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纸休书

玉岭嫂扑到丈夫的遗体上哭得肝肠寸断，失去了亲人的乡亲也各自抱着倒在血泊中的家人发出悲鸣……整个断崖上被绝望的的悲伤气氛笼罩着。柱子浑身颤抖：懊悔、自责，是他的一个错误选择导致这个村庄巨大的灾难！他狠狠的刮着自己耳光：“对不起，我不该意气用事，更不该在犯下这许多孽债之后还妄想做一个好人！”
    “不要说废话了！田娃子快不行了，再拖下去他必死无疑！”八爪蛇喝道。
    柱子一愣神，眼光向田娃子瞄去，那个总是跟在自己身后唧唧咋咋的活泼男孩正打着摆子，一身的伤口还未处理，汩汩的鲜血不停地从各处伤口渗出来，双颊已经惨无人色了！柱子冲了过去，抱起田娃子：“田娃子！振作起来……柱子哥带你去找大夫！不要死，求求你不要死……大夫，帮主求求你赶快请大夫来！”
    八爪蛇镇定的说：“大夫带来了，就知道会有伤亡，早预备着呢！”八爪蛇朝着下属使了一个眼色。
    “二当家，随我来！”
    柱子不敢有丝毫耽误，疾步跟上……
    八爪蛇看了一眼山崖上的村中的幸存者，对着属下吩咐道：“这些都是二当家的人，好好照顾着不要让他们再有损伤！”
    已经不眠不休的守在田娃子身边五日了。八爪蛇请来的已经是这方圆百里医术最为精湛的大夫，但是田娃子的伤情仍然险象环生、几次挣扎在死亡的边缘。当大夫无可奈何的卸去田娃子那条只剩白骨的右腿，当大夫拿纱布深入到那个田娃子肩上被洞穿的伤口上为其清洗缝合时……看到田娃子如此惨状，一直以哥哥自居的柱子心如刀割，七尺男儿也禁不住潸然泪下！
    柱子守着田娃子、看着原本健康活泼的兄弟变得如同被扯得稀烂的布偶，再无半点生气；空荡荡的右腿就像一把锋利的钢刀，每次瞅见都会让柱子的心经历一次凌迟！保住命已经是万幸，大夫摇头叹气的样子自己记得清楚——田娃子，终此一生都不会在拥有强健的身体。因为左肩的伤，他的左臂基本上也已经废掉，加之亲眼看到父亲惨死，他的心力交瘁，会不会有精神上的问题只能等到他醒后再看了。
    柱子每日都被后悔和自责折磨着，手心里都是累累伤痕——那是紧握拳头强撑着面对这一切掐出来的。八爪蛇说的对，自己没有权利缩在在角落里自怨自艾，田伯的后事、村中人的安置、田娃子的身体——自己要担负起太多的责任。
    忽然感到手中田娃子的手指动了一下，柱子瞪大了眼睛凑上前去轻声唤道：“田娃子？”
    床上的人并没有睁开眼睛，只是翕动着嘴唇梦呓一般的发出轻微的声音：“哥……疼……”田娃子的眉头微微的皱着、眼角滑下了一滴泪。
    “疼……”
    柱子张了张嘴，却吐不住一个音节，胸口想被狠狠地打了一拳、连终日强撑的坚强也维持不住了！柱子突然爆发出来一声抽噎，突然伏在田娃子的床榻边痛哭失声……他的弟弟，那个一直仰慕他、跟着他，自己以为自己会保护得了的弟弟，在叫痛！他不能替他分担一丝一毫的痛苦——而且还是自己这个没用的哥哥害的他成了现在这幅模样！
    柱子冲出了房门——他没有颜面面对田娃子！他一路疯跑，来到村中的断崖上对着大海咆哮，用拳、用脚、用自己的头撞击着坚硬的岩壁……他任凭血模糊了自己的视线，任凭自己的双手被磨得见了骨头！
    “你疯了吗！你想死吗？”身后传来一声夹杂着怒气得责备。
    柱子猛的扭转头抓起了八爪蛇的把他推到崖壁上：“不要以为我不知道是你干的！这五天来我想的明白，那群人为什么会这么快得到我的消息？这么快的找到这个村子？你怎么这么巧的就在这代海域游荡？都是你计划好的！你是帮凶，你这个混蛋！”
    八爪蛇被掐的顺不过来气，但还是冷笑道：“啊，这样看来……你还不算傻……是我散布消息的……咳咳，又如何！”
    柱子双目血红：“我杀了你！”
    “没有我的帮助，你有什么能力保护那一群村民？你杀了我啊，只要你不怕还有人拿那帮村民来威胁你！”八爪蛇叫道。
    那一拳擦着八爪蛇的脸砸到石头上，柱子放开八爪蛇喘着粗气，他恨声道：“为什么！”
    八爪蛇顺了口气，慢悠悠的盘腿坐下：“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谁让你有我看重的才华？我说过要得到你，不管用尽什么办法，我都会让你乖乖的回到浪蛟帮的。如果你一直安心呆在我这里，我不会是用这么狠绝的方式让你看清现实。其实就算不是我说出去，你离开浪蛟帮的消息假以时日也会传到那些人额耳朵里；与其这样还不如我做些手脚，让这一切都在我的控制之中就好。毕竟我已经没有耐心等你慢慢的回心转意了。”
    “你个混蛋！”
    “是，我是个混蛋。我的善心只对我浪蛟帮的兄弟。在你说出退帮的时候，你就该做好准备的——我从来都不是个善良的人，为达目的我会不择手段！柱子，现在你没得选择，回到浪蛟帮，帮助我完成大事，只有这样你才有能力保护你想保护的。”
    “谁说我没得选择？我为什么要跟着你这样卑鄙的人做事？杀了你，或者自己单干，难道你以为我做不出来么？”
    “哈哈哈哈……”
    “你笑什么！”
    “我在笑，经历这样的事情之后你还是这样的幼稚天真！虽然你这一年来在帮里小有威信，但是以你的资历想要成为一帮之主还是差得远呢！你敢保证杀了我之后就能顺利登上我浪蛟帮帮主之位么……再说，你就不怕我的心腹会拿那群村民威胁你？另起炉灶？哼，一个帮派要想混出个名头谈何容易！大鱼吃小鱼，我敢保证第一个打压你的帮派的就是我浪蛟帮！你应该想到，在你能力能保护他们之前，他们可是任人宰割的哦……”
    “你！”
    “柱子”八爪蛇正色道：“唯有你加入浪蛟帮，我会把你在乎的人纳入我的羽翼之下。我会给他们一个安身立命之地。只要你好好地帮我，他们就不会受到任何伤害。经历了这些你也该明白，既然上了贼船也只能一条路走到黑了！”
    “呵呵呵”柱子惨笑道：“好像我真的没得选择……”
    八爪蛇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本性善良，又讲道义；这也是我欣赏你的地方。让你加入海贼，并不是要你泯灭良心！我没有想要把你逼成一个魔头，只是你也该明白海盗这一行本来就黑暗。以恶治恶，是这里的生存法则。但是若你站到顶端之后，这一切都会不同！柱子也许你看不上我的所作所为，可你想过没有只有踩着这群恶人变得比他们更恶才有机会驾驭他们！我也想当个好人，但是首先我必须要学会做个恶人……柱子，你也一样。”
    柱子抬眼看了看八爪蛇：“要想当个好人，必须要做个恶人？”
    “对，你已经不可能脱离海盗这个身份了，但是你可以选择如何当一个不那么坏得海盗。只要你的心不堕落，只要你不要被那群没有灵魂的人同化掉——只要你站到足够高的地位，那么你就可以支配自己的命运、支配更多人的命运了……但是，你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想方设法的成为那个头领。”
    柱子不吭声，只是皱着眉头发呆。八爪蛇拍了拍柱子的肩膀：“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事情已经走到这一步后悔嗟叹都是枉然。不过不代表你就没得选择——尽力挽回或者让它变得更糟；现在全看你一念之间！”
    “八爪蛇！”柱子皱着眉头叫住他：“你这么坦然的告诉我一切，不怕我有朝一日找你算账吗？你为什么这样坦然的面对现在已经和你有了芥蒂的我？”
    “哈哈哈……”八爪蛇抹了抹鼻子，“原因嘛……第一，我情愿做真小人也不要做伪君子；第二，我是真心要你做我兄弟和我共谋大事的，如今摊开来说省的让别人挑拨了好；第三，我有自信，我自信你经此一事不会再冲动行事，我更为自信的是，我绝对驾驭的了你这匹烈马！”
    柱子低下头——是的，一步错步步错。自己已经不会为了一时意气而莽撞选择了。自己身上肩负了太多东西，唯一的出路就是守好自己的心然后变得强大。村民从此怕是只能和自己流落海上、不能回到原来的小村庄；而自己能做的，只有尽力在这个污浊的世界里，为了自己、也为了家人打拼出一线光明。
    “我明白该如何选择了……”柱子喃喃道，他正了正脸色单膝跪在八爪蛇面前：“原为帮主宏图霸业献犬马之力！但是，有朝一日，我必会凌驾你之上——到那时，我会把你我的恩怨一一清算！”
    八爪蛇饶有兴味的托着腮：“好啊，我拭目以待……不过，我打赌你下不去手！”
    “我现在就想废了你！走着瞧！”
    “柱子！”
    “干嘛？”
    “只是警告你，只有匹夫之勇是成不了大事的。你要学的还多着呢！”
    “你等着，我会变的更强给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