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纸休书

元觉非吹了吹茶盅内的浮沫，气定神闲的开口：“客套了这么久，我们不必在兜圈子了。帮主，我知道了一个有趣的消息，我认为帮主会愿意和我私下谈谈。”
    “哦？”八爪蛇不置可否的挑了一下眉毛。
    多日谋划，苦思对策，该做准备终于做足。元觉非把一切押在这一次的会面上，八爪蛇是唯一能压制住柱子的一步棋——成败，就在今日一搏！
    元觉非低声道：“若我没猜错，帮主是因为自己的身世才不愿意接受朝廷的招安吧？”
    八爪蛇眉毛一挑，对着属下吩咐了几句就挥散了众人，他托着腮帮：“我很好奇你知道了多少？”
    “帮主脖子上戴的链子纹饰十分的别致——若没看走眼，那是九子龙纹之一，睚眦纹吧？”元觉非笑答，“前朝景帝九子，九子龙纹是当年景帝赠给他的九个儿子的徽章。神武王被赐予的就是九子之一睚眦的纹饰。这天下虽然‘改朝’但并没有‘换代’，当今圣上本就是前朝的王爷，算起来和前朝也是一脉相承。这些前朝的辛密宫中自然是有资料记载的。九子龙纹会随着皇室血脉的延续而代代流传下来，成为皇室成员旁支的家徽。但是由于神武王这一支人丁单薄，所以这种纹饰也就鲜为人知了。我很好奇，帮主是从哪里得来这条链子的。”
    八爪蛇把玩着脖子上的链子，道：“你就当我是抢来的吧！”
    “我查阅了一番浪蛟帮的资料，浪蛟帮采用的战术，很多地方都有当年神武王征战时采用兵法的影子……其实最大的证据，就在你们浪蛟帮里。那座藏龙阁里，那里的东西应该能证明一切了。”
    八爪蛇目光一寒：“哼，你以为我会让人随便进去搜查？”
    “帮主根本没有想过掩饰这一切不是么？你以‘八爪蛇’为名，八爪之蛇，那是最接近龙的形象吧！帮主，在您的心里，皇亲国戚的身份也是一个骄傲吧！”
    “呸！谁会为了这种事情骄傲！皇亲国戚又怎么样，能一言九鼎的始终只有一个人罢了，其他的只能因为血缘的束缚，成为那个人踩踏的基石。能让我感到骄傲的，只是神武王孙的身份……”
    “这就是帮主对自己的身世既不宣扬也不否认的原因？不愿为皇室所用，也不想掩盖属于神武王血统的骄傲？”
    八爪蛇嘴角勾起一丝笑，并没有否认。
    元觉非佯叹口气：“血缘这种事情本来就是强加性的、不是你说拒绝就拒绝得了的。对于海疆，皇上只要求它名义上是掌控在朝廷手中。泱泱神州，只要是皇家天下就没所谓了。若你是外姓，皇帝或许还会心存忌惮，若你是皇室子孙又是神武王末裔，对于皇上来讲，就根本不存在什么招安的必要了。相信不久皇上会册封您为定海王，并举行大典回复您皇亲国戚的身份。”
    八爪蛇托起下巴：“虽然我的确有皇室血脉，但是谁会信呢，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的身份？”
    “只要对朝廷有利，捕风捉影的事情，朝廷也会让他变成证据确凿。以朝廷名义向外公布，谁会在去深究这中间的真假？帮主应该明白，一旦和皇室有了羁绊，一旦你是神武王孙的身份广为人知，那么浪蛟帮无所谓归不归降都会成为朝廷的势力——我记得很清楚，神武王当年可是发过誓，只要皇室的血脉不灭，他以及他的后人会永远效忠皇上的。如今的圣上，可还是和你留着相同血脉的同族吧？如果一旦认祖归宗，帮主若有什么不臣之心，必会因为这个身份而掣肘吧？”
    八爪蛇突然笑了起来：“的确，成大事者都清楚名正言顺的道理，若我身世被公开，我还真没有什么立场与朝廷作对吧……从小我就被耳提面命，一定要捍卫我们皇家的天下。切，说的这天下真的是我们家的一样！神武王因为母妃是异族的缘故，虽然功勋卓著却没有资格继承大统。你以为那个誓言是他情愿发下的么？景帝以我爷爷母妃全族相威胁，就是怕爷爷掺杂他们高贵的血统！哈哈哈，越靠近皇权，就越清楚有时离皇位一步之遥就已经是咫尺天涯的差距。那些卑微如蝼蚁的匹夫也能大吼出‘帝王将相宁有种乎’，大作着宏图大业的美梦；为什么我身为皇孙却是最没资格去问鼎中原的人？你知道前朝大厦将倾的时候我有多高兴么？我以为这天下终于要改姓了！可是，为什么登基的还是齐家王孙呢？这一条该死的血脉什么时候能够断绝？”
    元觉非微微一笑：“帮主是个心怀雄心的人。您的宏图伟业上的阻力不止于此。这些天我潜入柱擎天府上，找到了一本奇特的书——那让我明白了柱擎天二当家为什么会成为一个工于兵器制造的巧匠。我大胆的猜想了一番，如果朝廷中有人也能拜读此作，那么想要掌握匹敌浪蛟帮的作战能力也是指日可待吧？”
    八爪蛇面色微寒，冷哼道：“不用拐弯抹角了，说罢，告诉我这些到底希望我帮你做什么？你我都是明白人，若你真的是为朝廷效力也不用把这些都告诉我。”
    “好，直话直说，我可以帮助你拖住朝廷，若你不愿意皇帝知道这件事情我绝对不会向上面报告此事……既然帮主不愿意接受朝廷的招安，那么为了提防朝廷，您肯定需要一个能及时知道朝廷动向的人。相对的，希望帮主能帮我一个忙——收回你给柱擎天一切。”
    “哦？”八爪蛇脸上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他愁眉不展的叹声道：“你这是要求我自断一臂啊！”
    “帮主是明白人，我相信您肯定了解柱擎天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帮主若执意不与朝廷妥协，那么之后的行动必然不会那么光明，柱擎天到时候会是您的助力还是阻力您心中自然有答案吧？”
    八爪蛇露出犹豫的神色，元觉非接着说道：“柱擎天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勇力，您能有今天的成就柱擎天功不可没，但是今后您的行动有多少是要依赖这样一介武夫的？帮主，一个能替你出谋划策的人，要比柱擎天对你更有价值。换句话说，我要比柱擎天更有价值。”
    “柱擎天的能力要比你想象的大得多。他不仅骁勇善战，他能制造最适合海上交战，威力极大的武器。既然你潜入过柱擎天府上，你应该听闻了柱擎天身负异能的事情。他是个不世出的人才，可遇不可求。纵然我放弃他，以他的威名你敢说朝廷就不觊觎这样的人么？”
    “帮主肯定听柱子提起过他所学工事尽出于一本古书中吧？只要帮主得到这本书，不见得就不能找到能够顶替柱子的人么？柱擎天的确是个不世出的人才，可是也是一匹极难驾驭的烈马，虽然像他这样的人不易找到，但是能为你效犬马之劳的良将也并非绝迹了。您何苦放任柱擎天功高盖主？至于你怕他为别人所用反过来对付你……帮主，我可以让柱擎天没有能力威胁到任何人。”
    “你要我怎么帮你？”八爪蛇兴致勃勃的问道。
    “帮主请你废去柱擎天浪蛟帮二当家的身份，然后收回他手上的权利。”
    八爪蛇突然道：“没有浪蛟帮二当家的身份，柱擎天就不能利用浪蛟二当家的权利来对付泽生堂，泽生堂的危机也就化解了……不过，你以为这样就会保护得了你的姐姐么？”
    元觉非一愣，八爪蛇笑道：“不要以为你有你会调查别人，元大人的事情，我也不陌生啊！”
    元觉非很快就恢复平静：“我自然知道，若是柱擎天执意对付家姐，有的是别的方法。唯一可以使他不能伤害到我们的办法，就是让柱擎天不再具有任何威胁能力。”
    “柱擎天现在还不知道我的身份，他对我还是有几分信任的。我可以轻易在他的身边动些手脚，比如偷出那本古书，比如……在他的饭食中加些作料。帮主，这些事情只要你不要插手就好。我是外人，就算事情走漏风声也不会伤害到浪蛟帮，也不会有人找帮主你的麻烦。”
    “听起来倒是个不错的买卖……我只是好奇，你做到这个程度，到底有几分是为了家人，又有几分是为了你自己？真让人心寒啊，说起来柱擎天当年也待你不薄，不是么——莺歌？”
    “呯！”元觉非猛地站起来，带翻了桌上的茶盅：“你……说什么？”
    八爪蛇笑了起来：“我说过的，不要以为只有你会调查别人。别人不说，我可是知道当年事情的人，只要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你以为我会猜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