些可笑,可回过神来,眼眶却已泛红。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恨不生同时,日日与君好……
  司徒清拥有一副好歌喉,虽然不被允许学习那些淫艳词曲,但樊豫还是教了她几首特别雅致的,想听她嘴里唱出那些曲子。他挑了那首,其实隐隐道尽他苦恋得心思。
  当她唱曲时,他便在一旁抚琴,两人配合得天衣无缝。后来好多年的午夜梦回,他总是梦见这段,然后梦醒时,心窝像被刨空那般的疼痛,只能不停喝酒来麻痹。
  那段日子,是他这辈子最珍视的回忆之一,哪怕和华丹阳斗法斗得凶也无关紧要。他是司徒清最好的军师,但他的计策总是避开华丹阳的要害,司徒清并不笨,只当他天性善良、感恩图报。
  学习识字后,他有机会阅读宫里更多高深的阵法、医学,甚至机关书籍,他的能力日进千里。他其实对什么都有贪婪的兴趣──起码在那时,跟日后对什么都没有兴趣的他简直判若两人。所以他什么都涉猎,当他念书时,司徒清就在一旁画画、弹琴,或窝在他身上打盹。
  他喜欢在司徒清熟睡时守着她,看着她,好像已经拥有了一切,哪怕他知道,金枝玉叶的殿下永远不可能属于出身低贱的他,但他甘愿把那当下的时时刻刻当成永恒,不管来日将会如何,他的灵魂都将有所归依。
  每当那时,他相信他是为她而生,也理当为她而死。恋人们所向往的一生一世,他不敢妄想,但至少他知道从此他的人生将有唯一的信仰,哪怕无法相守也愿勇往直前的唯一目标。
  直到司徒烁回到天朝。
  那男人身上,有着他那时太陌生但日后却比谁都明了的阴鸷冷酷,黑暗得让人不寒而栗。
  把一个人的心挖起了,他只会变得冷酷麻木;但是若把他所信仰的一切美与善摧毁殆尽,那么他留在人间的就只剩下憎恨──就像当时的司徒烁,就像后来的他。
  是华丹阳不甘的反扑在他们之间埋下了离间计,也是司徒烁存心赶尽杀绝,归来的皇子相信亲妹妹是残害他稚儿的凶手,认为是她下了让天朝巫女公主从她这代消失的诅咒,好巩固自己的地位。
  这些年来,世人怎么评论她的?比华丹阳更阴险,妄想挟天子以令诸侯!
  他想尽各种办法要救出她,却徒牢无功,司徒烁硬要把一条条罪名往她身上扣,谁都无力回天。
  更让他绝望的是,他为她卜的卦,早已出现一个又一个死劫。
  他痛恨这项能力,讽刺的是当初发现这项能力时,司徒清好崇拜他,靠着他的占卜,他们无数次阻止了华丹阳的诡计。
  但他没说的是,在最初发现自己的占卜无比灵验时,他曾为司徒清卜过一卦,他从未告诉她那件事,因为从那之后他再也不敢为她卜卦。
第二十二章
  司徒清在二十八岁,有一个化解不了的死劫。
  樊豫不断地告诉自己,他的卜卦一定有失灵的时候,然而从那之后他却更加疯狂地学习各种咒术与阵法,不相信自己不能化去她的劫数。
  她越接近二十八,他内心的恐惧就越巨大。
  司徒烁回归那年,她正好二十八。华丹阳的轮回阵,更让他看见最恐惧、寂苦痛的结局,他立刻就想到造反,但那时司徒烁身边有能力同样高绝的阵术师与咒术师,其至还有鬼域杀手,才压制住华丹阳的势力、气势正盛的皇军,要再对付他一个,根本轻而易举,他完全没有胜算。
  直到司徒烁把他叫去,给了他一瓶红色、一瓶白色的酒,并且将判决司徒清的圣论拿给他。
  “朕把皇妹的命运交给你。朕想来想去,让她不死的方法只有一个……”
  樊豫几乎燃起一线希望,他发誓他从未如此雀跃。
  “红色是致命的毒酒,喝了立刻就会去见阎王;至于白色那瓶……喝了虽然不死,但是她会从此成为痴儿。”
  司徒烁一脸惋惜,而他的心瞬间从云端跌回谷底。
  “这是最好的解套方式,不是吗?但是也有人认为一辈子痴傻比死更痛苦,因此朕无法下定决心,只好交给你了。”
  他拿了白酒去见司徒清,不忍心告诉她,那会让她变得痴傻。但至少他还能照顾她一辈子,他会好好保护她,一生不离不弃。
  于是他紧紧抱着她,将嘴里的毒酒喂给她。
  他想过另一个选择,就是他们一起喝下红色毒酒,至少能死在一起。但,就当他自私吧,他根本不信轮回转世之说,害怕在苍茫天地间,在浩瀚无垠的时光长河里,从此再也找不着心爱的女人。
  也许他们真有来世,但世人仅仅是这无情的时光中蜉蝣一般的过客,斗转星移,仅是天地眨眼一间,沧海却能化做桑田,红颜转瞬便成枯骨,谁能相信他们真的能够再相遇?谁能肯定,他不会化作寻花的蝶,却始终错过花蕊盛开的岁月,或者穷尽一生也飞不了万水千山把天下寻遍,于是生生世世都在错过她?
  他只相信自己,只相信这一生一世,他爱着她,记着她,哪怕自私也好。
  这口毒,他会亲自喂给她。他将她抱得紧紧的,怕一松手,就会失去。
  忘了他的无能为力也好,痴儌了不再贪嗔痴怨也好,就让他守着她……
  谁知道,司徒清却瞪圆了眼,她的身子开始痉挛,七孔流出黑色血液。
  他发了狂地喊来御医,御医却告诉他,司徒清服用的是致命毒药。
  他直奔龙城质问司徒烁,那男人竟是没心没肺地“啊”了一声,然后笑得一脸无辜,“朕记反了。”
  他像受伤的、疯狂的兽,咆哮着冲向司徒烁,却被一旁的人拉住,只能眼泛血丝、像要将他千刀万剐似地,瞪着若无其事的皇帝。
  他真的想过玉石俱焚,直到颢儿拉住了他。
  司徒清入狱前托给他两件事。
  一是照顾颢儿;二是,如果司徒烁真的对炎武发动战争,那么他务必要找到司徒凝……
  他失魂落魄地,伴着司徒清的尸体三天,才不得不火化她。
  有一阵子,他会质疑,也许是他天生命贱,才会害惨了殿下。
  司徒烁像要讽刺他一般,赐给他高官厚禄,甚至把镇国寺也赏给他。他无法理解那男人为何能邪恶扭曲至此,直到他自己残虐地杀死第一个来暗杀他的刺客,他才懂得。
  原来他们很像。像两只可怜的、凶残的,内心的伤化了脓,失去了灵魂的野兽,只能活着捅彼此的疮疤得到一点安慰。他们仿佛仍然有理智,却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活着,是不是真的清醒。疯狂,冷酷,麻木,却若无其事地假装自己活得好好的,有时回过神来,自己都觉得可笑,凄怆地笑了起来……
  后来和炎武开战的那段日子,他专心寻找司徒凝,心照顾樊颢。
  为了报复,他做了一件也许连司徒清也不会原让他的事──
  司徒清说错了,知道天朝五行龙脉第五处的人,不只她。
  他记得华丹阳把先皇的遗骨藏在哪,而当时为了拯救陷入无间罪咒的司徒凝,他带着一种复仇的痛快 感,将先皇遗骨埋入九死一生阵的墓穴中,用她父亲的遗骨来为她制造隔离尘世的结界。
  他收买了所谓的闇鳞族巫女,让炎武皇帝卓洛布赫去寻回司徒凝,他不是不懂咒法,而是要解无间罪咒只有一途,单凤楼做的并没有错,只有卓洛布赫才能解开司徒凝身上的无间罪咒。
  司徒凝解了咒,樊颢也即将成人,他似乎已经了无牵挂……
  司徒烁那扭曲的男人却对他说:“如果你死了,天下间就没人知道她是无辜的,多可怜呐。”
  他自己活在炼狱里不够,非要拖着他一起,甚至拿樊颢作威胁。
  他很可恨,也很可怜。原来这世间最了解司徒烁的,竟然是恨不得将他锉骨扬灰的樊豫,就像司徒烁同样了解樊豫对今生的执一样。
  死并不可怕,死了就解脱了,这一生所有的怨与痛,所有的不堪与折磨将不复存在,何惧之有?他害怕的是,他必须永远遗忘她。
  也许,他终究会踏上寻找她的旅程,缥缈不知所终地,哪怕只是在无数个来世之中能与她错身而过──谁知道呢?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