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昔昭匆忙起身,显得很是惶恐,“太后娘娘何出此言?臣妾怎么会与楚王过从甚密?”之后哀怨地看向太夫人,含悲带切地道,“太夫人,我知道您恨我这个做儿媳的不成器,日日盼着我更懂事沉稳一些,可您就算是再心切,也不能说出那样的话啊!楚王到我府中,是去探望皇子,顾念的是与皇上的情分,您、您怎么能在太后面前说这种话?”
不说话都被找到头上兴师问罪,太夫人想着,自己这是做了几辈子的孽,怎么就摊上了这么一个难缠的主儿?闻言立刻起身,自是显得比卫昔昭还要哀怨,“公主怎么就说出了这等话?公主又怎么能够断定此话是老身说的?老身活了一把年纪,难道还不晓得家丑不可外扬的道理么?”
卫昔昭哀怨之中便多了几分凌厉,“当日太夫人去我府中说话,楚王与我五妹在场,若非我的丫鬟引荐,您如何能知晓楚王身份?楚王虽非皇室中人,因为种种是非,几年不得随意出行,能识得如今楚王样貌的,除了朝臣,京城中能有几人?再者,谁又会和太后娘娘说起季府中事?”说着转向太后,盈盈施礼,“若真有那样多嘴多舌之人,还请太后娘娘知会皇上,楚王一番好意被人曲解成这样,便是有意诬蔑,甚至是挑拨皇上与手足之间的情分,违背了先帝意愿,决不可姑息!”
“这……”太夫人觉得脊背发凉,被那番言语震慑住了,求助于太后的时候又忍不住心生怨怼,刚坐下就说那样的话,又是何苦来?
太后到此时发现,卫昔昭太擅长无理搅三分,与她说话都要处处谨慎。这一个不小心,事态就被她无限度地放大了,委实令人头疼。沉了片刻,她才寻到勉强说得过去的托词,“好了好了,你这样一说,倒是哀家的不是了——真就不该管你们这些是非。皇上近日龙体不适,就不要事事惊扰圣驾了。那些话不论是谁说的,哀家自会追究查办,你就不要生气了。快坐下。”随后又吩咐宫女去取来新茶和几样精致的点心,总算是把这话题搁置一旁。
卫昔昭与萧龙泽——两人之间怎样,太后懒得费思量去捕捉细枝末节,不论怎样,只能是意味着萧龙泽与季府之间渊源太深,要紧张,也该是萧龙渄该紧张的事情。再者,萧龙泽也算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她还是了解他的性情的,对萧龙渄手里的锦绣山河,是没有野心的。没有威胁的人,她犯不上费心费神。
卫昔昭也见好就收,心里则是生出几分忐忑,日后再见到萧龙泽,真得和他商量出个相识的时间、原由了。否则,萧龙渄万一追问起来,真是不好回答的。
萧龙渄知情的,大概只有先帝驾崩那日,他们都曾出现在先帝左右。其余的,萧龙泽在季府藏身,是季青城与季允鹤的主意,对萧龙渄倒说不上隐瞒,只是从未提及罢了。
其实,萧龙渄应该是觉得萧龙泽没理由会亲手执笔写下先帝那道遗旨,等同于将到手的皇位转手他人的事,实在不是曾一心想得到皇位的人能够相信的。他不能相信,所以才不安,所以才觉得另有高人隐于背后,所以才曾经想将先帝驾崩之事查个水落石出。
若是他想到了,对萧龙泽,就只有感激了吧?
太后又说了好一会子话,才又回归到本意,对卫昔昭道:“昔昭啊,哀家只要你一句话,你到底要怎样,才能回季府呢?你这婆婆实在受不得流言蜚语,想着家里和和睦睦的,求到了哀家面前,哀家总要给她个说法不是?”
卫昔昭思忖片刻,道:“正如臣妾初时所言,臣妾只是为着皇子着想。念头一起,就委实放不下了,甚而常常觉得有负皇上之托,心里甚是惶恐。若再回季府,臣妾也会带着家父的玄衣卫,另辟清静宅院居住,不再让皇子与季府中人相见。臣妾想尽孝,却也只能等不负圣恩时才能全力以赴。太后娘娘若是执意要臣妾回到季府,臣妾须得先向皇上讨个恩情,皇上赦免臣妾不能在婆家尽孝,允许在季府自成一家,方可回去。”
说来说去,就是那一个意思——回不回季府都是一样,不会再让太夫人见到瑜哥儿,不会再给人生出是非的机会。回与不回,其实已是可有可无之事。
这份刁钻,真是让人头疼。
太后沉吟半晌,才意识到另外一件被忽略的事,道:“那么季将军呢?昔昭,你这话的意思,是不是要季将军也陪着你单过?是不是要他也与季府中人疏离?这……这可是在逼着他做不孝子啊。”
“臣妾怎会不知,所以如今才住在公主府,让将军留在季府尽孝。”卫昔昭也是进退两难的样子,叹息一声,“家人固然重要,可臣妾眼下还真是顾不得。为了皇子,连娘家都不敢住了,如今也是分外为难,不知如何才能有个万全之策。”
太后随之也是一声叹息——服了这女子了,自认是没话好说了。随即又想,自己又心急发愁什么呢?就让她们婆媳之间去分出个高下好了,反正那个做婆婆的有求于自己,比自己更心急。
今日卫昔昭这么说,等来日她食言回了季府,那她就和萧龙渄有话说了,这样的好事,哪里去找?
若如愿,就是平白捡了个天大的便宜。若不能如愿,来日方长,再寻别的得力之人就是了。
思及此,太后娘娘道:“果真是清官难断家务事,哀家实在是有心无力,改日再说此事吧。”
婆媳两个告退离开,一个百般沮丧,一个平静淡然。
飞雨听卫昔昭说了这些事后,高兴之余,不免为季青城忧心:“这样一来,最为难的就只有将军了。”
“他有什么好为难的?”卫昔昭是真的这么想。
季允鹤留在府中的日子是越来越少,季青城有什么事还要寻找一番才能见到人;而太夫人这种所谓亲人,远离之后,他的是非烦恼才会少一些,同在一屋檐下,早晚会成为陌路。是,接受起来是很难,可这样的事实,却由不得人不接受。
他如果真不能接受,那她大不了就先顾着瑜哥儿,各自为安。
这感情,付出过了,尝过撕心裂肺的疼了,享受过缱绻的甜蜜了,真被家务俗世阻隔甚而分离的话,也只能认命。
爱恋再深,也是此一时彼一时。她真的觉得自己无法再将太多心力付出在他身上了。如果深爱也是一笔账,那么现在,她不想再增加筹码,而是想得到些许回报了。
总是一味付出——为什么,又凭什么。
她卫昔昭又不傻,前世又不曾欠过他。
即便是男尊女卑,她就活该一生只为着一个男人死去活来么?很显然,不是的。
错失季青城是一世遗憾,所以当初无论如何也要坚持等他。而如今,她自问不曾亏欠他,已经做了自己力所能及的一切。若他无力也好不想也罢,不能再珍惜、挽留住她,那就不如这样分开。
余生即便是守着几年来的记忆,也同样能无悔无憾。
如今她几位亲人都对自己很好,她膝下有个最可爱不过的孩子。即便是她余生只有这些可享受、可经营,也足以无憾。
卫昔昭知道,人做到理智不太难,但在面对他时候不被感情影响却很难。
但是,如今她已能控制自己。
原因,不过就是付出过后有了计较。
公主府,卫昔昤正在教瑜哥儿说话,满心巴望着瑜哥儿能唤她一声小姨。
瑜哥儿因为先帝的原由,唤卫昔昭姑母,一度使得卫昔昤为卫昔昭难过,认为卫昔昭因着卫昔晽的关系,定会十分伤怀。后来,她听到瑜哥儿因为图省事唤卫昔昭姑姑的时候,又觉得这称呼其实也是一样的亲昵,才慢慢释然。
卫昔昭其实真的无所谓,不过是一个称呼,瑜哥儿只要知道他是她疼爱的孩子,就已够了。但对卫昔昤的看法,自是不会否定,不想让五妹看到自己淡漠甚至冷漠诸多人事的一面。
听到卫昔昤因为瑜哥儿的一声小姨而发出的笑声,卫昔昭觉得心里洒满了阳光,暖融融的。
到了寝室,在床上躺了一会儿,起身去了寝室再往里的小书房。卧在美人榻上,只觉惬意。
小书房等于是将西稍间一分为二,外间简简单单,里面是精心布置过的。房里的书架、座椅、书案、美人榻做工都很精致,一应摆放的物件儿也是只求雅致不求名贵。
书房最让卫昔昭满意的,自然是那份安静。外间再加上寝室做间隔,已足够与外面隔开来,不会被外面的声响打扰。
闭上眼睛,安心入梦。
离开季府的岁月,让她觉得所有的烦恼都已远去,似水流年,只余静好。
至晚间,卫昔昭才坐在桌前,好好享受精致的饭菜。
是这时,有客来访。
一袭男装的萧晨述,身边跟着一个容貌出众却有些狼狈的女孩。
卫昔昭不解:“这是……”
萧晨述解释道:“她随兄嫂进京途中,落入了歹人手里,我在外恰好遇到,就将她救了下来。眼下也不知她兄嫂在何处,便将人带来了你这里。”说着轻笑一下,“我也是觉得住在你这里更自在些。”末了,对女孩安抚一笑,“这便是卫大将军长女,季将军发妻。”
女孩上前一步,恭敬施礼:“民女丁兰心,见过——”似是犹豫着如何称呼,末了还是依照着萧晨述的引荐,道,“见过夫人。”
卫昔昭连忙起身相扶,柔声安抚几句,吩咐飞雨去帮丁兰心换身衣服,之后再准备饭菜。
萧晨述在这时,已经自顾自落座,吩咐小丫鬟加了一副碗筷。
卫昔昭再次落座,笑问:“要不要再加几道菜?”
“不必。”萧晨述摆手拿起筷子,“实在是又累又饿,稍后你再收容我留宿一夜。”
卫昔昭满口答应,笑意越来越浓。以往竟看不出萧晨述是随心所欲、干脆直接的性情,也许是教书先生的第一认知所致使。
萧晨述也随着笑了笑,“在外时日久了,早已忘了何为礼数。”
“先生本就不需客套。”
萧晨述看看左右,问道:“昔昤不是随你过来了么?”
卫昔昭解释道:“今日我用饭晚了,昔昤已吃完歇下。”
“那孩子,有段日子了,看到我就想跑。”萧晨述解嘲一笑,“如今不饮酒了,她应该不怕了。”
卫昔昭怎么能承认五妹曾经的那些小心思,笑着回道:“昔昤先前是怕先生被酒伤身。”内心里,她发现自己很喜欢萧晨述这种性情,与这样的人坐在一起说话,心里特别舒服。
萧晨述举止优雅却迅速地用罢饭,径自吩咐人给她带路去客房歇下。
一夜无话。
第二日一早,卫昔昭起身洗漱之后,飞雨告诉她,萧晨述和卫昔昤说了一会儿话,已经走了。
到厅堂内,见卫昔昤正在与丁兰心说话,吃饭时,三个人围坐在一起。
丁兰心今年十四岁,父母已经不在,是由她兄嫂带大的。卫昔昭了解到这些,安抚了一番,想着萧晨述自会寻找她兄嫂,自己将她的衣食起居照顾好就是。
饭后,卫昔昤带着几分忍俊不禁,对卫昔昭道:“先生说让人看到她出入你府邸不大妥当,走的时候做起了蒙面人。”
卫昔昭亦是失笑。白日里蒙面,这不还是会引人注意么?真正顾此失彼了。
萧晨述和卫昔昭来往没什么不妥当,怕的是被人怀疑她打瑜哥儿的主意。越与瑜哥儿是一家人,如今就越要离他远一些。除了萧龙泽,已没人能够毫无顾忌。
皇族中人,很多时候,太可悲。
卫昔昤留在卫昔昭身边,一两日便将时间安排的妥妥当当,上午作画,下午哄瑜哥儿。
卫昔昭对五妹作画这一点很是认可,甚而庆幸。因为卫昔昤性情越来越活泼,作画时则需心静,能够无形中沉淀她的心绪。
萧龙泽这日登门,卫昔昭和他说了说昨日的事。
“你我相不相熟有什么打紧的?你不是已经说了相识的原由么?我来看瑜哥儿,又与昔昤投缘,这就是我成为你座上宾的原因。”萧龙泽如是说。
“公主府里,我倒成了最无关紧要的了,”卫昔昭开玩笑。
萧龙泽笑道:“我若将你看得举足轻重,那就真要出事了。”
卫昔昭转念一想,也就释然。人与人,为何一定要有个堂而皇之的借口,萧龙泽亦是真的和昔昤瑜哥儿投缘,谁敢说出别的话来?
萧龙泽知道卫昔昤在作画,顾自过去指点她。卫昔昭偶尔亲自过去送些茶点,发现两个人竟是热热闹闹的说着话,偶尔卫昔昤更是一本正经地和萧龙泽斗嘴,坚持认为萧晨述教导的作画技巧才是最佳。
萧龙泽这样的良师益友,是寻也寻不来的,这是卫昔昤的好运气。卫昔昭不怕他久留,只怕他不来。
这边的几个人其乐融融,卫昔晴今日也回了宁王府。
卫玄默只要求裴孤鸿做到两件事:一是不可在外饮酒,二是不可踏足风月之地。若是做不到,那卫家也不会再要这种行径不检的女婿。
裴孤鸿觉得,第二件事倒是容易,难就难在第一件事。他一个大男人,总少不得要出门应酬,难不成要滴酒不沾么?谁又真能做到这一点?
心里虽然嘀咕着,还是满口答应下来,先把卫昔晴接回去再说。
卫昔晴回到宁王府,见过公婆,虽然回娘家不是她的错,还是恭敬告罪。
宁王夫妇二人自然只埋怨裴孤鸿不争气,慢待了她。
这样你来我往说了一会子话,卫昔晴回到房里,先看了看她平日里侍弄的几盆花草,之后就拿了本书,闲闲翻看。
裴孤鸿就在一旁看着,服了。她竟是没把回娘家当成多大的事,被接回来也是无所谓的样子。
原以为,是他不在意她;现在发现,是她不在乎他。
这样的妻子,其实是让人心里很不舒服的。
裴孤鸿没话找话,连续问了卫昔晴几句。
卫昔晴有一搭无一搭地漫应着,之后似是察觉出了他的刻意,觉得很奇怪似的看了他一眼。之后,将书放下,去书房了。
裴孤鸿瞠目结舌。她这样子,是不是意味着嫌他烦?
被妻子嫌弃的感觉,实在是太糟糕了。
季青城也感觉很糟糕,懒得回季府,也不想独自留在将军府。
夏夜来临时,漫步至街头,进了一家酒楼,坐在二楼临窗的位置独酌。
卫玄默回府时,有人无意中看到了季青城,出声禀明。犹豫片刻,便命轿子先行回府,自己则到了季青城面前,加了两道菜,多要了一壶酒。
翁婿两个都没说话,沉默着喝酒,不时碰杯。
沙场上的敌人、伙伴,相互之间是最为信任了解的。
而他们又是翁婿,话就都在酒里了。
卫玄默希望女婿可以对女儿一如既往,理解女儿的不快和不得已之处。
季青城希望岳父能够原谅自己的过错,相信自己会在日后弥补今时亏欠。
放下酒杯的时候,两个男人相视一笑,起身离开。
到了街上,季青城拱手道:“岳父好走。”说这话的时候,却瞥到了裴孤鸿的背影。
裴孤鸿刚与两个酒肉朋友吃喝完毕,正在与他们道别。说起来,今日事他还真不是有意食言——
宁王妃这些日子操心上火,胃口不大好,今日晚饭前提及想吃一家馆子做的烤乳鸽,他就亲自出来买。
不巧的是撞上了熟人,一定要拉着他痛饮几杯。初时他不答应,熟人就取笑他被老丈人和大姐夫吓破了胆。
若只说是被老丈人吓的,他真不会计较,因为谁不怕才奇怪。可熟人将季青城也说了进去,就让他难以接受了。辩驳两句,熟人反倒说他是被说中了才心虚强辩的。
证明不心虚不怕很容易,一起吃顿饭喝顿酒就行了。
裴孤鸿就去了,喝了不少的酒,现在又十分倒霉地被季青城看到了,接下来就是最倒霉的事情发生了——卫玄默循着季青城的目光转身回望,看到了一早还满口答应自己的这个混账女婿。
偏偏是他忙着应付身边的人,不知道自己这么倒霉。
有人正戏谑说道:“天香阁的头牌对你可是念念不忘,我每次去了,她都要缠着我问你的下落。我说你被家里的亲戚看管起来了,没胆子出来鬼混了。”
“我什么时候鬼混过?”裴孤鸿闻言很生气,“那些事就不要再提了。我也真是还有事,不陪你们了。”
另一个熟人就嗤笑道:“你看看你看看,男子汉大丈夫,若都像你活得这么委屈,还不如一头碰死算了!什么王妃要吃乳鸽,恐怕是你的娇妻要吃,你忙不迭要讨她欢欣吧?”
“胡说八道些什么!我又没做错什么事,我凭什么要怕她?!”裴孤鸿最受不了这种话,有时候明知是别人的激将法也会上当。
与卫府结亲是他爹娘的主意,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忙了许久,他觉得再不答应就会被那些车轱辘话烦死,也是从心底里觉得娶谁都一样,就答应了。
偏偏没有想到,如今的卫府,那是京城第一名门,这桩亲事,在外人眼中是宁王府有意与卫府结亲,卫府不过是给了宁王个面子,才勉强答应的。
这种认知,让裴孤鸿心里特别难过,即便是事实也还是不愿意承认。
此时,两个熟人不说话了,只是呆呆地看着他。
裴孤鸿会错了意,以为他们不信自己的话,不由摇了摇手里的折扇,“你们不信是不是?这样,你们先随我回府,将我娘要吃的东西送回去,之后我就与你们去天香阁,如何?过了这次之后,你们再不可说这样的话,再不可……”
那两个人眼中闪过惊慌。
“好,很好!”身后传来的沉冷语声,把裴孤鸿吓得身形一滞。
好歹听他把最后一句说完该多好?他想说的最后一句是——再不可要我与你们一起鬼混。可人倒霉的时候,不喝凉水都牙疼,好事总是会办砸。
卫玄默带着一身冷凛,甚而带着几分杀气,到了裴孤鸿面前。他真想一掌把这混账女婿打死!
他从来不随意发话,一旦说出口的意愿,就必须被执行。可是这孽障又是怎么做的?!
裴孤鸿真的害怕了,眼前的卫玄默比在龙城要砍他手时还可怕,连忙试着解释,道:“岳父大人,您听小婿解释,小婿方才所言,并非出自本意,只是想……”一面说着,他一面往别处退去,想着实在不行的话,也只好先溜掉了。
没往后退上几步,肩头就被一只手扣住,整条手臂逐渐发麻,失去了力气。
裴孤鸿勉强转头去看,看到的是季青城。
“来人。”季青城招手叫来随行侍卫,把裴孤鸿推过去,“绑了!”他是好意,不想裴孤鸿被盛怒中的卫玄默打成重伤,他也知道,那个笨蛋是不会感激自己的。
裴孤鸿被绑了起来,甚至被点了穴出不得声。卫玄默再生气,也不会对这样情形的一个人动手,吩咐道:“带上他,随我进宫面圣。”
这大抵是要与宁王府解除婚约了。这样可就闹得严重了。顺其自然吧。裴孤鸿这种人,不让他真的吃到苦头,这一辈子也就是这让人气不得笑不得的样子了。
——
养心殿。
萧龙渄弄清楚来龙去脉之后,审视着裴孤鸿。这厮在龙城时,一度引得他心里不安,怕昔晽被他抢走,的确是有点讨厌。可这厮的本性却着实不坏,细说之下,也不曾做过真正的错事。甚至于,他还曾试图帮昔昭查清昔晽的死因……
“大将军,”萧龙渄看向卫玄默,“是宁王教子无方,才有今日不知轻重的裴孤鸿。他与大将军之女已是拜过天地的夫妻,若是朕与你合力拆散这桩婚事,日后恐怕会于心不安。”语声一顿,语声融入笑意,“大将军,你看这样可好?来日里,裴孤鸿便跟随在你左右,由你悉心教导,他必将改过自新。”
季青城无声地笑了。萧龙渄这一招,对于裴孤鸿来说,先是祸,之后才是福。
“皇上。”卫玄默深施一礼,“臣才疏学浅,实难担此重任。请皇上降罪。”要他整日看着那样一个不成器的东西?他才不会答应。
降罪的话都说了,那就证明卫玄默实在是看不上裴孤鸿。
萧龙渄目光瞥过季青城,又有了主意,眼中都染了笑意,“那么,就辛苦季将军一些时日,约束宁王世子言行,要他看看季将军的为臣为人之道。大将军可有异议?”
卫玄默看着闻言就已经显得很痛苦的裴孤鸿,心生戏谑之意,爽快点头,“为臣听凭皇上安排。”
两个人三两句话就将此事定下了,没有给别人反对的余地。季青城也只好认真对待这件事,问萧龙渄:“宁王世子在臣左右,算是怎样一个差事?”
“宁王世子虽已成婚,心智却还幼稚。为确保他来日继承宁王爵位,今时季将军尽可随心意相待。苦心心智,劳其筋骨,亦未尝不可。”萧龙渄笑着看向卫玄默,“恐怕也只有如此,才能使得大将军能让女儿继续留在宁王府。”
季青城闻言笑道:“臣已明白皇上苦心。”又转向裴孤鸿,“日后如何,还在世子。”
裴孤鸿感觉自己就像是掉进了老虎洞,却偏偏还一句话都说不得。再说话,不论对错,都是自寻烦恼。
这晚,裴孤鸿带着前所未有的沮丧,回到宁王府,走进房里,不管不顾地仰面躺在床上。
刚梳洗过要歇下的卫昔晴见状,有些吃惊。
他们之间,那是连王妃都知道的,从无夫妻之实。他把她当摆设,她把他的身份当个说得过去的避风港。
仅此而已。
今日这是怎么了?
卫昔晴问道:“世子哪里不舒服么?方才王妃还问起世子为何还没回来,不是在酒楼与人起了争执吧?”语气淡淡的,她倒是想做出几分心急,却是如何也做不出,下意识觉得他有个什么事也是自讨苦吃。
“昔晴啊,”裴孤鸿还在床上直挺挺躺着,除了嘴动,哪儿都不动,“今夜你不妨就给我一刀吧。迟早,我是要死在你卫家人身上,你还不如尽早给我个了断。去吧,把我的匕首拿来。”
这都是说的什么混账话?!卫昔晴啼笑皆非,思忖片刻,屈膝行礼,“世子累了,早些睡,妾身去厢房歇下。”
裴孤鸿立时躺不住了,坐起身来看着卫昔晴,“你怎么都不问问我原由?你就打算这样做我的结发妻?我以后是不是就要把你当个摆设不闻不问?”
卫昔晴似笑非笑,意味着的态度是随你怎样,我怎么都能接受。
裴孤鸿必须得承认,她这招以静制动着实厉害,只这片刻,已觉得无趣。
又能说什么呢?把今日事跟她说一遍,恐怕也只是惹得她自心底看低自己。
已经这样了,也只得接受现状了。再一想,卫玄默、季青城也不是爱讲是非的人,自己的事,他们应该不会让别人知道。眉间就此舒展开来,起身笑着向外走去,“你早些歇息,我回书房了。”
卫昔晴微微挑挑眉,顾自歇下不提。
这一夜的太夫人,去了杨柳畔。
进到厅堂后,便直挺挺跪倒,跪着等待季允鹤回来。
季允鹤回来之后,太夫人把在宫里卫昔昭说的话娓娓道来,之后说出自己的想法:“这不是妾身去请、去求的事情。昔昭不肯回来,如今又把话说得这么死,让太后都知晓了她的用意,说明已是铁了心与妾身做对。敢问老爷,她如何还能回来?”
季允鹤无动于衷,淡漠道:“昔昭回不来,太后不会让你如愿,我更是不会。这样没用的人,换了你,你会留着么?”
“国公爷,你又何必将妾身往绝路上赶呢?”太夫人险些就哭了。可是在这男子面前,哭也无用,甚至只会让他更加轻视。强忍了泪水,又道:“妾身实在没有法子了,国公爷如何处置,都无妨。”
季允鹤越是说着无情的话,语声竟越是温和,“那便回到最初,带着你的青坤,离开吧。”
太夫人不由身形晃了晃,瘫坐在地上,“离开?”她讽刺地看向季允鹤,“今时要我离开,早先你又何必要娶我进门?再没有比你更傻更蠢更冷血的人了!你活该!你活该难过一辈子!你活该与柳寒伊分开!因为你竟死活不放天子钟情的女子,因为你根本没资格得到任何一个女子钟情!你蠢,蠢啊!谁都不该离开,谁都没有错,错在你,该死的该走的是你啊!”
“不知你这些怨怼从何而来。”季允鹤很不理解地看着太夫人,只是他从来不是愿意说出心中计较的男子,因为眼前人,不值得。之后唤来小厮,“请她出去。十日期满后,再放她入内。”
太夫人离开的时候,满心茫然、怆然。
真要走投无路了吧?
短短期限内,她能想出什么法子,让卫昔昭愿意回来,哪怕住上几日?
她只是在为青坤打算,这算是贪念么?就算是贪念,就该受到这样的刁难、惩罚么?
还能寻到什么理由、什么机会?
不在一屋檐下,想想都觉得希望渺茫。
卫昔昭身边的人,是难寻差错的。
与卫昔昭敌对的人……安乐公主萧龙淇、驸马莫兆言,仇恨再深不过,只是如今不知下落。
萧龙洛算么?似是而非的人,还是不要去冒险了。
再有,就是陆家人、许家人。
陆家也好,许家也好,都在京城,与他们一起商量个对策,应该是不难。
只要把眼前这一关过了,怎么都好说。
而让她走到这般境地的人——季允鹤!太夫人回头望向杨柳畔,眼中闪过寒光,他不仁,就不要怪她不义。
太多年了,他过够了,她又何尝不是!
——
萧晨述利用京城一些关系,已开始查找丁兰心兄嫂在京城何处。只是京城地方不小,人口繁多,不是短期就能找到的。
丁兰心虽然比谁都心急,却是明白这一层道理的,言语中间从来是千恩万谢。
只是三两日的光景,裴孤鸿成了季青城的跟班这件事,被人们宣扬开来。卫昔昭起初还不信,直到萧晨述也点头说是,她才真切地笑了起来。
萧晨述这一日心绪不错,懒懒歪在红木透雕椅上,和卫昔昭讲述了这件事的前因后果。
“世子真是太不走运了。”卫昔昭忍着笑,由衷地道。
“世子也真是脑子太不灵光。”萧晨述评价完毕,因为今日还有事,便没留下来教导卫昔昤,站起身罩上黑纱,“先回去了,明日再来看你们。”
一身男装,飒爽风姿,卫昔昭看着觉得悦目,心里很是羡慕。那块黑纱大抵会惹得人乱想,可她身边本就是非多,也不少这一件。
几日没见到季青城了?
卫昔昭轻轻叹息。
这一日的挂念深一些,季青城竟在今日晚间过来了。
听飞雨说的时候,卫昔昭正窝在书房的美人榻上昏昏欲睡,慵懒地睁了睁眼“来了就请进来吧。”
随着熟悉的气息趋近,能够感觉到他到了美人榻一侧。
季青城俯下身,轻抬手指,刮了刮她鼻梁。
卫昔昭捉住他的手,贴在脸颊一侧,继而,手又向上摸索,寻到他的肩颈。
“昔昭?”季青城轻唤道。
“嗯?”带着几分不情愿,长睫向上抬了抬,又轻轻阖上。她有些倦了,又是因为面对的是他,便放纵自己那份慵懒。
季青城宠溺地轻笑着,低下头去,吻了吻她的唇。
卫昔昭唇角弧度柔和许多,侧了侧头。
“没精神与我说话了?”他柔声问。
卫昔昭勾住了他颈子,“是我愿意听的话么?”
“不清楚。你想不想听?”季青城想勾起她的好奇心,赶走她的倦意。
“不想。”卫昔昭睁开眼睛,视线自他眼睛转移到他双唇,带着些调皮地笑了,一手覆上他脸颊。
这般的视线,这般的笑,令人怦然心动。
缓缓靠近她,衔住嫣红双唇,并不急于索取。
牙齿轻叩,细细啃噬。
那环在他颈部的素手便一分一分加了力,呼吸略略急促了一些。
季青城将她抱起来,身形在美人榻上落座,将她安置在怀里。
卫昔昭没了睡意,却不改那份狡黠,“你想不想我?”
“嗯。”
“那怎么到今日才来看我?”卫昔昭有些不满,“我自己住在这里,你就放得下心?不怕我会出什么事么?”
季青城指出事实:“你这是胡搅蛮缠。”
卫昔昭把脸埋在他胸膛,又是笑又是几分茫然,“青城,你陪我住在这儿不行么?”
“你随我到将军府去住。”她是商量,而他却是告诉她他的态度。再者——季青城问道:“眼下这些事怎么解决?”
“我怎么知道。”卫昔昭暗中咬了咬舌头,那些代表着她决定的话已经扔出去了,连反悔的余地都不会有。季青城要面对的局面倒也简单:要么和亲人相聚,要么就只要她和瑜哥儿。这样其实也很好。
“昔昭,还是想个两全之策吧。”季青城抱紧了她,“总这样下去,瑜哥儿恐怕会忘了我是谁。你就不要提了,心狠的小东西。”
“那你晚上就来这里,陪着我们。”卫昔昭怎么能告诉他,她觉得现在已经不需要做什么了,只要等着就好了。
“为什么是我来这里,你不能去将军府找我么?”季青城逗她。
卫昔昭这次倒是爽快,“你今日先歇在我这儿,明日我带着瑜哥儿去找你。好不好?”
“别说笑了,今日不行。”季青城笑起来,“说正经话,今日是裴孤鸿要见你,我被他烦了整日,实在是推脱不过,这才带他过来了。”
卫昔昭解嘲地一笑,“是么?”之后贴近她,张开嘴就在他肩头重重咬了一口。
难为她还以为是他挂念自己才过来的,闹半天他是为了别人的事顺便来一趟。
多可气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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