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纸休书

嘴里含着饴糖，莺歌抱着暖手炉惬意歪在门口的大槐树上。
    柱子请了乡亲们挖火道、打水井；莺歌人小力薄插不上手，只能在一旁瞅着，看着哪个累了渴了上去递个汗巾，端碗茶水。乡亲们都知道，这水井、火道都是柱子为了莺歌而做的，每每看向他俩都含着几分打趣。莺歌和柱子被看得讪讪的，尤其是莺歌，本就是个脸皮薄的人，这一来二去他就开始躲着大伙了——这不，他正歪在树上远远地看着呢！
    现在是农闲时节，村中的劳力富裕。知道柱子家需要人手，大家纷纷赶来帮忙；所以，虽然这一套工程“浩大”，没用几天也就收拾停当。乡里乡亲的，大家都没提要工钱的事情，柱子心中过意不去，就与莺歌商量着请大伙出一顿饭。
    柱子老早的出门赶集，把莺歌需要的食材备齐；莺歌也发挥全力，力求让大家吃的开心。莺歌虽然不爱热闹，但是席间也少不得要出来作陪，村中的乡亲又是玩笑又是灌酒，虽然有柱子帮忙应付但也被灌了不少，一张俏脸飞霞……
    送走了众乡亲，莺歌脑袋昏沉的爬上了床——乡亲们真是过分热情啊！突然感到后颈一阵热气吹拂，晕晕乎乎的脑袋顿时一个激灵！莺歌忽的做了起来，对着柱子的脑袋就飞出一拳……
    “哎呦！莺歌你咋真打我啊！”柱子抚着被捶到的伤处跳脚道。
    莺歌胸口起伏，俏脸含嗔对着柱子愤怒的挥舞着小拳头——登徒子，不守信用，你说过不碰我的！
    柱子吐了口气，突然伸手抓住了莺歌不停笔画的的双手：“你比划啥！我看不懂也不想看！你是我媳妇抱抱你怎么了？”
    莺歌被压制住了，力量太过悬殊莺歌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莺歌感到莫大的恐慌！他头脑一阵空白，只是不知疲倦的挣扎着，殊不知自己的脸上已经滑满了泪水！
    柱子被莺歌的反应吓住了——除了刚来那会，他已经好久没在莺歌的脸上见到这么绝望害怕的表情了！他手忙脚乱的帮莺歌抹着泪，颤抖的莺歌好可怜、柱子好想把莺歌抱在怀中！但是刚刚把莺歌收紧在自己的怀里，就遭到莺歌更加坚决的抵抗……
    “莺歌……你就这么讨厌我吗？我还以为，过了这么长时间你我总该变得更亲密了……”柱子颓然的放开手，黯然的坐在床边，“我不够好么？为什么都走到今天了，你对我进一步的亲近还是抗拒？这么久了，你只肯让我牵你的手，再亲近一点的话你就躲闪……莺歌，你是不是还怕我、怕这里？今天……本来我很高兴，在这么多人面前你就站在我身边。啊，这个女孩真的是我柱子的妻子了——我突然觉得你的存在变得那么真实，我那么真实的拥有了你……”
    莺歌慢慢的停止了抽噎，他看着面前这个痛苦的大男孩，心中涌起了一丝愧疚——不是你不够好，是我不能回应你更亲密的举动。他提起勇气，慢慢的伸出手去，搭在柱子的肩头——柱子回过头来，莺歌轻轻地摇了摇头：我不是讨厌你。
    莺歌慢慢的比划着：十五岁，你还记得吗？你答应我的十五岁之前你不会碰我。
    柱子咧了咧嘴挤出一丝笑，把手搭在莺歌的头上：“我记得，刚才我只是想抱抱你……真的就抱一下……没想到你的反应会这么大……莺歌你放心，答应你的事情我都会做到。如果你真的反感，以后我不碰你就是……”
    说着，柱子就站起了身子，一脸失落的往外走……莺歌突然起了不忍之心，这个人那么照顾自己，让他抱一下会如何？只要，不被发现自己的秘密就好吧？莺歌跪坐起身子向柱子倾了过去、两条臂膀环上了柱子的脖子……
    柱子愣了一下，眼眶突然有些发酸，他把头埋在莺歌的颈窝嗅着莺歌身上甜甜的味道他慢慢的伸出自己的双臂环住了这个小小软软的身体、越收越紧……
    谋杀啊！我要被勒死了……莺歌翻着白眼，大力的捶着面前熊一样的身躯，好容易才把柱子推开了——我是猪，竟然同情这个混蛋！他到底明不明白啥叫抱啊，这根本就是勒啊！莺歌恨恨的瞪着柱子。
    柱子脸红红的：“莺歌……”
    干嘛，哼哼想道歉吧？不知道啥叫怜香惜玉的家伙！
    “你很好抱哦……莺歌，你在让我抱一下啊！”柱子扑向莺歌……
    什么？再让你抱我就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了！看我无敌连环踢！
    “莺歌！你又打我！你……你一点都不可爱！”
    天气越来越冷了，柱子渐渐地也不出门务工，家中两人相处的时间变得多了起来。随着大眼瞪小眼的时间曾多，他们越来越感到沟通不畅是多么严重的问题。之前相处所交流的不过是些必要问题，要达到聊天的程度还是有点勉强。随着两人相处时间的增多，想要说些闲话却成了难题。
    莺歌咬着牙，自己已经比划了好长时间了，可那个木头就是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柱子也是一脸卒郁——咋办，莺歌又是比划又是在地上拿碳头画可自己还是不能猜出他到底要说些什么！谈天费劲。可是对着面不讲话也别扭！
    莺歌灵机一动，突然拉着柱子蹲在地上开始写字……
    “莺歌，你年纪这么小就健忘啊，我不是说过我不识字吗？”柱子一脸晦气。
    我的意思就是让你学啊，笨！莺歌只是摇着柱子的手，用热切的眼光看着柱子。
    也不知道是不是莺歌目光终于和柱子心电感应了柱子恍然道：“莺歌，你不会是想让我学认字吧？”
    莺歌拍掌而笑，就是让你学认字！柱子本来还以自己已经年纪老大早过了上私塾的年纪、自己一个庄稼汉不需要认字等等理由来推脱，可是一下对上了莺歌泫然欲泣的目光。
    混蛋柱子，且不说学会认字对你自己有多大的益处，就是为了我你也要学啊！莺歌一个劲的摇着柱子的胳膊，指着自己。
    柱子领悟到了莺歌的意思，看着莺歌小狗一样的表情心中突然起了莫大的决心：“罢罢罢，就是为了我的莺歌也要学会认字！”
    说干就干，柱子顶着严寒进了城，买来了一干笔墨纸砚、启蒙书籍。揣着东西，柱子以一种上刑场的表情往村中走去。
    “柱子？大冷天的你进城做啥？要买啥东西吗？若是咱们家有的你先拿去用不就得了天冷路滑的，出去买啥要紧物事啊？”路上遇见村中的人，他们好奇的询问。
    “额，没啥！一些小零碎罢了”
    “是么？看着包裹的形状可不像小零碎吧？让大伙看看！”说着几个要好的相亲就上来扒柱子的包裹。
    “呵嘿，竟然是笔墨纸砚跟书！咱们庄家人哪用得着这种东西？是你那……小新娘要的？”众人打趣他。
    “呸，谁说的庄家人就不用笔墨纸砚啦？这是我卖给自己识字用的！”
    “柱子你了不得哇，竟然要认字？难不成要考状元不成？哈哈哈……”
    “不不不，柱子要文武兼修，当武状元那！哈哈哈哈……”
    “我哪想那么多！不过是我家莺歌不会说话但认得字，我认字了就能更明白她的意思，不用让她费劲比划了……”说着脸上浮起温柔之色。
    “哎呦喂，要说疼老婆，真的没人能及你柱子啊！莺歌虽然可怜，但遇上你可算掉到福窝啦！”
    柱子有股钻劲，一旦下了决心就一定要达成目的；莺歌是个好老师，他通过图案、连环画等手段来教柱子提高兴趣；就这样一个愿意学、一个下力教。一个月下来柱子已经能认得很多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