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嫡高一筹

同心协力上


    极致痴缠之后,卫昔昭已是昏昏欲睡。
    季青城在将她安置在床上的时候,仍是逗她:“带你回家?”
    卫昔昭蹙了蹙眉,低语一声:“不许吵我,更不许烦我。”侧身向里,沉沉睡去。
    夏日里,她总是觉得他像个火炉,睡前会尽量离他远一些,而每每醒来时都是被热醒的,不知何时、不知怎地就已在他怀里。
    这一夜亦是如此。
    因为她不满地咕哝,季青城醒来,看到她眉间轻蹙,手势慵懒地揉了揉眼,继而嘟了嘟嘴,又白了他一眼。
    季青城知道为何,却是笑着要将她搂回怀里。
    她便踢了他一下,仰面躺好,忽闪着睫毛看着上方承尘。
    季青城下地去寻到了萧晨述遗落的折扇,回床上侧卧着,给她打扇纳凉。漫声问她:“你与萧先生也有话可说?”他认识的萧晨述,可不是平易近人、闲话家常之人。
    “是啊。”卫昔昭因为凉风徐徐袭来,神色柔和许多,“大抵是因为我爹娘的关系吧,她待我就温和几分。”之后抿唇笑了起来,“先生说,因为她比我爹娘年岁小,所以总是被当做不懂事的孩子。”
    被当成混小子的时候也是有的——季青城在心里给她补充了一句。他所见到的卫玄默对待萧晨述的态度,有时候真是严厉到了不近人情的地步,但把酒言欢的时候也是有的,与相交多年的老友甚至兄弟没有差别。所以他能确定,卫玄默与萧晨述之间是知己情分,若还有别的,也只是萧晨述独自的心思。
    “近来,先生总在追忆她的母亲、兄长。”说到这些,卫昔昭就忍不住有些伤感,“回京时,别人是兴高采烈,她却是形只影单,一个亲人都没有了。那样的感觉……”
    “的确是,换了谁也需要一段时日方能平静下来。”
    卫昔昭无声点头。那时的萧晨述,觉得能让她容身放纵愁绪的,也只有卫府。萧晨述自有一身傲骨,何时也不会做出与女人抢男人的事情来,她只是想在相对于熟悉的环境下度过那段最痛处的心路。
    许多人,险些就误解了她。
    她创伤再重、经历再苦,别人不是她,也不能感同身受,能给予的,也只有一点同情。
    看向季青城,她又是一声叹息。他往后的日子,也不会好过。已经被亲情所伤,而日后,不知会演变到什么地步。一想这些就头疼,她转移了话题:“随你回府那件事,我说要过几日,是认真的。”
    “说来听听。”
    “萧先生带过来一名与亲人失散的女子,我想等着事情有了结果再随你回去。再有,萧先生还需几日才能安稳下来,她又不想再回卫府了,住客栈总是不像样子,我就想等她将宅子打理停当再离开这里。”
    关键是在于萧晨述不会住到将军府,她不去,那女子也不回去。那个人的那个倔脾气,谁左右得了?季青城想到这些,点头应下,“也好,就依你。”之后又问,“萧先生是怎么个打算?”
    “她还是想过清静的日子,离开皇室虽然清苦一些,却没有那些风风雨雨。她说恰好先帝没有宣旨召回,正好留在民间图个自在。”
    萧晨述最辉煌、最孤苦的日子都已经过去了,如今再尊贵的身份、生活都已不能让她开心了。
    卫昔昭又道:“萧先生已经选好了一座宅子,正在添置一应家什,等她忙过了这几日,便可入住了。”
    季青城道:“那女子的事,明日你请萧先生去找我一趟,我与岳父合力,也能快些有个结果。”
    “好啊。”
    多出这几日的时间,倒是也好,他也能将将军府里布置妥当,省得她过去之后又是一番忙碌。这阵子,她就像是个狡猾的小兔子,窝不少,尽是来回折腾了。
    夫妻两个说着话,到了季青城去上大早朝的时辰。他还得去将军府换上官服,动身就又早一些。
    卫昔昭只管自顾自去睡。偶尔她也喜欢偷个懒,尤其如今,对他使些小性子也是能够心安理得。
    起身之后,卫昔昭命人将账册拿来,核对今日的开销。
    丁兰心过来之后,卫昔昭随口问了一句:“兰心,你会清算账目么?”
    丁兰心答道:“略懂得一些皮毛。”
    卫昔昭就又顺势问道:“那你帮我可好?”不是她放纵自己偷懒成习,今日实在是觉得疲惫。
    “夫人抬爱,兰心自然愿意。”
    卫昔昭为之一喜,将账目交给她,自己则慢慢品茶。之后就发现,丁兰心哪里是略懂皮毛,分明是精于此道,纤纤手指在算盘上翻飞如花,算起账来驾轻就熟。
    这几日,卫昔昭一直与丁兰心之间不算亲近,却也偶尔能听到她为卫昔昤讲解一些诗词歌赋,便以为这是个书香门第里的女子,也没细问过她底细。
    今日见状,卫昔昭忍不住好奇,笑道:“兰心,今日你可是让我叹为观止了,这是与谁学的?”之后怕丁兰心多想,又加了一句,“我只是随口一说,你若为难也不必告诉我。”
    丁兰心便是赧然一笑,又有些不安,“不瞒夫人,民女兄嫂是经商之人。”
    “这就难怪了。”卫昔昭释然笑道,“怪不得你打得一手好算盘。”
    “民女兄嫂自来不拘束,民女想学什么他们都乐得传授。”丁兰心说完,眼中有点自豪,又有点伤感。
    卫昔昭便宽慰道:“你兄嫂定能尽快与你团聚,你不要太忧心,在我这里住着也是一样,不要拘束。”
    丁兰心由衷地道:“民女也算是因祸得福了,一番惊吓之后,所遇到的皆是好心人。”
    很多时候,很多人都是这样。等一等,便是柳暗花明。
    有人帮忙核对账目,今日就显得愈发无所事事。卫昔昭头一遭应下卫昔昤的恳求,姐妹两个带着瑜哥儿上街转转。
    也不过是看个花红热闹。
    乳娘委婉地提过几次,让卫昔昭尽量别让瑜哥儿在大日头底下出门。可这几日卫昔昤没有顾忌这些,每日带着瑜哥儿去后花园玩耍,瑜哥儿每日里愈发欢天喜地,格外活泼,卫昔昭也就不再约束着。
    轿子行至景王府附近,卫昔昭犹豫了片刻,吩咐人去王府看看。
    如今这里冷冷清清,再没有先帝驾崩之前的人来客往。守门的侍卫都显得没精打采的。
    飞雨传话之后,侍卫连忙拱手施礼,自是没有一丝阻拦的意思。
    卫昔昭让卫昔昤等人在前院看看、坐坐,问过后得知萧龙洛在后花园,顾自前去。
    一路上,下人稀少,入目的几个也是行动迟缓,一看就是不尽心当差的。
    走入那道用来观景的长廊,卫昔昭看到了萧龙洛。
    萧龙洛手扶着栏杆,极为吃力地一步步地向前走着。
    一名在他近前的侍卫,眼中满是不忍、酸涩,手迟疑着探出,却不敢去搀扶。
    每一次,右脚一着地,萧龙洛的身躯便是一僵,要费好大一番力气,才能站稳。
    他的右腿,竟已伤成了这个样子。
    他背后的衣衫,已被汗水湿透。
    卫昔昭咬紧了唇,停下了脚步。
    萧龙泽的每一步,格外迟缓,却都生生地踩在了她心头。
    她看着难过。因为他的伤,是被他的手足害成了这个样子。
    还能痊愈么?
    腿上的伤就算是能好,他心里的伤呢?
    明知道他与萧龙渄交换位置的话,结果大同小异,心里还是难过。
    萧龙洛似乎察觉有人在身后,停下了脚步,缓缓转过身形。
    卫昔昭其实很想转身就走,逃离这里,可双脚却似生了根,一动也不能动。
    萧龙洛唇角一点一点上扬,笑意蔓延,眼波在这时现出令人惊艳的迷离、令人不忍目睹的苍凉,两者奇异交织,一点点映入观者心扉。
    他在此时的一笑,在日后,卫昔昭怎么也不能忘记。
    萧龙洛又拖着那样艰难、沉重、迟缓的步子,到了卫昔昭面前,沉吟片刻道:“多谢。回吧。”谢谢她过来,可这地方她不来最好。
    卫昔昭想走,只是双腿不听她使唤。
    “燕王妃的事,不是我的主意。我还做不到明知你伤心还要一意孤行”萧龙洛交代完,又重复,“回去吧,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那……”卫昔昭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
    萧龙洛凭着猜测,道:“我的王妃,你放心,皇上已处以极刑,她不会再做错事了。”之后眼中现出疑虑,“她在时,觉得她就算因我死去,也是活该。可是走后,竟觉得可怜。”末了,垂眼看着地下,“带着我的孩子,走了。”
    卫昔昭敛目静心,沉了片刻,心绪终于勉强平静下来,道辞离开。
    他以前再怎样,也不曾伤害过她,从来是将她与他争夺皇位区分开来。如今眼睁睁看着他落到这等境地,心里真是百般滋味。
    可是,也只能这样看着。
    ——
    今日大早朝后,季青城与卫玄默的情绪都转为不快。
    当今太后寿辰在即,她不让宫里操办寿宴,只和皇上讨一个人情,要求萧龙渄看在她寿辰的面子上,赦免两个人,这两个人一个是被流放的许兆谦长孙许乐芪,一个是在带发修行的陆剑语。
    这次,太后煞费苦心,她前脚和皇上说了,陆麟后脚就在朝堂上提及此事。话里话外,不外乎是秉承先帝仁孝,体恤太后心中苦闷。
    萧晨逸已不在人世,却还处处影响着萧龙渄。
    一如柳寒伊已不再人世,却还处处影响着卫昔昭。
    不同的是,萧龙渄比卫昔昭过得更不如意。只要事关先帝且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他心里再不情愿再窝火,也要在明面上高高兴兴应允。
    虽然是两个无足轻重的人,可太后亲自发话,那么之后必有后着,你能猜想到,却也只能同意,唯一能做到的是防范。
    萧龙渄退朝之后,季青城与卫玄默边走边说了丁兰心的事。
    萧晨述收复西域也是功不可没,怎奈她回来后什么都不要只是消沉度日,威望虽有,却不能使得相关官员尽心办事。若非因此,季青城也不会干涉此事。
    卫玄默自然明白他心中所想,爽快点头应允下来。之于他们两人,只是一句话的事,却能早日给萧晨述、卫昔昭解决这点事,何乐不为。
    ——
    近正午,卫昔晧奉父命去往卫昔昭府中,为的便是丁兰心的事,想尽可能多了解一些丁兰心兄嫂各个细节,这样寻找起来也方便。
    卫昔昭还未回府。
    丫鬟听他说了来意,想到丁兰心就在室内,就里外通传了一声。丫鬟是想,这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公主府内没有那么多讲究,丁兰心也未到及笄之年,那些个礼数什么的,就不需太过计较了。
    丫鬟这番好心,丁兰心和卫昔晧自然不会回绝,片刻后,卫昔晧被请入室内。
    丁兰心正在将案上的账册、算盘、笔墨等等收拾停当,听到脚步声,忙上前施礼。
    一袭浅色素净衫裙,肌肤白皙通透,人淡雅如湖上烟波,眉间却有一颗妖娆嫣红的美人痣,唇角弧度延逸出若有若无的笑。
    卫昔晧家中的几个姐妹,皆是美貌,而性情迥异。亦是因此,他平日能看到眼里的女子,真的不多。这一次却是不同。
    看到案上算盘,卫昔晧不由问道:“你在帮大姐核对账目?”
    丁兰心恭声道:“是。”
    卫昔晧走到案前,看到一张宣纸上工工整整记录着有出入的账目,字迹娟秀灵动,如其人。不曾自幼苦练,写不出这样一手好字。
    现在不是看这些的时候,找她是有正事要办。刚要说起,卫昔昭回来了。
    卫昔晧看出她脸色很差,郁郁寡欢,只是碍于丁兰心在场,也就没有询问。
    卫昔昭听说了他的来意,就转身去往别处,“你们说正事,我有些累了,去歇息片刻。”
    之后卫昔晧落座,详细询问。
    丁兰心一一娓娓道来。
    得知她的兄长是丁贺,卫昔晧不由暗自吃惊,便又问道:“是祖籍南京的丁氏?”
    丁兰心称是。
    这女子竟出身于富甲一方的丁氏家族。卫昔晧也就完全明白她为何被劫持了,歹徒定是要利用她换取不菲银两,之后仍是不解:“你们怎么会赶来京城?”心里又忍不住笑卫昔昭——他这大姐对此并不知情,可见她偶尔也称得上粗心大意。再转念一想,也是,萧晨述带来的人,任谁也不会戒备,更不会有意探询种种。
    丁兰心如实道:“是兄嫂想来京城转转,看看在此地能不能立足落户安家。”
    这样寻找起来就很容易了,将京城的客栈一一查了去便是。若是找不到,那么很可能是丁贺夫妻担心妹妹安危,四处奔走设法搭救,人在不在京城都说不定。
    可是兄妹两人的名字,再想想丁贺富甲一方已有多年,便让卫昔晧又生狐疑:“你们兄妹之间——为何让我觉出种种不妥?”
    丁兰心犹豫半晌才道:“实不相瞒,民女本非丁氏人,只是兄嫂怜惜我幼年身世可怜,便将我带在身边,抚养至今。”
    这番仁厚之举,让卫昔晧意外之余,对从未谋面的丁贺生出了几分敬意。
    卫昔晧回到卫府之后,当夜与卫玄默细说了询问得来的这些事情。
    听到最后,卫玄默也不由颔首赞道:“人都说商人唯利是图,丁贺倒是个例外。”之后忽然问道,“丁兰心芳龄几许?”
    问了卫昔晧一个措手不及,也搞不清父亲是什么意思。
    “若是你觉得丁兰心人品举止尚可……”卫玄默说到此处,话锋一转,“丁贺在京城不会没有立足之地,甚至会引得心有贪念的官员争相拉拢,这样的人家,与其被人牵制将家产给了贪官,就不如与我们卫家结亲,我们卫家不要他的家产,只要他给朝廷、百姓造福。”
    原来是这个打算。卫昔晧心中腹诽道:父亲如今当官总算是尽心了,大事小事总是与朝政百姓联系在一起,不似在龙城,一年一年只是等着出征打仗,之后捞不到功名利禄地回去。可如今也有不好的地方——怎么能连自己的亲事都用来利用呢?
    好在卫玄默又道:“可你若是觉得丁兰心无可取之处,也就算了。这件事我也只是提一提,日后如何,还是让你大姐跟你商量。”
    这话就让人心里很舒坦了。卫昔晧这才释怀一笑,恭声道:“若是双亲与大姐是一个看法,孩儿自当从命。”
    提到许氏了,卫玄默微微不悦,“你母亲若再给你张罗,你就将我这话说给她听。”她给昔晧张罗的那些个人家,就没有一个是他能看上的。
    卫昔晧险些就笑了,心里明白为何,却觉得不能怪母亲——父亲自来和母亲就话少的可怜,母亲又不在官场,怎么能知道究竟与哪家结亲最妥当?
    ——
    萧龙洛如今的处境,卫昔昭怎么想都不能心安,与萧龙泽说话时提及,道:“看着心里怪不落忍的,是不是人都是这个样子?会忍不住同情别人。”
    萧龙泽道:“不光你,连我也是这么想。想帮他,可又怕养虎为患。”
    “他若有那份心,一条腿废了也是那样。若没那份心,我们却还冷眼旁观,日后少不得于心不安。”一想到萧龙洛说过的那几句话,卫昔昭就从憋闷的厉害。
    萧龙渄失去了妻子,疼。可萧龙泽呢?他对许乐莹即便没有情分,可对失去的那个孩子呢?况且,如今真的是成王败寇了,萧龙洛虽被封王,可与阶下囚有何不同?萧龙洛想等上皇位,萧龙渄又何尝不是。
    如果事情按部就班的发展,没有被逆转,那么皇位十有**就是萧龙洛的。
    他失去了一切,如今连一个健全的身躯也不能有么?
    卫昔昭知道,萧龙泽对萧龙洛做的已经足够多了,算得仁至义尽,也就不再和他提这些惹他伤怀,只是单独吩咐了飞雨和府中侍卫,命他们寻访名医为萧龙洛诊治。
    此事不能去请宫里的太医,寻访名医也不能声张,不能让萧龙渄知情。而飞雨和府中侍卫,完全能做到这一点。
    只是侍卫是卫玄默的手下,卫玄默第一时间就得到了消息,思量半晌,吩咐侍卫:“去将此事告知季将军,对他说,这是我的意思,请他协助。”
    侍卫原来还以为卫玄默会劝阻卫昔昭,怎么也没想到是这个情形。这份心思,不外乎是父爱深沉,不让季青城误解卫昔昭。侍卫明白,第二日就去了将军府,等季青城下朝回府便一一道来。
    季青城自然不相信这是卫玄默的意思,只要稍稍动动脑子便知来龙去脉。他的岳父不过是委婉地警告他,不可为此事与昔昭闹出不快。
    他只说了句知道了,放下手边军务,去找卫昔昭。
    落座后,季青城语调平静地说了听闻之事。
    卫昔昭先是不安,道:“大概是知道瞒不过你,爹才命人去知会你的。我也正琢磨着何时告诉你呢,可又怕你生气……”
    他才不信,坚信她根本就不想让他知情,因为她这么说话的时候一般是心虚所致。
    “我不生气,你也是一番善心。”季青城语声显得十分心诚,“岳父也发话了,我自然会帮你。”
    “真的?”卫昔昭闻言一喜,“那好啊,给你疗过毒伤的那个人在哪里?你能不能把他找来?”之后又解释,“景王的事,我一时也与你说不明白,日后慢慢与你细说,好不好?”
    “好。”季青城爽快点头,之后携了她的手,“人我会尽快找到,而你,今日便与我回府去。”
    “你不是答应过我过几日再说此事么?”卫昔昭不依,闲着的一只手扣住椅背,不肯随他走。
    季青城一本正经地威胁她:“你不走我可就抱你回府了。”
    “你敢!”卫昔昭听着都觉得脊背发凉,他是还嫌她被人诟病的话少是不是?
    “一试便知。”季青城说到做到,弯腰就要抱她。
    此时门外却传来飞雨的声音:“将军、夫人,奴婢听说季府出事了。”
    两人立时停止了打闹,各自落座,唤飞雨进来细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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