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落梨花

“暮雨不来春不去，乌云散尽月方明。”即墨青玄站在芙蓉树旁，背手仰望着天空，朝旁边立着的林涵道。
    林涵看一眼天空，拱手朝王爷道；
    “王爷，您今天兴致不错，还对月吟诗了，是不是刚才小王爷给您的信上有什么好消息。”
    即墨青玄微笑着看向林涵道；
    “是啊，景略他们已经平安抵达芸莫了，落梨他们也在一起，只等妙凌公主大婚之后，便打道回府了。”
    林涵听完，开心傻笑道；
    “太好了，他们一回来，王府可就热闹了。等下我就告诉弄玉，让她也高兴、高兴，她可是每天提心吊胆的挂念这落梨姑娘呢？”
    王爷道；
    “落梨这孩子一声不响的逃出去找景略他们这些日子，可难为弄玉这丫头了。早点告诉她吧，让她今晚睡个安稳觉。”
    “好咧，那王爷属下先下去了，有事您派人叫我。”
    王爷点点头，示意他可以褪下，林涵走到门口，折回来道；
    “王爷，您也早些歇着吧，这些日子，您也够辛苦了。”
    王爷笑笑道；
    “嗯，知道了。你先下去吧，难得今晚月色这么好，我再看看。”
    林涵却一脸认真道；
    “不行，王爷若是不去歇着，属下也不走了。小王爷临行前可是吩咐属下，一定要照看好王爷，负责好您的衣食住行。这些日子事情太多，前日里好不容易才平息京城动乱，昨天又在皇宫与皇上、大臣们商量一整天如何处置，善后的事，好不容易回王府透口气，您再不休息，身体都会累垮的，到时候小王爷回来，肯定会怪罪我办事不利的。”
    王爷看着执拗的林涵，他适才的话让他心里暖乎乎的，眼神和蔼的道；
    “原来是景略吩咐，那就不要为难于你，本王先去歇歇了。林涵啊，只是不知道你们小王爷还有什么其他吩咐吗？”
    林涵咬咬唇，道；
    “王爷啊，其实小王爷很关心你，这些是他临行前秘密嘱咐我，也不让我告诉你，可是我总觉得不是什么坏事，应该让王爷您知道，这样王爷就不会把自己身体不当会事了，王爷属下多嘴了，还是告退了。”
    即墨青玄道；
    “林涵，还是找人来伺候本王就寝后，你再回去吧。”
    林涵一脸兴奋的应声消失。王爷复看一眼月色，脸上也是一片说不出的愉悦。
    次日，早朝完毕，皇上让亲王陪他一同去书房。进到书房，吩咐太监和侍卫守在门外，不许任何人打扰、靠近。
    皇上拿出一份自己事先写好的圣旨，递给亲王道；
    “我这决定可好？”
    即墨亲王接过一脸严肃看完道；
    “对大皇子和皇后的惩罚，微臣以为还是慎重为妙。皇上先前连太子都未立，这么快打算退位让贤，有点不合情理。”
    皇上看向王爷道；
    “那你说说你的看法？”
    即墨青玄想想，道；
    “臣私以为大皇子和皇后谋反理应受到严惩，但是不宜举国皆知他们罪状，更不该立马赐死，关乎我大庆的声誉。先前的暴动，臣以肃清前朝余孽为借口，让百姓们理解。若此时皇上以，谋反之罪赐死皇后和大皇子，一则让百姓觉得皇家冷酷，毫无亲情可言；二者也让人觉得朝廷毫无信誉；三则动摇皇室在百信中的声望和信心。所以臣以为，将皇后与大皇子秘密幽禁宫中，终生不得自由较好。”
    皇上闻言思索许久道；
    “他们要孤的命，孤却还要派人看着他们到死？”
    “皇上其实失去自由，比死更痛苦。或许生不如死便是如此。”
    皇上看着面带戚色，如感同身受般的即墨青玄道；
    “孤依你！青玄这么多年了，你是不是也想让自己休息一下。这些年，孤因为知道有你在朝廷，事事都会替孤打理得井然有序，比孤亲力亲为处理得更好，所以把这大庆里里外外都推在你身上。孤不管如何在宫内荒唐，如何顾着享乐，只要不过分，便可以高枕无忧当一个看着大庆国富民强的好皇上。而今孤突然发觉自己老了，老到连只顾享乐的心都没有了，经历日前暴乱，差点命丧黄泉，忽然想明白了，与其被人拿着刀剑逼下去，还不如自己退下去。不管是在位还是退位，孤依旧还是清闲的继续我富贵的人生。倒是你啊，青玄，若是有了新皇，是不是孤也给了你自由呢？”
    即墨青玄一脸平静的笑容道；
    “皇上才是这天下最明白的人啊！”
    皇上笑道；
    “应该说孤是这天下最幸运的人，从小到大，都有人替孤抗下了。知恩图报这样的事，孤也只是做个顺水人情罢了。”
    即墨青玄道；
    “看来这新皇的人选，皇上也是斟酌妥当了。”
    皇上点点头道；
    “那是自然。人老了，看到最像自己的后辈难免偏爱。一众皇儿里，最有才的是二皇儿，也最内敛，孤心知你最想让他继承皇位，但是孤却打算将皇位传于四皇儿。虽然才智不是最好，却有颗阳光、善良、包容的心。他最像年轻时候的孤，纵然将来他成不了一代圣君，但是绝不会是亡国之君。孤虽然这样说，可还想看着大庆昌盛下去。青玄啊，接下来怕是要有劳你们家景略了，这孩子和你也实在像啊，除了看起来冷点，哪里也没差了。”
    即墨青玄叹口气道；
    “皇上，这样的事微臣保留意见，一个未尽到责任的父亲，是没有资格替孩子决定什么的？这样事还是让他自己决定。微臣有个不情之请，恳请皇上看在青玄这些年任劳任怨的份上，不要强迫他做任何不愿意的事。”
    皇上道；
    “青玄啊，你这父亲当得的确不怎么让人信服。好吧，孤会看景略的意见，若是景略不同意，看来孤也不能让你休息啊，这大庆还得烦你照看下去，要不孤怎么能退得安心呢？”
    王爷无语，站了半天道；
    “皇上，想臣这一辈子大概只能这样过了，不过臣有个不情之请，烦请皇上先答应？”
    皇上道；
    “太客气了，说吧，只要不是让孤陪着你继续在这朝堂之上，什么都应了你。”
    王爷道；
    “皇上看来真想退位，臣不勉强，只求皇上应了景略和落梨的婚事，我也好早日提他们操办，尽到一点、半点父亲的责任。”
    皇上道；
    “这个事啊，孤可不敢不同意。日前为这事，老师已经来信嘱托了，他可是自归隐后第一次给孤来信，孤可不是忤逆师长之人，怎会不允。对了，老师还同意让孤去他归隐之处看他，说了让亲王你带路便是了。”
    即墨青玄道；
    “洗老原来已经拜托皇上了，皇上看来也答应了。好吧，等景略和落梨回啦就让他们在王府拜堂成亲，然后臣再带着他们和皇上一起去钟梨山探望洗老，若是洗老没有意见，可以在钟梨山再热闹的让他们成亲一回。”
    踏着夜色，即墨青玄脸上带着笑容，整个人一丝久违的放松，缓缓的走进王府，吩咐管家道；
    “从今日起，你就安排小王爷成亲要准备的一切事物，务必在景略回京之日给他们一个惊喜。记住，我就这样一个儿子，一切用最好的。”
    交代完管家，亲王回到自己院落，站在那颗芙蓉树下，自言自语般呢喃道；
    “知道了吧，景略也快成亲了，是他心爱的姑娘。孩子们的婚事怕是不喜欢太隆重，太热闹，可是我这当父亲的就替他们准备最好的婚礼，我欠景略那么多，欠你那么多，怎么舍得让他们成亲也冷清清的呢。不过你放心，我会陪他们上钟梨山，让他们有一场自己喜欢的婚礼……你皇兄想要退位，我没有反对。这些年我们都老了，是该交给年轻人了，至于年轻人会怎样，那就不是我们能操心的了。还有多少年，我才能去陪你呢？真是让人头疼啊，昨天晚上我梦见你抱着刚出生的景略，坐在窗口看着我笑，然后我刚喊你，你就消失了。看来你还不想我去找你，是不是担心我们的儿子啊，还是……”
    屋外传来一个声音；
    “王爷，这是刚才从芸莫那边传来的消息，您请过目！对了，这个是司炎公子送来的。”
    王爷接过一封信和侍卫递上的一个小盒子，先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把不起眼的钥匙，拿起钥匙，下面一张纸条，司炎的字；
    “王爷；
    这乃是从钟梨山送来的木箱子开锁的钥匙。鉴于景略对司炎今日照顾有佳，特意忙碌之余，想回报师恩，替他排忧解难，将钥匙寄于王爷，秘密只在箱内，王爷过目并将箱内之物妥善保管，待我等归来之日，交给王爷认为该给之人。”
    王爷有些纳闷的命人将大半月前送来的木箱子拿来，自己一边看带着芸莫那边消息的信函，一边琢磨这些孩子又在演哪处。
    箱子抬来，他还是很慎重的考虑了一下，让下人们退下，只留有替下等着他回函的林涵，方才打开。
    箱子里倒是没什么特别，只有一些旧物件和一些字画，他觉得满箱子的零散物件甚是奇怪，看看便抽出其中那些成堆写满字的纸张看看；
    “喜欢浅蓝色，想要发带…。”
    再抽一张；
    “酿酒失败，一些酿酒的书。茶叶、蜂蜜……”
    在蜂蜜上面一个大圈，一行小字甜的，蜜蜂筑巢……酿酒书旁边一行字，果酒。
    王爷继续抽一张，上面更乱，一些图形和几个名词……又看了几张，渐渐明白了，原是景略每次回王府，特地嘱咐管家准备的东西，他因为心里关心儿子，所以对这些物件也特意留意了一下，想来是儿子在钟梨山觉得一定要带去物件，日常做个记录吧。
    越往下看，王爷嘴角笑意越浓，脸上的表情也越是一片了然，看到最后一张笑起来道；
    “小王爷真是煞费苦心啊？还只道景略在山上苦修不闻任何事，原来被一泡婴儿尿，气到整个人都记挂上了。哈哈哈……”
    引得一旁的林涵也想看，王爷又拿起几幅画看看，笑道；
    “好雅兴啊，只是当时心情惘然啊。”
    这些画，无非是景略当年看着落梨和司炎走太近，心情惆怅的时候发泄画的……王爷凭着这些旧物件，想起自己儿子一路别扭又惆怅的少年成长史，景略那一些原本觉得不可思议的另外一面赫然出现脑海，心中有些苦涩又有些高兴。苦涩的是那些年自己都不曾在他身边陪着他；高兴的是就算没陪着，他还是看到了他的成长历程。
    除了字画，还有一些旧的物件乃是景略自己做的，想送却未能送给落梨的手工物件，或是一些送出去过于打眼，容易暴露心中想法之物……
    王爷一一查看一遍，转身看向林涵道；
    “小王爷也有一颗纯情的少年心啊！”
    他细心的收拾好箱子里物件，把刚才有关芸莫的信函认真看了几遍，思索了一下，提笔写了起来，将回信交到林涵手中，看着林涵离去，又打开箱子，把里面物件一样样的拿起来仔细打量，好像从走一遍景略的成长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