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神的祭师

成碧看着不远处站立的主神，只一眼，便被魔神拉转身，魔神揽着她的腰，迫使她与他站在一处，共同面对窗外的人。
    “来得可真是时候，我的剑今晚便要炼成了！”魔神清淡地开口。
    “将人还给我，我今天就不动手。”主神丝毫没有想要跟他废话的意思。
    “既然来了，好歹坐一坐再走吧！我这儿没有茶，倒是新结了几个桃子，还要多谢她！”魔神看向身侧的成碧，竟满是甜腻的笑。
    成碧被这个表情激得寒毛倒竖，又将视线转向殿前，那里前日才种下的桃树，昨日才落的花，怎么可能今日就结果？可是一眼望去，确确实实有不少都挂着果子，成碧张大了嘴，难道这魔界的土质要特殊一些？
    “放人！”主神原本就冰寒的脸上此刻几乎可以用抹了锅灰来形容，黑得彻底。成碧被他的表情吓得腿软，她从未见过他如此脸色。
    魔神仍自顾自演得酣畅，忽地又将成碧转过身来面对自己，背对着主神的右手不知不觉间抚上了成碧的额头，又俯身凑近成碧右耳边低声说话。
    这一场景在主神看来却是刺目至极，他几乎不假思索地一抬手，白色光刃划过空中，直奔魔神而来。
    魔神并不还手，只托着成碧一闪，二人便已出了房间，身后的窗子在那道白光下瞬间变成了粉末。
    魔神携成碧在殿前站定，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尘土，满脸庆幸：“还好，没打坏我的宫殿。我可只剩这么一个地方可以住了！”
    主神对魔神此番动作颇是看不上眼，不待他有下一句，又要动手，魔神身旁的成碧却忽然倚着他软了下去。
    主神手上动作一顿，却看魔神极为亲昵地搂住成碧，抚了抚她的脸，将她交给了一旁闻讯赶来的燕姬。燕姬扶着成碧退至一旁，成碧只随着她，没有任何动作。
    主神见成碧情状异常，厉声喝问：“你将她如何了？”
    魔神看主神脸色，心下似乎了然，遂抬了抬眉头，无奈道：“大概晚上太劳累了吧！”
    话音刚落，又一道白光已扑至眼前，魔神将将躲过，瞪大眼睛望着主神，仿佛此一击很是在他意料之外一般。
    而此时的主神，几乎已是怒极，面前的对手已将他一贯的清冷平静燃烧殆尽，只余想将他一击至死的暴怒。他不再看一边状况不明的成碧，全心全力只想将魔神碎尸万段。
    魔神终于正色，摆出迎战的姿势，周身逐渐围绕红色光晕。主神却没让他有准备的时间，出手迅疾，白光因其速度之快而趋于无形，魔神左右躲闪，避过主攻，仍是被击中几记，白刃红光相撞，光线交叉在一起向四周折射，周围石头的梁柱以及离得近的桃树受了殃及，瞬时间变得破败不堪。
    主神攻势越来越强，魔神却逐渐气喘，最终他带着几乎不可思议的眼神直直地挨了一记重创，身体跌落地上，费了好大力气才没让自己跌得太狼狈。他抬头，眼神凌厉：“想不到你偷偷摸摸地就恢复了这么多！”
    “那你就好好想想吧！”主神扬起的手欲做最后一击，却被魔神抬手打断。
    “你要是不想她跟我一起死，就还是等下次吧！”魔神挥了挥手，示意一边的燕姬将成碧扶了起来。
    主神再次将注意力放在成碧身上，发现她的状况变得更糟，已经不能独自站立，燕姬正不耐烦地一手钳着她的胳膊，是以她的姿势非常奇怪。主神原本冲魔神抬起的手立马转向了成碧，成碧几乎是从空中被一股大力拉过主神身边，燕姬被这股力气冲撞，“碰”的一声撞在不远处已破败不堪的柱子上。
    成碧像被抽去了筋骨的破娃娃一样躺在主神臂弯，眼眸紧闭，貌似已失去了意识。主神伸手探她的气息，虽是混乱，但暂无危险，他心下一松，小心将成碧拢好，问对面已站好的魔神：“你到底做了什么？”
    “你自己不会看么？”魔神答。
    “为什么她体内会有你的魔息？”这是他刚刚在她体内探寻到的最不寻常的地方。
    “哦！那个啊！”魔神神态随意轻松：“担心她跑掉，所以给了她一滴‘魔神之血’。”说罢，他很是得意地朝主神说道：“我倒要看看，是你那寡淡无奇的血厉害，还是我这邪恶无匹的血厉害！”
    “你给我将它取出来！”主神心中微乱，出口威胁：“否则，我今天便再送你去睡个几万年！”
    魔神无所谓地耸耸肩：“反正时间多的是，我怎样都好，只是无聊得很，我要睡的话，也会带上她一起的！”然后他又很是好奇地问道：“你没有跟你的祭师说过，所谓‘神血’，其实就是操控他们的最终极武器吧？哪天你随便一捏指头，那滴神血就会将他们的灵魄炸得稀巴烂！”
    主神沉默下来，看向魔神的眼里几欲充血，那双平时难见全貌的眸子此刻满载蓬勃的怒气，仿佛一个火星，就要将一切焚烧殆尽。但是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主神抱着成碧转身，不顾身后魔神的冷嘲热讽，在零零散散围拢过来的魔族面前，一个眨眼，就不见了踪影。
    魔神仍盯着二人刚刚站立的地方，满脸戾气。
    清池守在主神殿外，直到看见主神二人归来。原本正要松掉的一口气，在看见奄奄一息的成碧时忽地直钻入心里，很疼。他木然地摸了摸胸口，看着主神将成碧抱进内殿，匆匆跟了进去。
    知道是“魔神之血”，便有解决的法子，主神并不很担心成碧的性命，只是要受一段时间的苦罢了。
    她体内有他的灵力护着灵魄，魔神之血已逐渐汇聚在灵魄周围，势必与他的灵力冲撞，神魔两种力量的对抗，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他只能慢慢地将魔神之血引出，不能操之过急，否则力量的冲撞直接在她体内爆发，她就必死无疑了。
    需要七七四十九天，才能完成这个过程。也就是说，她需要承受四十九天的折磨。看着此刻明明还未完全发作就已昏死过去的成碧，主神发现自混沌以来，自己从未如现在一般想将魔神彻底消灭掉，让他永不得复生。
    风季赶来的时候只看见立在殿外的清池，他一把拉住他，问：“怎么样？”
    问完他才看清清池满脸颓色，便知道状况不好，可是能不好到什么样？会不会有生命危险？他看着清池，只见他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风季仍是不明所以，但至少不会是最坏的答案，他倒是能确定这一点，否则清池大概早疯了。主神和弗离还在殿内，风季看了看紧闭的殿门，转向清池背影的眼神就变得晦涩，真是一段纠结啊！
    主神用自身灵力为成碧疗伤，直到东方出现鱼肚白，才收了手，将仍旧昏迷的成碧安置在自己的床上躺好，自己在一旁的榻上闭目休憩，却是很久都不能凝神，明明刚刚疗伤的时候还可以的，一旦自己独处就不行了。他徒然睁眼，看了看安静躺着的成碧，怔愣着再没移开眼睛。
    这样子安静的在自己面前，在她第一次睁开眼睛后再没有过，他都快不记得，明明睁眼之前还是他最最中意的作品，睁眼之后就只想离得远远的。这样无与伦比的外形容貌，明明应该受尽世间恩宠，即便没有来自他的，也该有别人好好护着，而不该一次又一次地被伤得如此严重。
    她总是受伤最重的那一个，即便清池总寸步不离地陪着，她也总是能找到办法让自己面对危险。有时候他会想或许她是故意的，用这样大家都不忍看到的结果，来探试他的反应，因为在她的认知里，只有他，从来不会关注她，更不用说在意她是否受伤了。
    他在想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是作为成钺的自己不该爱上她，还是万年前不该留下那一丝灵力护她，是不该千万年对她不闻不问，还是根本就不该让她醒来？
    或许他该从一开始就将她当做一个作品便好，不需给予她生命，这样她便永远只是神殿里最最精致完美的收藏，不会笑、不会哭、不会闹、更不会受伤。
    还有，不会有自己打从她睁眼开始就再也无法平静的心情。
    主神沉静在自己纷杂的思绪里不能自拔，一扇门之隔的殿外，清池、风季并身而立，朝阳冲破最后一层云的遮挡，放肆地泼洒着金光，空气中一丝风也没有，只有沉默流淌不息。室内床上躺着的成碧终于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