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青城身躯一僵,之后安抚一笑,“裴孤鸿也关系着四妹的安稳与否。我看你与昔晴算得亲近,也就应下了此事。”又抱紧了她,“无事的话,我还真不敢随意上门,怕你愈发生气。”
“倒也是这个理。”卫昔昭勉强接受,要挣开他下地去。
季青城却没放手的打算,在她耳边问道:“原谅我了么?”
“自然没有。”卫昔昭蹙眉,“你又哪里需要我原谅。”
“你此时在生气,说的是反话。”季青城含住她耳垂,吮吻片刻,又侧脸吻住她双唇。
“别……”卫昔昭余下的闹字没被允许说出来。
带着占有、强势意味的亲吻,唤醒了她这些日子的想念。
每日的相拥而眠,每日的温暖环绕。缺少了,可以忍受,却不能不思念。
却也没忘记方才生出的小小不满。
同样热切地回应着他,手指沿着他颈部一点一点游移过去。
听闻耳边呼吸转为粗重,她绽出妩媚笑容,双唇移至他耳畔,“青城,想我了么?”
季青城低声喟叹:“想,想得厉害。”
“我怎么感觉不到?”卫昔昭和他拉开一点距离,明眸潋滟成辉,“你是想我的人,还是别的?”言下之意是在问:想的是她,还是她的身体?之后顽劣地笑起来,“趁我不在你身边,赶紧纳个妾吧。”这句话就是认定了他想的是她的身体。
“这么体贴大度?”季青城知道她还在怄气,不舍地放开她,缓缓向后仰在美人榻上,“去见客吧。”
“真的么?”卫昔昭却不肯罢休,顺势坐在他身上,贴近他容颜,吻了吻他唇角,“没事,我也只是随口一说。你我是夫妻,那些事本就是我分内事,你不需为难自己。”
“我不为难。”季青城的语气很奇怪,因为自心底是更在乎她的感觉,可若说不想与她缠绵悱恻,亦是不可能的。
一个男人对于一个女人的爱,若说无关肌肤相亲,也是不可能的。
“为难你就告诉我啊,”卫昔昭忍下心头笑意,继续撩拨他,加深了那个吻,步步软化他的意志。
季青城心生戏谑。怀里的小东西近日是不是太闲了?连他都想算计,想弄得他进退两难。
回应她的同时,一手箍住她身形,另一手熟络而强势地除去她身上束缚。
卫昔昭的话眼看就要得到验证,便想出声指责,他却不给她出声的机会。反身将她安置在榻上,手辗转游移。
唇移开去,吻步步蔓延。
“季青城!”卫昔昭终于能出声说话了,却已被气得不轻。心里满是火气,身体却不争气地酥软起来,手忙脚乱地去阻止他惹祸的手。
他再度覆上她的唇。
“嗯……”卫昔昭很不好过,心智游移在理智与悸动之间。
“想么?”季青城问她。
“不知道。”很诚实的回答。片刻后低低喘息起来,轻轻颤栗着,“你……”
“在想什么?是我,还是别的?”婉转地把她的问话还给了她。
“你怎么这么气人呢?”卫昔昭呢喃着。
季青城低声笑开来,长腿跨在美人榻上,把她揽在怀里,静静与她相拥良久,平息各自体内汹涌的火焰。
让他强行忍下冲动,惩罚稍嫌恶劣,卫昔昭带着些许歉疚,吻了吻他下颚。
“日后还闹不闹了?”季青城问她。
“那你还与我闹不闹了?”方才最多算是扯平,甚至她还被他摆了一道,这笔账又怎么算?
“我看你。”季青城笑了笑,体贴地帮她一件件穿戴整齐。
卫昔昭觉得有些不自在,下地理了理妆容,想说什么缓解尴尬,却偏偏找不到话题。
“出去见客吧。”季青城卧在榻上,“我在这里等。”
卫昔昭犹豫着转身,慢吞吞出门去。到门边回头去看,见他已经阖上眼帘,似是乏了。
到寝室又换了身见客的衣饰,等脸上的绯红消散,这才去了厅堂。
裴孤鸿是来求卫昔昭帮忙的,先说了被卫玄默撞见喝酒导致的恶果,又说起如今的凄惨日子:“季将军是把我当成了寻常的小厮,倒也无可厚非,可关键是我这些年哪里吃过这等苦?你能不能帮我向他说几句好话,若是得闲,能不能再回趟季府,去与大将军帮我讨个人情?”
不过几日,对季青城已经没了先前的敌对,多了恭敬。这般的磨练,在卫昔昭看来,是莫大的好事。再者,裴孤鸿把卫昔晴晾在了一边,是不妥当的。这对夫妻,只能通过日常诸事一起面对才会日久生情。却也不能直言回绝,想了想,她微微笑道:“我也听出来了,你是觉得,将军如此对你,是你岳父的意思。只是我如今独自住在这里,哪里好意思与他求人情?按我说,这件事你该找昔晴才对——她是你发妻,与她的姐夫、父亲说话,一句能抵我十句。你先去问问她的意思,她若左右不依,你再来找我。”
裴孤鸿觉得这话很有道理,心里却觉得卫昔晴是不会帮自己的,踌躇片刻,道:“好,我回去与她说说,她若是不帮忙,我能不能再来找你?”必须得要卫昔昭个准话,不然季青城是不会允许的。
“自然可以。”卫昔昭爽快应下。
裴孤鸿也就不再停留,拱手道谢之后,告辞出门,到府门外等着季青城。他如今是寅时去到将军府,戌时回王府,这时间是不能出偏差的,若被季青城发现他没有按时前去、按时回府,后果严重。若不是日子这般悲惨,他又何须求到卫昔昭头上。
卫昔昭转身去往寝室,刚要进小书房,季青城走了出来。
他递给她两张银票,“你住在这里,开销怕是不小,此事又因我而起,我理当为你担负这些。”之后不等她应声,走到寝室床前,给她放在床头。
卫昔昭就想起了以往与他说过的话。说要掌管他手里的俸禄、赏银,还来不及成为事实,她人就离开了卫府。
“我回去了。”季青城道辞。
“你近日都在忙什么?”卫昔昭走到他面前。
“忙军务,忙反思过错。”季青城开起了自己的玩笑,之后轻抚她容颜,“等我来接你。”
卫昔昭去拿起银票来看,“这么多啊……你要等我花完来我么?那得到什么时候啊?”
季青城失笑,“十天八天能花两万两?”手指弹了弹她额头,“贤妻做腻了?”
卫昔昭随之笑了起来,“不在你身边,自然就不用节俭了。”
“怎么都好。乖乖等我。”说着话,星眸、手指依然带着眷恋,停留在她脸上。之后低头索吻。
“不然……你别……别走了。”他在身边,她才觉得安稳踏实。
“等几日就好,我回府还有事。”她不在身边,一日也嫌长,要尽快接她回到身边,可每日能处理这件事的时间,也只有回到府中之后。
“那好吧。”卫昔昭给了他期限,“最多十日,不然我就不等你了,反正住在这里也很逍遥自在。”
这话他信。“用不了,今日这笔账,我急着报复回去呢。”
卫昔昭赧然一笑,微红了脸。
季青城回到季府书房,小九已经在等,问道:“将军找我何事?”
“要你去办一件事。”季青城如今对府中诸事都是明白告诉小九,“我总觉得一些事来得蹊跷。想要弄清原委,就只能了解国公爷当年诸事。你平时对这些留意一些,另外撒出人手,到几个地方去走走。”说着,取出一张笺纸,“都是国公爷曾停留的地方,又都发生过一些事。小九,此事不可声张,而我能信的,只有你。”
“将军放心,属下会尽全力。”小九接过笺纸,无声退下。
季青城心里有些不安,儿子查父亲,实在是没办法从容。这些时日,他偶然看到了父亲自为官到如今的履历,又询问过冯氏,听到了一些意味深长的话,才起了追究父亲当年旧事的念头。
母亲自听说他与昔昭结缘、有意婚嫁之后,便反应激烈,在龙城时就写信告诫他万万不可,近来诸事更是到了不择手段的地步。
直觉是母亲因为昔昭生母而迁怒于昔昭,甚至还有他。
想弄清楚的,是母亲对昔昭生母这般彻骨的痛恨,所为何来。
万事只有寻到原因,才能知道如何面对。
如今——如今的局面,昔昭说过的话,他是知道的。宫里的议论,萧龙渄知道的一清二楚,也如实与他说了。
如果不能相安无事,那么,如今其实也只能依照昔昭的想法,相互敬而远之。
只是不能告诉昔昭。
他若每日前去公主府相见,若是今夜留宿在公主府,那些对她心存歹念的人不定会说出什么样的话来,说她怂恿他不孝的话恐怕不会少,母亲尤甚。昔昭不在乎,他却不能不顾及。不顾及母亲,还要顾及父亲的颜面。
父亲虽然有意做闲云野鹤,可是非一直都不少。为人子,他能用来尽孝的,不过是让父亲少动怒,多几分清静。
——
裴孤鸿回到王府,不顾夜色已深,去了新房寝室,不顾丫鬟阻拦,径自进门,点上灯盏,坐在床畔,伸手去推醒梦中人。
卫昔晴睡得好端端的被他吵了起来,再怎么好脾气,此时也是自心底的不满,倚着床头坐起来,语声也就少见的冷淡:“什么事?”
裴孤鸿一时还不知从何说起,话中有点迟疑:“我——来看看你。”
卫昔晴无奈,“世子已然看过,去歇下吧。”之后就要滑入锦被。
裴孤鸿只好说实话:“我有话说,不对,是有事求你。”
卫昔晴只得强打起精神来,“妾身洗耳恭听。”
裴孤鸿吞吞吐吐地把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复述了卫昔昭的话,恳切地看着卫昔晴:“我知道你会生气,可我去那种地方虽然由来已久,却也只是说说话喝喝酒,从来不敢放肆。你相信我,好么?”是担心她为他踏足青楼生气。
卫昔晴却道:“世子出入那种地方既然是由来已久,也不差那一次两次的。妾身没放在心上。”
裴孤鸿吃了一惊。他这是娶了个什么妻子?竟然对这种事都无动于衷。是认准了他就是有贼心没贼胆的人么?
“再说眼下。”卫昔晴才不会好心地开解他,继续道,“父亲有多疼爱大姐,世子应该是心知肚明。如今妾身被父亲眷顾,说到底,还是因为大姐的缘故。是以,求情的话,也只有请大姐去说,妾身去了就是自讨没趣。再者,父亲每日军务繁忙,妾身怎么好为了这种事情去烦他?”
“那……”裴孤鸿迟疑片刻,便有些生气了,“那你们姐妹两个,不是在来来回回地把我当球踢么?”
卫昔晴忍着笑,道:“大姐那样说,是为妾身着想,怕日后妾身得知事情后伤心。世子本就该先知会妾身再去找大姐求情,可不要错怪了旁人。”
这话也是有道理的。裴孤鸿此时得出的结论就是过日子太繁琐了,丁点事就弯弯绕绕,着实恼人。他哪里懂得这些事情?
卫昔晴又道:“其实世子跟在季将军身边有益无害,又何必要人去求情?”语声一顿,轻轻叹息,“季将军在柳城那段时日,如今谁人不知?他是从寻常兵卒一步步熬到指挥使的地位,之后才有了这一路荣华。世子与季将军那时相较,如今算是享福了。”
裴孤鸿险些就认为妻子这是在冷嘲热讽了,之后,却也不得不承认言之有理。而他与季青城的地位慢慢分出高下来,也就是在那件事之后。
“这些都是妾身心中所想,何去何从,只看世子。”
裴孤鸿沉思良久,也不得不点头认可,“果真就是你说的这个理,说到底,还是你们姐妹明白事理。”
卫昔晴反应淡淡:“世子谬赞了,妾身与大姐只是女子。女子想的自然就多一些。”
“也只是有些女子……”裴孤鸿看向卫昔晴,眼中现出疑惑,“男子该珍惜的,果然是你们这样的人么?”
“自然不是。”卫昔晴坦言道,“大姐也有过不平顺的时日,更曾被人轻视过,后来她才想的多了一些,长远了一些。而妾身也是一度过得惶恐不安,为求自保,遇事就只能比旁人想的多一些、远一些。而养尊处优的公主、郡主之类,自然不会如我们姐妹这般谨慎细致,因为得天独厚,不需这般辛苦。谁不想率性而为?谁不想纵情人生,可若是没有那个资格却还那样,就是不识时务了。”
她知道,裴孤鸿真正想说的,是卫昔晽那样单纯活泼的女子应该得到男子甚而亲人的看重珍惜。但是卫昔晽一度被卫昔昭、卫昔昤与她敬而远之。
裴孤鸿听了这些话,生出怅然,“是注定,有些人红颜薄命。”
卫昔晴笑得有些冷,“大姐的生母的确是红颜薄命,美貌而又有心机手段,原是父亲的贤内助,却一早离开人世。而有些人,自己丧命也就罢了,还使得大姐痛失亲如姐妹的丫鬟,更要将孩子交给大姐抚养。那也叫红颜薄命?如今大姐若是没有皇子在身边,怎么会有眼下诸多是非?”
“你!”裴孤鸿不爱听这种话,有些气闷。
“原本就是这个理,世子不爱听妾身也要说。”卫昔晴在这件事情上,对卫昔晽真没什么同情、怀念,“宅门里的女子,连对错都分不清,世子觉得她又能落得什么下场?有福气倒是真的——世子到如今还在怜香惜玉。”
裴孤鸿迅速起身,定了卫昔晴片刻,转身就走。这小女人太恶毒了!这不是在他伤口上撒盐么?她这些话,说难听一些,不就是他错爱了一个不知天高地厚还害得旁人不得安宁的女子么?!太可气了!
“熄灯!”卫昔晴吩咐丫鬟的声音有些冷,之后躺下身去。再怎么不在乎,可夫君为别的女人动气,还是让她气闷。她说错了么?不觉得。反正这些话是迟早都会说的,能点醒那个傻瓜自然是好,不能的话,日后也落个耳根清净。
他如果想着和她一起怀念卫昔晽,可就是大错特错了。有些姐妹之间,也是没有情意可讲的。
她承认,有几年是不懂事,总是不喜欢卫昔昤可怜兮兮的样子,更不喜欢卫昔昤动她房里的东西。就是因此,才惹得卫昔晽不快,从而使得她对卫昔晽也是百般反感。
如果不是卫昔晽当初将对她的厌恶日日挂在脸上,她那次是不会帮二姨娘举证她和萧龙渄的事情的。
同样的事情,卫昔昭也不喜欢她欺负卫昔昤,可每次只是委婉地说说,卫昔晽就不会,从来是张嘴闭嘴说她小气、不懂事。
她就是不喜欢那个人,即便故去也不能惺惺作态。好人还是让别人去当吧,她不稀罕!
——
夜已深了。
整座季府安安静静。
一道人影匆匆走进正房,见院中没有值夜的人,径自走进厅堂,转入寝室,摸索着走向那两个红木立柜。
打开立柜,那人的手匆匆忙忙地翻找着什么东西。
拿起一件肚兜,用手指辨别意料,之后轻轻呼出一口气,轻轻地将立柜门掩上。
转身之际,室内发出一声轻微的响动,随即,烛光摇曳起来。
那人惊慌之下,发出一声低呼。看到季青城,如同见到了鬼魅一般。
季青城目光幽深,“娘,这么晚了,您怎么会过来?”
“我……”太夫人的手握成了拳,似要把那件肚兜捏出水来一般。
季青城趋近她,从她手里夺过东西,语声透着冷漠,“这是昔昭的东西,您拿这个做什么?”
“我……”太夫人到此时,能说出的也只有这一个字。仍是觉得置身噩梦。下人不是说,他每日都留在书房么?这正房不是没人停留了么?
“被我亲眼撞见,您也不打算说么?”季青城安稳落座,脸色阴沉的可怕。
昔昭不在府中的每一夜,都是在书房歇下,却辗转不成眠,总会在夜深时回来正房。不见得能入睡,可心里是能好过一些的。等着她,心里会安稳一些。却不想,今日走进来的时候,竟撞见了这种事。
昔昭贴身的穿戴,如果被人窃取之后,能用来做什么?
害得他们夫妻不能朝夕相对,也许能忍一些时日。可若是想害得他的妻子被人诬蔑、失了名节,谁能忍?
“来人!”他沉声喝道。
片刻后,歇在后罩房的丫鬟、婆子慌慌张张跑进来,纷纷跪地请罪。夫人不在,她们自然会生出倦怠,值夜是连样子都懒得做了。
“你们看好夫人的东西,若是少了一件,严惩不贷!”季青城命令之后,又道,“此时开始清点,去找冯姨娘过来帮忙记录,如此,即便丢失,也有个说法。”语毕,意味深长地看向太夫人。
这条路就这样被堵死了。即便能再拿到卫昔昭的东西,也只是正房失窃,与卫昔昭扯不上关系。太夫人暗中懊恼之后,才意识到眼前的季青城的火气,这是必须要面对的。
“下去!”季青城吩咐着,视线仍旧深锁着太夫人。
太夫人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心里有了计较,待下人出去,道:“卫昔昭在公主府,一日也没安生过,行径如何放荡,想来你还不知晓吧?也是,谁又会在你面前说这种事?”说着冷冷一笑,“我自然是进不得她的门,心里替你生气,想替你做主,让她主动与你和离,这才有了这番打算。此时被你撞见也好,索性对你说明白了,如何应对,就是你的事了。”
季青城的笑意一点一点增多,“这些话,我一个字都不信!”
“你不信?!”太夫人也笑了起来,“不信就去看看!看看是不是景王日日去她的公主府,看看是不是有蒙面男子不时歇在她那里!许府太夫人与我说起的时候,我也不信,觉得是有心人故意给季府抹黑。可是我命人去看过了,人家的一字一句皆是事实,我能怎么办?因着与你之前的不快,料定你不会相信,如今也只有这一个法子。不论如何,我是要让你看清她的真面目啊!”话到末尾,竟是痛心疾首的样子。
“您到底是怎么了?”季青城笑意点点消散,眼中逐渐现出痛楚,“昔昭有什么不好?您为何要这般陷害她?”
竟是真的无动于衷。太夫人的心落入了谷底。
“这些话,这件事,若被旁人知晓,成为笑柄的不是你,是整个季府。”季青城起身,转身举步,“已到这种地步,我已无话可说。日后孩儿不能在您膝下尽孝,还望您谅解。”
“你为什么就不相信?这是旁人都知晓的事,不信你自己去看……”
“好了!”季青城冷然回眸,眼中怒意燃烧,脸色有些苍白。
太夫人被吓得踉跄后退。
“我是您的孩子,不是您的仇人,您竟不知。”语声已是苍凉无力。
下人们请来了冯氏,在门外通禀。
季青城让人进来,对太夫人道:“让她们做事,您请回。”请字说的分外勉强。他已无法再对眼前人有半分恭敬了。
太夫人着实被吓到了,身形有些发抖,踉跄着步子回了自己房里。
季青城在之后,去了季允鹤房里,是道别。
这个他以往认为的家,如今给他的只有不解、愤怒,他已无法再停留。
事态已到了龌龊不堪的地步,却依然没人给他解惑,他能做的,还有什么?
所谓颜面、孝道,该是一家人以和为贵才能有的东西。到今时今日,不如分府而居,各自为安。否则,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因为怒火中烧而伤害亲人。
带马离开季府,季青城去了卫昔昭那里。
心里越是对太夫人寒心生气,越是心疼她。
她是不是早就开始被母亲这样算计了?是不是已忍耐了太久?
自己竟然不知,竟然不曾察觉。
所谓善待,就是她不说自己就不能看到她的不易之处么?
日后再不会有这种事了,他绝不会再允许发生。
趋近公主府,季青城看到了一个人,熟人。
程绍扬。
论年纪,程绍扬年长季青城七岁,时年二十五岁。
在柳城时,他们相识,也不过点头之交。之后一起离开柳城赴西域,一起征战沙场,是卫玄默最为欣赏也是最为头疼的将领——作战骁悍,却总在建功后出过失。卫玄默就是想让他高官得坐都不能如愿,一度恨得牙根痒痒,与季青城提过这种话。
因为那时经常兵分两路,季青城了解得不是很清楚,只知道卫玄默是真的爱惜人才——在凯旋之后,因为许兆谦被贬职,卫玄默力保程绍扬做了兵部侍郎。
之于卫玄默,这在他生平亦属罕见。但是程绍扬一表人才,也的确是难得的将领,季青城自心底也是认可的。
而今日,他来这里做什么。
季青城带住马。
程绍扬已抱拳拱手,“见过将军。”
季青城抱拳回礼后问道:“侍郎为何在此地?”
程绍扬回道:“卫大将军吩咐过,要下官尽力保公主、皇子平安。”
这就说得过去了。季青城颌首别过,入府门,到了寝室。
寝室没有掌灯,床上的人却也不在,被褥一丝温度也无。
缓步走向里间,看到小书房的灯光。
桌案、案上的酒菜是多出来的,两个酒杯,两副碗筷。
灯下的人穿着桃红色绫衣绫裤,面色一如平日,眼中却有着迷蒙醉意。
与她对酌的人已经离开。
卫昔昭懒懒地笑看向他,“你怎么来了?”
季青城走到她身侧,“来接你。”
“今日晚了,我也想多留几日。”卫昔昭拿起空掉的酒杯,“你喝不喝?”
语声柔软,始终带着笑意。微醺的她,很可爱。
停顿片刻,她才想起比较关键的那件事:“你要把我接到哪里去?是季府还是你的将军府。”
“是将军府。”
“是国公爷要你这么做的?”她此时不爱动脑筋了,只想听他给出答案,问得就多一些。
“也算是,也是我的意思。”
卫昔昭闻言却蹙眉,“如果这是你初衷,为何不在我回娘家的时候就这么做?你怎么到这种时候才想通的?”
“所以说是我错了。”季青城除了认错,还能做什么呢?
卫昔昭笑得没有心机,“那我就过几日再原谅你。”
季青城不置可否,目光不离她,拉过椅子坐下,随口问道:“这么晚了,是谁来陪你喝酒的?”
“不告诉你。”卫昔昭道,“我就从没管过你和谁来往。”
“说的是。”季青城承认这一点,“今日可尽兴了?要不要再来一杯?”说着去拿酒壶,视线错转间,这才看到了桌案另一侧上的一把扇子。是折扇,男子用的。竟觉得眼熟。目光因此一沉,便对此事认了真,“昔昭,到底是什么人,与你深夜对酌?”若是男子,这地方就不须说了,单她这身衣服,就已不妥。
卫昔昭抬起手来,手理了理披在背后的如缎长发,之后托腮,笑盈盈道:“你以为是谁?你又以为是男是女?”
季青城一面竭力思索折扇在何人手里见过,一面尽量温和地回道:“是我在问你话。”
“那你这意思,是觉得这个人是个男人了?”卫昔昭的话,有质问的意味,“你不相信我,是不是?”
她知道应该给他个说法,消除他的疑虑,可今夜是真有了醉意,她管不住情绪和言语了。总是话先说出口,才会想妥不妥当。
季青城其实有些恼火了。但是她离开季府,就是因为他不细问原由、不查清原委而造成的。那种错误,一次已是太多。
想竭力握在手中、从来不曾想过放弃的,也只有她。
一字一句,都需斟酌后再说出口。
即便她能忍受,他已不能再因为自身原因使得她觉得委屈。
如今所有一切,不过是苦果自尝,他认。
思及此,他的手落在她背后长发,轻轻拂动,“我信你。只是想知道如今是谁在伴着你排遣光阴。”
“我不想告诉你。”卫昔昭扯扯嘴角,“再者,你已经不信我了,我就更不会告诉你。”
这样的话,倒是让他安心几分。她就是那样的性子,和他话多的时候,往往是因为底气不足。他语声就更柔和:“以后也什么事都不与我说了?”
“你也不是事事都告诉我的,例如你的公务,我就不知道谁与你走得近,谁对你心存歹念。”卫昔昭眨了眨眼,“你不能怪我的。”
“我怎么会怪你。日后我凡事都告诉你,你的事愿意说就说,不愿意说也无妨。”
“这就是委曲求全了。”卫昔昭不是很喜欢这样的情形,“日后你若因为心怀愧疚而一直如此,那么我们又能过多久的安稳时日?”环视室内,露出满足的笑,建议道,“不如你我暂且就如此,你在将军府,我在这里,相互有个照应即可,彼此也都自在。”
“合适么?”季青城说着话,将折扇拿起,打开之前,先看扇坠。
卫昔昭却一把夺过,“不许看。你想知道,我就偏不让你知道。”之后仍是不满,“我都没怀疑你这段日子做没做过亏心事,你倒没完没了的要探究。当日我离开的时候,也不见你如此。”
到此时,她的脑筋已经运转如常,觉得这把扇子其实是可以拿来利用的。他若总是轻易就被眼前是非蒙蔽,那么日后有了什么事,彼此还是会生嫌隙。
她可不想做动辄离开、跑回娘家或避到别处的人。这种事太累心了,她如今只想善待自己。宁可让他生一时的气,也要一劳永逸。
季青城又深凝了那枚扇坠一眼,目光微闪。
卫昔昭此时却觉出了不对,“是不是又有人和你说了我什么,你就匆匆忙忙过来要兴师问罪?”不然怎么会去而复返?
季青城就想到了太夫人的行径,蹙了蹙眉才道:“不是说过了,是来接你。”
而他这种反应,在卫昔昭看来,等于是默认。有些不悦地起身,指向门口,“不需你接,我也不会回去,我哪儿都不去。你回去吧,我还要待客呢。”
“还要见谁?”季青城好脾气地笑着,“我陪你便是。”
“我府上的座上宾又不少,随意去请一个来就是了。”卫昔昭故意气他,“实话告诉你,方才那一个是女子,稍后我要请的是男子,你也要作陪么?”说着转身,“那倒也好,以往竟没看出你这般大度。”
刚举步,人已被他捞起。
衣衫在他手掌起落间落地。
卫昔昭嘤咛一声,抬手就抓向他的脸,他侧头避开,手指就抓到了他颈部,留下一道抓痕。
后果是后背抵上了墙,觉出阵阵凉意。
“刚才那一个是萧先生,你与她来往无可厚非,为何要瞒我?”他这样问她。方才她的话,委实伤人。
若不是扇坠让他回想起来,她还要故意气他到什么时候?
“景王是你的座上宾,外面又程绍扬为你把门,你尽管与他们来往。我信你进退有度。他们一个是我的朋友,一个是你父亲看重的人,我也信他们的人品。”
他的确不曾前来,可她府上的事情他还是知晓的。知晓有蒙面人出入,也知晓府上还多了一个女子。虽然不解,却却知道另有缘由,否则又怎会被太夫人彻底激怒。他若是真的不信她,岂不是早就上门来探寻究竟了?
卫昔昭有些底气不足了,“那你还气什么?知道我要款待的是他们不也很好么?你快放我下来。”
他却报以漫不经心地一笑,“你忙着与夫君以解相思,没工夫。”
卫昔昭张了张嘴,不是没话说,是不敢再说话找不自在了。
“昔昭,如今是你不信我。”他趋近她容颜,与之四目相对,“你不信我是真的知错,你不信我是真的想给你一份安乐。”
卫昔昭心里一半是被问得无言以对的怯懦,一半是对自身此时情形的无所适从,由此只一味顺着他说:“我信你还不行么?是我错了,你先……”敛目瞥了瞥地面。
“口不应心。”季青城眼中多了戏谑,“你凡事总是让我自己去看,自己去想,总让我后知后觉,你就丝毫过失也无么?我知道是因我而起,可你若总是藏着心绪,那么,我们还是夫妻么?夫妻之间该有这些隔阂么?我想对你好,可你对我还如以往么?”
其实,他们之间从不曾做到言无不尽。
他是,她也是。
从来是对彼此报喜不报忧,是体贴,可有也是引发诸多是非的症结。
他知错了。
他的娇妻呢?意识到这一点了么?
她还相信自己那份爱恋从未淡去么?
她总是选择自己面对一切的烦扰,总是在等着他看到她心里的苦。可他不能时时刻刻守在她身边的,守住如今荣华,何尝不是善待她的根本,所以很多时候有心无力。
“昔昭,你习惯了料理一切,在我未归时,我感激你如此。而如今不同了,有我为你遮风挡雨,日后心里想什么就告诉我,哪怕是抱怨,我也乐意倾听。”
醇醉的语声在这一番话里,道出了她以往没有意识到的问题。而他丝毫责怪也无,因为他知道,一切是因为别离而起。别离,他认为是他的错,他的遗憾。
细想那时,不怪他。
是她的坚持之下,才有了他以往不曾想过的出征之前成婚。
那时都尽了自己的全力,去给彼此相对于来说更好的一个局面。
而到此时,是苦尽甘来,而她的心,也已被诸多是非磨的冷漠了许多。
总是觉得,很多话是不必说的,因为说了也没用。
“怎么不说话?”他问。
卫昔昭随意抓了个借口,“嗯……你一下子说这么多话,我被吓到了。”之后垂了眼睑,又迅速抬起,“我们,去寝室说话吧?”
季青城笑开来,灼热地吻住她。
卫昔昭退无可退。勉强挤出的话,都被他无视了。意识到他接下来要做什么,她慌乱摇头,“不行不行……我……我怕。”
心里哀呼,被自己没事惹事害惨了,这……也太要命了。
“不怕。”他安抚地温柔地亲吻,赶走她的不适、慌乱。
娇弱如花,惹人怜惜,又让人欲罢不能失去控制的人儿。
丝丝喘息转变成声声呢喃。
人间,云端,起起落落。
这是变相的惩罚折磨。
混账!
卫昔昭觉得心里这一声斥责都是有气无力的。随即心念转动,抱紧他,唇滑至他耳廓,手指寸寸游移。
这种了解是相互的。她也不是一点法子也没有。
他周身一紧,闷哼出声。
她双唇适时落回他唇边,焦灼在一处之前,轻轻挣扎,“青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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