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尧天喝了一口茶,不动声色道:“李老,昨天李叔那礼送得过重了,我都不太敢收啊。”
“你少来这套!”李唐樾看向他,瞪了瞪眼,“我李府送出手的,难道还会是巴结你不成?”
穆尧天弯了弯嘴角,说:“那我们夫夫俩就却之不恭,只好收下了,不过,还是要专程来感谢您老一番情意的。”
李唐樾借着他的话,笑问道:“这位就是你夫人喵喵吧,长得真好,比我家绍君看着都舒服,大穆你真是有福之人啊,可得小心看好了。”
李喵喵对夫人这个词还是很不习惯,穆府的佣人已改叫他大夫人了,他每次听了嘴角都直抽抽,纠正都纠正不过来,这会儿也只能腼腆地笑笑,穆尧天没说话,只是眼中露出几分得意,倒是李绍君,不服气地嘟了嘟嘴。
几人闲话家常一番,李唐樾才起身,招了招手道:“喵喵啊,你这孩子我很喜欢,来,第一次到老头子家里,我带你四处走走,参观一下,要说新奇的好东西,我这老宅子旧是旧了点,可一点都不会比穆家差。”
李喵喵站起来,连说不客气,李唐樾依然坚持,并且对跟着起身的穆尧天道:“大穆啊,你来的次数多了,我这里哪处犄角旮旯你不熟悉?你就不必跟着来了。”
穆尧天不知这老头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既然他开口了,想单独跟喵喵谈谈,自己也不好硬跟着,就连李绍君,一开始没搞清爷爷的意图,也想一起去,可看这情势不对,又坐了下来。
“绍君,帮我招呼一下你穆哥,我们去去就回。”李唐樾丢给穆尧天一个让他安心的眼神,就带着喵喵往外走去,李绍君面上斯文有礼,心里却暗暗叫苦,让他对着个穆尧天,真是受罪,完全找不出共同话题来,他这样的,就连调戏都不敢。
“呵呵,穆大哥,你请喝茶,我把喵喵送的东西去放好。”李绍君讪笑一声,借机溜了。
李喵喵跟在李唐樾身后,离开大宅,往一条幽静的小径走去,这院子老了,树荫自然浓密,即使射进几缕阳光,也照不到俩人身上,四周又无人,感觉更觉冷清和沉闷,喵喵身上有些发寒,心里也惶惑起来,不知这老头要带他去哪里。
李唐樾似乎看出他的不安,言语风趣地谈论起旁的话题来,脸上也始终带着祥和的笑意,喵喵紧张的情绪渐渐放松下来,这时,李唐樾停下来说:“前面就是我们李家的祠堂了,外人是不能进来的,但我今天有点东西想给你看看,就私自做主,破例一下了。”
“祠堂?”这个时代还保留着这种建筑吗?
“知道什么叫祠堂吗?”李唐樾问。
喵喵点点头,农村很多地方都有祠堂,老人别有深意地看他一眼,继续道:“现在的年轻人还知道什么是祠堂的,已经找不出几个了,可以说除了我们李家,喵卡星球上也没有几家是有祠堂的,毕竟地球历时代很多传统的东西,早已湮灭在历史的洪流中了。”
小径的尽头就是李家祠堂,竟然是座青砖黑瓦的古式建筑,屋梁上有石刻雕花,规整大气,保养得很好,门上悬一匾额,上书李氏大宗祠五字。
李唐樾望着那几个字,沉默了一会儿说:“我们进去吧。”
推开大门,是一处庭院,铺设出松鹤图纹的道路两边立有许多石碑,喵喵定睛细看,都是李家历代杰出人物的墓碑,下面的小字刻有他们一身的功绩,第一座最大最醒目的就是李喵卡的石碑。
以前李喵喵就觉得李喵卡这人的名字和他很有缘,但那时只是抱着玩笑的心态,眼下被李唐樾特意请到这里,心里忽然一突突。
李唐樾并没有带着他到处乱转,在先祖面前,他也变得谨慎小心起来,先是上了三炷香,然后才走进顶头一间很大的房间,老漆木门上贴着一幅对联,门外左右分置着两大盆金桔,冬季里显出几分暖意,竟然很有亲切感。
进去后,可以看出这是一间资料陈列室,墙上的玻璃框里贴有很多人物的照片、画像、出生年月、档案和事历,红木架上也摆有许多宝贵的收藏品、纪念品以及遗物,靠墙还有成排的书架。
李喵喵不敢乱看,怕犯人禁忌,只是站在门边,等李唐樾叫他了,才目不斜视地走到他身边。
“这位就是我们李家最有名望的先人李喵卡,就是靠着他的余荫,李家才有今日的地位和兴盛,除了李家的子孙,如今已经没有人知道他长什么样了,教科书里虽然一直提到他,但从没有配过照片,就连李家祠堂,也就仅剩这一张,据说他老人家非常不喜欢拍照,这张还是他的儿子从一本科学杂志上剪下来的。”李唐樾指着墙上的资料介绍道。
李喵喵抬头一看,是一个身穿常服的老人,模样清和斯文,鼻梁上架着一副细框眼镜,目光睿智,姿态随意从容,他坐在扶手椅上,背后是整排的书架,看样子这张照片是在书房里拍的,只是图片年代过久,泛黄变脆,色彩也有些模糊,好在还算清晰。
李喵喵看了看,不明白李唐樾为何特意让他看这个,不及深想,老人就在一边提醒道:“你再仔细看看,有没有觉得眼熟?”
经他这么一说,确实看出些异样来,李喵喵忽然双眼大睁,欲言又止。
“呵呵。”李唐樾轻笑两声,说:“你也看出来了,他和你有六七分肖似,如果李公再年轻个几十岁,去掉眼镜,可以说,和你更像。”
“这只是……巧合。”李喵喵心头狂跳,说的却很含糊。
“喵喵,你过来,我再给你看样东西。”
李唐樾走到书架边,寻着年代,抽出一本古籍,这应该是抄本,书页还很新,封面上写着李氏家乘,原来并非是书,而是李家的族谱。
老人翻了几页,找到一处,指给李喵喵看。
这一页是树形世系表,在里面,喵喵看到了极其熟悉的几个名字,李汉山,子三人,长男李喵伟,长女李喵美,幼子李喵喵,到李喵伟和李喵喵这两个名字下面就断了,而李喵美的名字旁边写着夫苏宜良,下面仅得一子,赫然就是李喵卡的名字。
李汉山是李喵喵的父亲,李喵伟和李喵美是他的哥哥和姐姐,也就是说,李喵卡竟然是他的外甥,李喵喵简直惊讶地说不出话来,只是他姐姐的孩子为何会姓李?
李唐樾看李喵喵张着嘴,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眸光闪烁了一下,说道:“和你一样的名字,叫这种名字的真是很少见,我查过资料,李喵伟和这个叫李喵喵的都去世很早,没有留下子孙后代,尤其这个和你同名同姓的李家先祖,据说二十一岁就出意外死去了,而李喵卡的父亲是入赘到李家,因此李喵美的名字和后代才会列入宗谱,会给孩子起这个名字,我猜测可能她是为了怀念早逝的兄长和弟弟。”
原来大哥最后也走得早,那父母不是会更伤心,虽说他大哥有些不安于本份,经常闹出些事情来,但还算是一个好哥哥,想到这里,李喵喵脑子完全混乱了,嗓子有些哽咽,问道:“大……李喵伟是怎么死的?”
“家族资料记得不是很详细,没有直接找到他的死因,但一些佐证表明,可能是死于斗殴,也可能只是不小心波及到他,现在已经说不清究竟了。”
这虽然是发生在一千多年前的事情,但对李喵喵来说,这就是个惊天霹雳,他心里的悲恸难以言喻,却还得忍着不哭出来,以至于没听清老人后面说的一些话。
等他稳定下情绪,就听李唐樾不温不火地说道:“……我一直觉得大千世界,无奇不有,重名重姓,长相相似也很正常,就好像这次,外界都以为你死了,其实你却安然无恙,有些事从科学角度完全解释不通,有些事只是当事人不想言明罢了。”
他说着看向李喵喵,问:“喵喵,你是二十一岁时移民到Z国的吧?”
喵喵沉默了一会儿,轻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李唐樾貌似自言自语地感叹道:“老了老了,不会再像年轻时那么死缠烂打,追根究底了……”
“你不要多想,老头子今天有些胡言乱语了,只是有些话不说出来,入土难安啊,好了,我们走吧,再待下去,李氏先祖们要生气了。”
“李老,可不可以让我上柱香?”走到门口,李喵喵放慢脚步,犹犹豫豫地问道。
“哈哈,都已经破例一次了,也不怕再来一次,去吧,我在门口等着。”
李喵喵上好香,和父母兄姐都说了几句贴心话,告诉他们自己快要结婚了,生活很幸福,并且企盼,他大哥和他一样,也平静地生活在另一个空间里。
离开时看见等在外面的李唐樾,忽然感觉很亲切。
俩人回到大厅,穆尧天第一时间察觉出喵喵情绪有些不对,他看了李唐樾一眼,问:“去那么久,和李老聊些什么呢?”
喵喵抿了抿嘴,不知该何从说起,倒是李唐樾为他解围道:“我跟喵喵特别有缘,刚才我们还在说,若是你今后欺负他,就来找我,我们李家会为他撑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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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李家回来后,李喵喵的情绪低落了几天,穆尧天见他似乎只是单纯的心情不佳,不像是受人掣肘或者被其他wωw奇Qìsuu書com网一些麻烦事所困扰的样子,也就没有插手干涉,对于李唐樾那老头究竟和喵喵聊了些什么,穆尧天感到这确实挺耐人寻味,从喵喵的态度中,他很清楚,李家不存在丝毫恶意,不仅如此,这一老一少聊过之后反而比之前亲近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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