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纸休书

元觉欣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她扳过弟弟的身子，目光灼灼的盯着弟弟：“小非！你不要做什么傻事！你这股破釜沉舟的劲头哪是去对付柱擎天，你这是想要和他同归于尽吧！”
    “放心，他现在没有怀疑我。要对他做些什么其实易如反掌……”
    “就算你能成功，你准备如何脱身？你以为那人有了三长两短浪蛟帮查不到你的头上，不会对付你？小非，姐姐还是了解你的，你以为你撂了那些狠话就真的狠下了心肠？那个柱擎天和你纠葛太深，你真得出的了手么？”
    “我没办法！”元觉非吼道，“走到这一步哪还容得我有选择？姐姐，我也不想这样啊……我也想大家能够和和气气的相处啊……可是他走到今天，他双手沾满鲜血、他痛苦内疚——他把这一切都怪在我身上！我们之间隔着十年的时光，隔着无数的孽债。我对他有内疚，可我从没想过有一个人会把自己所有的不幸都归咎于我的身上！那份重担太难抗了，我只能选择逃避……姐姐，每个人的善意、能承受的责任都是有限的，若超过那个限度，索性就抛下那些东西，做一个恶人。”
    “何况”元觉非咬牙道，“我好不容易才经营出自己的一番事业，我不能让柱子把我的过去抖出来毁了我的名声！这个买卖我赔不起！”
    元觉非突然回身抱住姐姐：“姐姐，对不住害得你也搅进来……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了，只有你了……你要好好的。柱擎天说他也许会雇佣一些匪徒骚扰泽生堂的商队，或者是在泽生堂卖出的药上做手脚……你们最近要谨慎一点，你们撑一会儿，很快我就能解决一切……”
    元觉欣惊出一身冷汗——泽生堂家大业大，要做防范真的千难万难！若柱擎天真的被逼的狗急跳墙等他真的做出这样的事情就再也没有挽回的可能性了！元觉欣慌忙找到丈夫连云把此事告诉他一同商量对策。
    连云愁眉不展，这能有什么对策呢？除非泽生堂所有店铺全部歇业，且不说这样泽生堂损失有多大，泽生堂的分铺太多，就是一一通知也需要时间啊！若这一段时间出了任何岔子……连云脸色惨白。
    “我们为什么会摊上这样的事情！”连云皱着眉头，突然他疑惑的抬头问道：“这些……都是小非告诉你的？他……他又是从何得知？”
    元觉欣咬着嘴唇，弟弟既然隐瞒了这么多年，定然不想被别人知道这件事情。特别又是在这样的关头，连云知道真相怎么会不心怀怨愤？小非已经够艰难了，自己这样做无异于落井下石了。
    “你知道他这次回来是朝廷派他处理浪蛟帮的事情，他好像隐瞒了自己的身份躲在柱擎天那里暗访。所以这一次一出事他就得到风声了。”
    “这样么？”连云犹疑的沉吟道。
    元觉欣心中一紧，不悦道：“你不相信我么？”
    “不是……”连云长叹一声，搂过妻子：“我是急疯了，第一次遇到这样让我束手无策的事情我是有些慌神了。欣儿，你说我们为什么会遇到这样的事情啊？我们连家时代经营才有泽生堂今天的规模和成就。这其中有多少祖辈的心血啊。这一关是在太难过了，我真怕祖宗的基业会在我这一代毁于一旦，我更怕的是没有能力维持我们现在的幸福、不能留给孩子们一份家业。”
    元觉欣黯然：“虽说是无妄之灾，但这一切也是因我而起……云，你为什么不怀疑我就是那人口中那个女人呢？只要你放弃我……”
    连云怒道：“你说什么混话！我怎么可能放弃你！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心中清清楚楚！男子汉大丈夫若是连枕边人都分辨不出好坏那还不成笑柄！欣儿你别胡思乱想了，我不会放弃你，旁的那些都不重要，我最怕的就是失去你。”
    “少当家，少奶奶！不好了！咱们发往京城的一批货被劫了！”一个店伙计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
    元觉欣身子一抖：“竟来的这般快么……”
    夫妻二人面面相觑，皆露出深深的忧虑。
    恍然从噩梦惊醒，元觉欣急促的喘息着——小非死了，热血溅出洒在脸上的热度醒来还记得清楚。那个柱擎天提着刀追杀自己一家，紧要关头小非突然冲了出来挡住挥向自己的利刃。耳边还仿佛还能听见弟弟垂死的呼喊——姐姐，快走！姐姐……你要好好地……
    元觉欣掩面——丈夫和兄弟都是自己极在意的人。谁出了事情自己都不会好过。难道真的要放弟弟去处理这件事情么？她清楚，此番弟弟行动实乃凶多吉少。他是拿自己的命来换自己一家安宁吧？
    我能么？站在弟弟的尸骨上最求幸福？小非……姐姐做不到啊！何况，现在等着弟弟来拯救自己一家根本来不及啊！
    这件事情无论如何都不会善了。元觉欣想，弟弟就算与那人拼的两败俱伤也不一定能达到预期的效果，若是放任泽生堂与柱擎天死扛，泽生堂失败也是早晚的事情。元觉欣叹了口气，其实这件事情有一个一劳永逸的解决方法。这一切就由我结束吧！
    小非，你口口声声的追求权利和事业，我明白你的心没有那么狭小。你说你要做一个恶人，何苦呢！不要让自己的心变得太过荒凉，权利和地位都是短命的玩具，纵然会给你一时的畅快久而久之也会让你乏味之极……人生最难的就是为自己而活，小非找一个人给你幸福让你牵挂吧……
    连云，抱歉让你无辜受累。我不能不管弟弟更不能不管这个家！离你而去是逼不得已，我爱你，可是我只能这样保护你。对不起……
    元觉欣起身坐到桌边，提笔写下“休书”二字。她嘴角泛起一丝决绝的微笑，连云对不起！这件事情你是最无辜的，我不想让你继续为了我们姐弟的事情遭罪了。和我划清界限，跟我们的孩子继续过平静的生活吧！元觉欣拟好了内容，悄悄取出连云的印信盖在休书上。
    用我一个人来换家人的平静，这样是最好的结局。泪水湮湿了桌脚一小块地面……
    柱擎天府中。
    “二帮主，泽生堂的那个少夫人正跪在门口请求见你呢！”
    柱擎天的脸上露出一丝阴冷的笑意：“哼，终于撑不住了么！”
    元觉欣泪眼朦胧的的举起那一纸休书，哭道：“柱子，连家撑不住了……他，他把我休了……柱子，我能继续做你的莺歌么？”
    柱擎天眼神一冷：“做我的莺歌？哼……上次见面你不还一脸茫然，害的我还以为认错人了呢！怎么现在想起你是莺歌了？”
    元觉欣惭愧道：“我，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可是请你不要恨我好么？我现在能依赖的只有你了……”
    “你还想我原谅你？”柱擎天冷笑道，“好啊，我有一个要求，只要你能办得到我就收留你，而且待你一如往昔。”
    元觉欣我进了裙摆，做出一副如蒙大赦的模样：“什么要求？只要能回到你身边我什么都愿意做！”
    柱擎□□下人吩咐了几句，不一会儿下人拿来了一个两尺见方的牌子，上书——“我乃品行不端，朝三暮四、背信弃义之女子。”
    “你只要手持这牌子，到东定郡集市那里跪上一天，我可以跟你尽释前嫌。”
    元觉欣咬牙道：“好……我，答应！”
    木然的跪在人潮拥挤的集市口，耳边充斥着看客们聒搔的议论。元觉欣闭着眼睛，忍受着过往刀割一般的目光——当年小非是不是也忍受过这些？当年他还那么小、那么骄傲，当时他的情况应该更糟吧——身体羸弱的他是怎么挺过来的？想着这些，元觉欣心中突然涌出一个特别的念头：小非，当年苦楚姐姐现下和你共尝了，小非，我不能保护你才害你走上这样道路，我不能逆转时光，只能在此时此刻亲身体味你的心境。
    柱擎天挑了一个视角不错的酒楼，冷冷的看着那个跪在街心的女子。他一口一口酌饮烈酒，那个还得自己走到今天的女人终于被自己玩弄于掌心了，当着众人的面暴露那女人的真面目让她受尽唾骂后当众休了她——这一直是自己在心里反复演练的场景！他摸了摸怀中的小盒子，那里是自己起草了好久、用最恶毒的话写出的休书，今天终于要甩在那个人的脸上了！
    柱子皱着眉头，他看到那个女人傍上的男人突然拨开人群冲到那个女人面前，一把拉起她。
    “元觉欣！你到底在做什么！”连云的怒吼在耳边响起。
    元觉欣愣住了：“你，你怎么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