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可知南国正清秋

  宋楠，我要短暂离开这座空城。
  宋楠，总有一天，我会永远离开这座空城。
  阮苒打开窗，把烟头扔了出去，遭到了更多嫌恶的眼神。
  “阮苒你早晚会变得比我还坏。”林欢满嘴呛人的烟味。
  “我好奇，林欢你满嘴的烟味，会有人愿意跟你接吻吗？”阮苒斜了林欢一眼，然后转头看着窗外。
  “阮苒你嘴真贱！”
  阮苒并没有回应林欢，她死死的看着窗外。她看到了朱燕，还有安蓝朵。朱燕骑着摩托车，而安蓝朵坐在她的后座。她们看起来很亲密，就像之前的阮苒和安蓝朵。
  这是阮苒最恨的两个人。
  是的，恨。
  她突然觉得，是安蓝朵背叛了她，背叛了友谊。
  她完全忘了，是自己亲手捅了安蓝朵一刀。
  “贱人！”从阮苒嘴里出来这两个字，让林欢都震惊了。
  这是阮苒吗？
  林欢看了一眼窗外，大笑起来。
  “阮苒你被甩了，是不是因为你抽烟，你男朋友不愿意跟你接吻？哈哈，阮苒你看你情敌，多清纯，哪像你……”林欢一个人喋喋不休，阮苒却低下了头。
  阮苒不再说话，她开始闭目养神。而林欢开始唱歌，乱七八糟的词，估计是她自己编的。
  林欢所在的城市离阮苒所在的城市并没有多远，大约坐了四个多小时就到了。
  下车阮苒就开始剧烈的呕吐。
  “阮苒你这个样子真像怀孕了，亲，你不是真的怀了吧？”林欢一边嚼着口香糖，一边拍着阮苒的背。
  阮苒一句话也说不出，她现在只觉得晕和想吐，她开始后悔跟着林欢一起来了，刚开始的新奇刺激全被这种难受取代。
  阮苒记得上一次晕车，是学校组织春游。那一次，她也吐得很厉害，安蓝朵跑前跑后的水果和水给她，急的快哭了。
  阮苒放声哭出来，她想哭出所有的难过，所有的悲哀，所有的痛。
  在这里，没有人认识她，没有人会知道她经历的痛和悲，没有人会同情她，没有人会对她失望。
  她可以肆无忌惮的哭。
  “我说你这姑娘怎么这么娇气啊。”林欢不耐烦了，又点了一根烟。
  本来就不舒服的阮苒闻到烟味后，呕吐得更加剧烈。林欢就开始蹲在地上看来来往往的人群。
  “阮苒你看那个老女人，那么厚的粉底，那么劣质的口红，看她走路的姿势，摇摇晃晃跟个男人一样，看她脸上的哀怨，老真可怕。”林欢扔掉烟头，眼神寂寞，指着对面一个提着箱子的中年女人给阮苒看。
  阮苒看了林欢一眼才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林欢突然的伤感让她很不习惯。她顺着林欢的手指，看到了她口中的老女人。劣质的艳俗的衣服，劣质的粉底和口红，一脸哀怨张着大嘴骂人。
  阮苒也觉得害怕，并不是害怕那个女人，而是害怕老去，害怕青春过后的老去，害怕未来，害怕时光把未来的自己磨得粗糙不堪。
  林欢带着阮苒往她家走去，阮苒看着街道四周，除了陌生，这座城市并没有给她别的感觉。连新奇都没有了。
  宋楠，原来没有你，在哪里都一样。
  在哪里，都是一座空城。
  林欢家很旧，是那种带着小阁楼的小楼房，不带小阁楼有两层。阮苒跟着林欢走进去，里面很暗很潮湿。
  “娇小姐，很不习惯吧。并不是所有人都有你们那么好的条件！就住我们家吧，你要不习惯可以去宾馆。”林欢把阮苒带到她的卧室，在一楼，不太大，常年不见阳光，很暗，很凌乱。有很杂的味道，烟味，香水味，面霜味，还有一股发霉的味道。
  “没椅子，你就做床上吧。”林欢脱掉鞋子，赤脚走在地板上。阮苒发现，地板是那种水泥的，并没有铺地面砖。林欢的卧室有一张桌子，上面堆满了衣服和化妆品，房间里没有椅子。
  “林欢你没上学了吗？我一本书都没看到呢。”阮苒轻轻坐在床沿上，她很不习惯。她从来没有坐过别人家的床，她感觉特别不礼貌。
  “你看我像是上学的吗？我早就没上学了，没钱，能吃饱肚子就很满足了。”林欢从一个很久的皮箱里翻出一套衣服，扔给阮苒。“这衣服你试试吧，我实在没有大家小姐的衣服，你如果看不上我就没办法了。”
  林欢说完就走了出去，阮苒听到隔壁房间传来水声，是林欢洗澡去了吧。
  阮苒并没有换衣服，而是倒在床上睡了，尽管在路上一直闭着眼睛，但是并没有睡着，加上昨天晚上没睡好，她很疲倦。
  林欢什么时候进来的她并不知道，她是半夜被吵醒的。她迷迷糊糊听了很久才明白是林欢在和别人吵架。她赤脚走了出去，她不知道灯在哪里，她勉强分辨出门的位置，摸黑走出去。
  出门后她看到了月亮。
  哦，晚上了，原来我睡了这么久。
  林欢披散着头发，在月光下看起来很可怕。
  “她是谁？林欢你这个贱人！又把乱七八糟的人给我弄回来是不是？”和林欢吵架的女人指着阮苒质问林欢。阮苒看不清她的脸，她愤怒的声音让阮苒猜不出她的年龄。
  林欢跑过来把阮苒推进房间，关好门，阮苒吓了一大跳，在房间里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很快外面又传来她们吵架的声音，阮苒从来没见过这种阵势，她很害怕。她回到床上，从包包里掏出手机。
  没有短信。
  他们没有发现我不见了吗？还是他们打过电话了？
  估计，是没人发现我不见了吧。
  或许说，我在与不在，对他们没有什么影响吧。
  阮苒把手机关机放回包里，开始躺在床上胡思乱想，正想着，传来了摔门声。
  阮苒坐起身，在黑暗中感觉有人向她走来。
  “林欢，刚刚那个，是你妈妈吗？”阮苒很小心翼翼，她生怕再触怒林欢。
  “哈哈，阮苒你是不是太可爱了，哪有那么年轻的妈妈，再说，我没妈妈。”林欢笑起来，然后躺上床，呼吸变得平稳。
  “那……
  “我姐姐，别问了，快睡吧。”林欢打断了阮苒的话，阮苒也不好再开口，便眯起眼睛。可是已经睡的太久，现在睡不着了。
  她感觉林欢睡着了，她转过头去，想看看林欢的表情，可是黑暗中什么都看不到。她从包包里摸出手机，开机，她想借助手机的光看看林欢的表情。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可能是太无聊了吧。
  手机的光慢慢移到林欢的脸上，在黑暗中林欢睁大的眼睛让阮苒吓的丢了手机。手机掉到床上，屏幕被压在了下面，唯一的一点光消失了。阮苒以为林欢会发作，却没想林欢只是翻了个身，阮苒知道，林欢生气了。
  她回想刚刚看到的，她清晰的看到了林欢通红的眼睛和眼里的血丝。林欢的眼里并没有泪，一点都没有。
  换了自己，会哭吧。
  想着想着，阮苒又睡了过去，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那么困，那么嗜睡。
  再醒来，就是清晨了。阮苒总算看到了昨天夜里和林欢吵架的女人，和林欢长得很像，化着很浓的妆。
  她进进出出，仿佛看不见阮苒的样子，这让阮苒很窘迫。
  “换上衣服吧，我带你出去走走。”林欢把昨天阮苒没换的衣服又扔给了阮苒。
  阮苒实在不好意思当着林欢的面换衣服，却又不好说出来。好在卧室里光线很暗，阮苒背对林欢开始换衣服，她速度很快。她转过身的时候，看到林欢在玩手机，好像是在发短信。
  “走吧。”阮苒看着身上的衣服，她总觉得别扭。
  十六、生活开始支离破碎
  阮苒跟着林欢走了很远，到了一家不太大的小吃店，那旁边就是一所学校。进去之后，林欢点了豆浆和油条。
  阮苒很少吃豆浆油条，因为蓝朵不喜欢。蓝朵一直不喜欢油炸食品，连带着阮苒也不吃。习惯使然吧，阮苒吃的很少。
  习惯真是个害人的东西。
  “你好像经常来噢？”阮苒吃的很慢。
  “这是个中学，我初二就没上了，但是，我真的很想上学。我怕周围的小孩子笑话我，他们都在上学，而我没上学了。我就养成那样的习惯，每天来这儿吃早点。上学的时候，我从来没有在这里吃过早点，没想到辍学后还能天天来吃。”林欢大口喝完豆浆，仿佛这样就能把心酸咽回肚子里。
  “怎么那么早就没上学了？”阮苒问完就后悔了。
  “呵呵，不是所有人都有你们那么好的条件，我家穷，伤不起学。走吧，我带你去我上班的地方看看。”林欢擦擦嘴，一边付钱一边说。
  阮苒跟着林欢走了出去，清晨的风总能让人清醒。阮苒深深呼吸了下，结果感觉那股油炸的味道仍然弥漫鼻腔之间。
  原来，有很多缠绕你的东西，不是你想丢弃就想丢弃的，至少，没有那么简单。
  林欢牵着阮苒往她工作的地方走，阮苒从没被女生牵过，安蓝朵总喜欢挽着她。阮苒有点排斥，她轻轻抽手，却被林欢握得更紧。阮苒便不再抽手，她怕激怒林欢，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很害怕林欢。
  林欢把阮苒拉进一间酒吧，酒吧蛮大的，一大股让她晕乎乎的味道扑面而来，阮苒捂住了鼻子。
  林欢回头看了阮苒一眼，鄙夷的笑了，阮苒赌气似的放下手，跟着林欢往进走。
  酒吧里的光线很暗，阮苒看着来来往往的人，女生几乎都是很浓的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