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秋南北

第50章


  ——忆来时,元宵初上,碧心何一拟。
  ——忆坐时,牵衣步林,入怀暗香沉。
第106节:终 章(1)
  ——忆别时,扁舟汀头,帆远絮飞洲。
  ——忆语时,玉屑梨幽,点点未识愁。
  ——忆逢时,梨花五瓣,瓣瓣心头绊。
  ——忆梦时,芳魂长逝,愿冬长留枝。
  梨花五瓣,瓣瓣心头绊……
  芳魂长逝,愿冬长留枝……
  那时她便知,她赌赢了,她能与他并驾齐驱,且他——只、与、她、并驾齐驱。
  “你何时爱上我?”他问。
  “大概……”眸光幽远,含着一瓣如烟的微笑,她仿佛看到放眼的雪白,放眼的……那一片、如雪胜雪犹似雪的……梨花……
  “大概?”
  “嗯,大概……在梨花下吧……”螓首缩进他颈间,鼻尖亲昵地磨蹭他光滑的耳垂。
  梨花胜雪——先动心的——其实是她。
  丛丛梨树下,紫袖如云似雾,梨瓣缤纷似霰,他小心翼翼抚过一枝梨花,似怜忧爱,然后轻轻折下送到她唇边,怡情含笑。
  一树梨花笑。
  爱上他,其实很容易。
  “你呢?”她可没忘,当初他是狠了心要除她而后快。
  “大概……”他顿语。
  “大概?”杏眼眯起。
  大概……当日城墙之上,她眼如杏,唇如菱,怡怡然临风一笑,翩然跃下,就此,在他心中种下情根。
  “仲翰……”
  “嗯?”
  “绿蛇与踏雪可以并驾齐驱了。”
  “嗯。”
  “我们……”
  “嗯。”
  这轻轻一声,是迄今为止,她听他说过的、最动听的情话。
  生生世世,不离不弃,那是神话。冉冉物华终有休,不待生生世世,因为她从不侈望。
  只是,梨花朵朵,年年开,年年败……
  年年败,却又年年开。
  来年,来年的来年,来年的来年的……来年呵……你我同去梨花树下共游,可好?
  那时,我再为你、弹一曲……快雪时晴……
  快雪时时晴。
  终 章
  史言:周武帝宇文邕性明察、沉毅有智谋。初,以晋国公宇文护专权,帝常自晦迹,人莫测其深浅。周武帝天和七年(572),三月,帝诛大冢宰、晋国公宇文护及其子。诛护之后,帝始亲万机,群下畏服,莫不肃然。帝劳谦接下,自强不息,身衣布袍,寝布被,无金宝之饰。
  同年——齐·武平四年——齐皇高纬诛杀忠将斛律光,那曾被美称为“落雕都督”的一代名将,终是化为天边的一颗星子。五月,高纬杀兰陵王高长恭。兰陵之美已无可考,只那一首《兰陵王入阵曲》,留给后人几分暇思。
  时,周、齐、陈三国并立。
  及周武帝死,周国又历宣、静二帝。只未曾想,当年的随州刺史杨坚,权势日渐攀升,十七年后竟然攻齐、破陈,更取周而代之。
  公元577年,周灭齐。
  公元581年,杨坚取“周”而代之,立国为“隋”。
  公元589年,杨坚生擒陈国君主陈叔宝,让那片江南之国终是如其末代君主在《后庭花》中写的那般——“玉树流光照后庭。”
  然而,隋朝的风光也只经历文、炀二帝。
  后,隋将李渊起兵,隋亡,唐兴。
  再后,李渊之子李世民“玄武门兵变”,登基为帝,治国有方,便有了美传后世的“贞观之治”。
  人人皆知唐太宗李世民,却并非人人皆知“侧帽风流”独孤信。
  真要追溯源头,当年,周国大将军独孤信慧眼识英,将四女儿嫁给望族李家,将小女儿独孤伽罗嫁给杨家……所以,无论是隋炀帝杨广,还是唐高祖李渊,全是独孤信的外孙。而李渊之子李世民,一代唐皇,庙号太宗,算起来应是独孤信的外外……外孙了。
  杨坚建隋称帝……李渊夺隋之天下……算来算去,竟是自己人杀自己人。
  皇权,芳香又腐臭,千百年来,人们争来夺去,就像一锅乱七八糟的——粥。
  大风一振,枯干必摧,凝霜暂落,谁足称雄?
  历史嘛,本就是乱七八糟的一锅粥。
  南北往事,早已化为清秋之中的一束晨光。
  当年,贺楼见机闻宇文含尸骨无寻,当夜与苏冲大醉。时,其父贺楼绰已无心官场,遂上书乞骸骨,告老还乡。
第107节:终 章(2)
  贺楼见机安顾父亲后,时有闲暇,便云游四方。一日,在山边一酒庐内,他竟遇得苏冲。苏冲身边有一伴,神容清秀,似书生,肩上却扛一柄大刀。
  旧友相逢,喜不自胜。对酒击节,他才知苏冲已挂印解甲。
  别了苏冲,见机入城,寻街访市间,得知此城有一商主,财大气粗,城内城外皆是他的地界,城内城外也皆听他调遣。
  街坊杂言不足留他脚步,却在听说城主爱子有一匹火红骏驹时,那步子微微乱了。
  细细打听,才知城主膝下有一子一女,长子顽皮,最爱驾一匹火红骏驹满山乱跑,那红驹额上有一道绿迹。城主小女慧灵黠俏,每每兄长乱跑,总是她骑一匹黑马将兄长追回家。那黑马说来也怪,通体纯黑,四膝之下却是纯白,疾驰起来,状如踏雪。
  绿蛇……
  踏雪……
  见机寻城主而去,却见那城主的宅子外表朴素无华,内院却幽深叠远,护宅守卫个个精壮干练。
  呵呵……见机欲笑,却眸泛泪意。
  八百隐卫一夜无踪,原来,是归了此地……
  城主闻有客到,信步踱来。
  浅浅脚步声后,广袖摇风,发辫垂腰,一抹暗红身影就此从柱后旋了出来。
  情瞳含灿,唇拟烟笑,不是那人是谁!
  见机张口欲言,身后突然飘过一道黑影,直向城主扑去,口中道:“乖徒婿,我的乖徒儿呢?”
  此人在城主身边站定,碧衫如兰,容姿绝美。他回头,冲见机浅浅一笑,旋入柱后不见。
  那人……那貌……
  打击过甚,见机已然呆怔。
  那人,不就是多年前渡船之上,他欲求墨宝而不得的高人嘛……
  乱了乱了……
  “见机!”城主开口。
  “……”呆。
  “见机?”
  “……”还是呆。
  “有客人吗?”懒懒的嗓音从柱后飘出来,是名女子。
  这一声,打破见机的怔傻,引回见机的神魂,他慢步登阶,来到城主身边,轻道:“吾……叨扰城主数日……可好?”
  “好。”城主含笑点头,清音如玉。
  时晴空万里,白云岫心。
  来年,来年的来年,雪会落,花会开,也会有那么一个人,轻颦浅笑,为你弹一曲快雪时晴,问你一句……清秋南北。
  南北问清秋。
  —本书完—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