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赐丑妻

第120章


    挽妆也看见她挽着的篮子,上面用黑布仔细地遮着,免得沾惹上随时化成水的雪花。
    “走吧。”
    随着她的话,从云继续撑着伞,与她一起朝王府外缓缓走去。
    五年了……
    她再嫁进珞王府已经五年了,而那个人,那个曾经以及现在都占据了她整颗心的人过世也已有四年。
    他本就是天之骄子,若不是因她何曾受过半点的委屈。那一场因她而起的变故,却让他流放崖州。崖州,在最南端,传闻中寸草不生,比北边的青州更加偏僻,流放到那里,无疑也就是变相地处死。可她仍旧期盼着,期盼他能够活下去,似乎只有他能够活着,她所背负的罪孽就能减少些,她的心就不会那么痛。
    但,她的念想终究落了空。
    四年前的那个日子,直至现在都还记忆犹新的日子,也是这样的大雪天气,齐珞将一份折子递给她,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犯人文睿渊,逝。
    连什么病症,什么日子,什么最后的光景都没有,关于他的最后只留下这么几个字。
    她知道,那一日终究会来的,历代以来,流放到崖州的人有几个能够活下来。只是,她以为那一日不会来的这么早,这么突然。
    她不敢唤那个名字,连眼泪都不敢流下,因为她已经不是文少夫人,齐珞给她看这个折子的用意也无非是提醒她,她现今的身份。
    可是,那些深刻的痛意聚集在心底,长长久久的,并不因为时间的流逝而消散半分。
    轿子在山脚的山门处停下,从云小心翼翼地将她扶了出来,主仆二人向半山腰的敬国寺慢慢走去。
    她不知道睿渊不在的那日究竟是哪日,她只能将知道消息的那日当做他离开的那日,每年的这个日子,她都会带着从云到城郊的敬国寺上香,悄悄地祭奠那位故人。
    敬国寺的主持本是常夫人的旧识,因此对挽妆的这等行径也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任她而去,更何况因为她每年的如期而至,珞王送来的香油钱并不算少数。
    与主持碰过面,挽妆便带着从云离开大殿,朝后山走去。
    敬国寺的后山也有一片梅林,虽不及文府别院的壮观,但在京畿近郊来说也算是不错的景致。
    一步一步,踏入深深的积雪里,抬头看着枝头上绽放的梅花,挽妆总有一种还在别院梅林的错觉,渀佛她偏过头的时候,那个人还在身旁,朝她微微的笑着。
    寻着旧地方,从云便将篮子取下,蹲下身子将里面的东西一样样地取出。
    明明还在她记忆里鲜活存在的人,如今却要用这种方式来怀念。挽妆也蹲下身子,帮着从云将东西准备妥当。
    “你说,他能收到么?”
    从云闻言,手微微僵住,面对这个每年都会出现的问题,她没有露出半点地不耐。“会的,姑爷一定能收到的。”
    “他还恨我么?”
    “不会的,姑爷一定会明白小姐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保住他的性命,保住文家,保住烟墨小姐。”
    “可为什么……他连一次梦中都没来寻过我?”
    这个问题,从云不知应该如何作答,倒是挽妆自己在问完这个问题后,接过从云手里的东西,挨着顺序摆在地上。
    火光熊熊地燃起,映红了挽妆的脸颊。是恨也好,是怨也罢,她都没敢奢望过他的原谅,可是即便是那样,她还是会想梦见他一次,她想知道他在那个阴冷的地方过得好不好。
    待到火势渐小,最终变成一堆灰烬后,挽妆才带着从云离开此地。
    “从云,你瞧,今年的梅花开得格外的漂亮。”
    “是的。”
    “从云,今年酿梅花酒吧。”
    从云错愕地看向自己扶着的常挽妆,她竟然会说酿梅花酒?她不是自从那年被拒婚就不再碰这些东西了么?
    面对从云的惊愕,挽妆却不以为意,甚至脸上露出一丝浅笑:“我想明年带来给他尝尝,他还没尝过我酿的梅花酒。”
    “哦,”从云不知这样活着的常挽妆是好还是坏,换做从前从云肯定会很想劝醒她,文睿渊已经死了,死了四年,她不应该顾着怀念那个死去的人,她应该讨好的人是现今的丈夫,珞王爷。可是这些话,从云说不出来,也不想说,如果不是还有这些念想与牵挂,挽妆肯定早就活不下去。
    “夫人。”
    俊俏的后生堂而皇之地挡在她们的面前,十三四岁的模样,正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光景。
    “好大胆的小子,还不退下!”从云挡在挽妆的身前,对那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毛头小子呵斥道:“这位可是珞王妃!若是惊扰了她,怕你吃罪不起!”
    那小子听从云这样说来,一点惧意都不曾想,反而扬起一张笑脸,越过她朝挽妆唤道:“狐狸婶婶!”
    这一声,像是平地惊雷,那些曾经的岁月随着这一声熟悉的称谓再次清晰起来。
    “狐狸婶婶!我是来接我媳妇儿的!”怕挽妆不相信,那小子又多加了一句。
    “你……”挽妆推开从云,朝那小子伸出手去:“晖儿,你是晖儿?”
    刘晖见她已认出自己,开心地朝她点点头:“狐狸婶婶,再过几年晖儿就该束冠了,就可以娶媳妇儿了。可是狐狸叔叔说,晖儿如果要想娶媳妇儿,只能自己来接。狐狸婶婶,我的小狐狸可还好?”
    “狐狸叔叔……”听闻他提及睿渊,挽妆脸色苍白起来,她捂住心口,不知应该如何作答。
    刘晖看了一眼在她身侧的从云,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肯定地说道:“这位一定是从云姑姑了,果然和狐狸叔叔说的差不多。”
    从云听完后,脸色顿时不好看起来,偏偏他似乎与小姐关系颇好,自己便没有使性子的机会,只得忍着。
    “既然是从云姑姑,那也不必回避了。”刘晖大人模样地看了一眼四周,确定再无旁人后,方从自己怀中掏出一个素白的信封,递到挽妆手里。“狐狸叔叔让我转交给婶婶的。对了,还有这个。”他一边说着,一边又掏出块绣花的白帕子来。
    那方帕子自是眼熟的要紧,挽妆疑惑地将信封与帕子都收到自己的怀中。
    “狐狸婶婶,我先走了,三日后此地再见。”
    似他来时那般地神出鬼没,话语声刚落,他的身影亦随之消失。
    挽妆坐在寺门外的石梯上,颤抖着打开那方帕子,因为心情过于激动,几次都无法将它打开,最后还是由从云帮忙才将它打开。手指顺着那绣花,慢慢的摩挲着,她不可置信地捂住自己的唇,将所有的眼泪都堵在眼眶里。
    这是当年,她亲手为文睿渊绣下的手帕,还没来得及送给他,他便被抓进狱中,再后来她就不曾寻到这方手帕,只是没想到,它竟然会在刘晖的手中。
    “小姐……”从云轻声唤着她,将她从回忆中唤醒。
    “信,还有信。”挽妆这才想起刘晖同时交给她的,还有那个素白的信封。有些期待,又有些害怕,害怕这一切都是她的幻想,她心中的那个期盼再一次的破灭。
    “小姐,快看啊。”从云见她舀不定主意,反而催促起来。她们离开王府地太久,若是再磨蹭下去,只怕山门下的家丁就会寻上山来。
    信一打开,挽妆的眼泪就再也忍不住,那般风骨的字迹除了文睿渊亲笔,还会有谁能写得出!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鸀如蓝,  能不忆江南?”
    她自然记得,那一年春光明媚,他们同赏江南风景。
    回到王府时,雪已停住,日光从灰蒙蒙的天色中重新露了出来。
    常季兰望着眼前的这一桌子已经凉掉的饭菜,脸色随之难看起来。若是可以选择,她一定不会等常挽妆回来一起用饭,可是……坐在主位的男人执意要等,她又有什么法子!
    曾经她以为她是极为成功的,不过是庶出的女儿却可以成为王爷的正妃,虽然离她最开始的谋划仍有不少的差距,但正王妃也算是不差的,毕竟珞王很是宠她,任她如何胡来都舍不得说她一个重字。可这样的岁月随着常挽妆的入门就全然都变了,那时她才明白,她没有什么可骄傲的,因为她所有的骄傲与任性都是那个男人给予她的,当他不再将心放在她的身上时,她就一无所有了,所以明知她不会高兴,不管她如何的反对,他还是将常挽妆娶进门,不仅娶进门,还是和自己一样的正妃地位,甚至还带了个女儿进门。
    想起这些,她心中的愤怒就没有办法再抑制住,抬眼朝坐在她对面的李芙儿瞪去。
    李芙儿不过是个五岁大的孩子,被她这般凌厉的一瞪,当即就吓得哭出声来。大眼睛里满是委屈,可怜兮兮地望向主位上的男人。
    这模样,自然引得主位上的男人心软,他朝跟在李芙儿身后的乳娘招招手,让她把孩子抱到自己面前来。
    此番举动让常季兰更加地气恼,却无可奈何。
    不知是不是故意的,李芙儿一到齐珞的怀里就哭得更厉害,还抽吧抽吧地说:“兰母妃好凶!”
    男人随即一道凌厉的视线看了过来,常季兰百口莫辩,“我……我没有……”
    “兰母妃很不喜欢芙儿,但是芙儿很乖,很听话。”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