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雨萧萧

在她迈开第一步的时候脑中又闪过了母亲那句叹息——这个家再也经不起一丁点折腾了，心一点点凉下去，怒火一点点被浇灭，最后只剩了无奈，还有绝望。现在她一点证据都没有，卷子要开学之后才发，即使她有证据又能怎样，她还奢望能斗得过老师吗？如果再把母亲请来，她该是怎样地难过和伤心，或者会对她绝望，母亲敏感的神经再也经不起任何波动。
  她只能这样，把一切都忍下去。就当是她的错吧。
  
☆、（13）
  暑假就这样开始了，没有放松的兴奋，有的是怕被母亲和暮忠林看到成绩单的恐惧。姐姐依然还住在医院里，母亲和暮忠林轮流照顾着，暑假她可以暂时代替他们。
  医院里的消毒水味道，医生和护士们的白色隔离服，晕染着一种宁静到让人心惊的恐惧，萧萧讨厌这里，从姐姐生病辍学住院开始，她就深深地厌恶着医院。
  现在她必须压下这种厌恶在这里照顾着姐姐，只盼望着姐姐能够早点出院。
  夏日中午的阳光有一种融化一切的力量，即使是在北方的城市，夏天的热流还是不可阻挡的袭来。
  “萧萧，我想吃雪糕了。”
  萧萧的姐姐——娇娇躺在病床上，脸色比刚刚动完手术的时候好了很多，有些许的红润爬上她的脸庞，依稀让人看到了希望。
  “医生说了，不可以吃太凉的东西。现在你的身体虚弱，可不能再吃坏了肚子。”萧萧像个大人一样安慰着姐姐。这两年她迅速地长大，甚至有着姐姐都不曾有的成熟，在这样的生活中她不得不成熟。
  “可是我真的很想很想，我想起了我们小时候。”娇娇的眼睛里闪动着回忆的痛楚，因为有些回忆太美好，现在再也找不到。
  “那买一支我们两个人吃好不好？”娇娇像一个渴望得到糖的孩子一样看着萧萧。
  萧萧笑着拉过姐姐的手，看姐姐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使性子的小孩子，她知道生病的人脾气很怪，有时候就是一个任性的小孩子，只能用来哄。
  “好。”
  娇娇脸上的笑容有着眼光的明媚，谁说这样鲜活的生命活不过二十二岁？
  那是一个荒诞的预言，对不对？
  手里捏着散发着凉气的雪糕，萧萧的心里酸酸的，她在一直想着姐姐说的小时候。小时候吗？记忆的碎片在脑中拼凑成一幅幅完整的画面，包围着的一层模糊的光晕，她几乎要忘记了。那个时候，她很小吧，暮忠林还不是这个样子，母亲也不是整天愁容满面，姐姐经常拉着她的手跑，她们会两个人吃一支雪糕，吃得满脸奶油或者巧克力，心里甜甜的。现在曾经的美好已碎，回忆只会让自己的心感到刺痛，再怎么样也回不到过往。
  在走廊的转角处，一个熟悉的身影闪过，是他吗？萧萧迅速转身，除了空荡荡的走廊什么都没有。是她看错了吗？他怎么会来看姐姐，那么绝情的一个人，她怎么配来看姐姐！
  走回病房，姐姐正在对着窗口发呆，两眼无神地望着窗外，街上人来人往，都是与她无关的景色。
  “姐姐，在看什么呢？”萧萧走到姐姐身边坐下。
  “没什么。”姐姐回过头来，虚弱地笑笑。
  “呐，雪糕，我给你买来了，还是你最喜欢吃的蓝莓味
  。”萧萧把雪糕递到姐姐面前。
  娇娇看一眼雪糕，又转过头去看着窗外，“现在我又不想吃了，你自己吃了吧。”
  萧萧知道病人的情绪易变，不再多说什么，独自拆开包装吃起来，这种蓝莓味的雪糕再也没有了小时候的味道。
  
☆、（14）
  “萧萧！”小枫子拉住从书店里出来的萧萧，“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你。”她看一眼萧萧手中拿着的数学课外辅导书，“呦，这次没有考到第一名，暑假要下苦功了？”小枫子斜着眼睛看着她。
  “是。是打算好好学习了。”
  “其实也没什么，我知道是语文老师那个死老头子搞的鬼，说实话，我也很讨厌他。”小枫子同情地看着萧萧。
  “是我自己的失误，不关旁人的事。”
  “你这是要回家了吗？”
  “去医院，我姐姐住院了。”小枫子对萧萧家里的情况知道一些，做了两年的同桌，即使萧萧不说，她也会知道一些。
  “嗯，你们家的情况还真是——”小枫子摸着下巴点点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暑假想不想去打工？”她用一种诱惑的眼神看着萧萧。
  打工？萧萧从来都没有想过，她只想好好地照顾姐姐，现在小枫子突然提起，想来也是一个不错的主意，可以赚点钱帮着家里减轻点负担，毕竟姐姐的病需要花钱的地方还很多。
  “我，不知道去哪里？”萧萧的脸上并没有表现出心里的兴趣。
  “我可以给你介绍啊，在本市或者外市都可以。咱班有好多人都是我给介绍的，你知道我舅舅是一家大公司的老总。”
  萧萧当然知道小枫子的那个舅舅，确实是开着一家很大的公司，而且还很年轻，还不到三十岁吧，也就是这个舅舅成了小枫子炫耀的唯一资本，因为她没有萧萧那样骄人的成绩，也没有司马阳那样良好的家世。
  “我要考虑一下。”
  “好吧，给你三天的时间考虑，过期不候哦。对了，至于你对我的答谢——”她从包里抽出一封信，“把这个帮我交给那天来找你的帅哥就可以了，是叫方洛吧？”
  萧萧有些惊讶地看着小枫子，她怎么会知道方洛呢？印象中方洛也不是那种招摇的人，绝不会惹上小枫子这样的人。
  “你不用惊讶了，也就你还不知道，这次期末考试的年级第一就是方洛。听说他是刚转到咱学校里来的呢，现在可有不少女生在打听他，人长得又帅，啧啧，真是少女杀手。”
  “你想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呢？追他呗！晚了可就被别人抢走了，咱学校里也能有这么极品的男生，真是让人兴奋，听说他的家世也不错呦。”小枫子靠近萧萧，压低了声音说。
  萧萧看着小枫子花痴的表情，方洛她当然是了解的，想起了初中的时候，放学的时候有时候他们会一起走，说不上是一起，只是碰巧一路而已。方洛吗？那个总是让人感觉到阳光的男生，有着阳光般的笑容，帅气的面庞，在初中的时候总是和她争着第一的位置，而且总是争不过她，现
  在已经变成了学校女生们的王子了吗？一种怅然若失的情绪像雾气一般在心里弥漫，胸口堵得慌。他是谁的王子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呢？
  “你不是有司马阳吗？”萧萧冷冷的声音不带一丝情绪，原来她还是这么清楚地记着那个叫方洛的男生。
  “他啊，算了，人长得不如方洛，学习不如方洛，既不浪漫也不懂得哄我开心，开学后我就跟他分手。”小枫子一脸不屑地说。
  “为什么会是方洛？”当萧萧说出这句话的后自己都觉得有些惊讶，她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方洛关她什么事呢？只是一个初中的同学而已。
  只是一个初中同学而已。
  “你不会也喜欢方洛吧？”小枫子饶有兴趣地看着萧萧，“原来冰人萧萧也会有动情的一天。”
  “没有，只是觉得有些不适应而已，初中时的方洛可没有这么受女生欢迎。”萧萧竭力掩饰自己的情绪，心还是扑通扑通跳得让人发慌。
  “人总是会变的嘛。哎，不跟你啰嗦了，天都快黑了。帮我把这封信交给他吧，不管你去不去打工，就当帮同桌个忙，以后你有事我会帮你的。拜拜喽。”小枫子把信塞到萧萧的手里就跑掉了，根本不给萧萧拒绝的时间，而她似乎也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为什么会是方洛？为什么他阳光般的笑容总是让人感到温暖？为什么只是一次偶遇就唤起了她所有的记忆？
  为什么会是他？
  
☆、（15）
  “姐姐，你帮我跟爸妈说一下好不好？”萧萧撒娇般地摇着娇娇的胳膊，她知道暮忠林对姐姐还不至于像对她一样。
  “你让我怎么说呢？你一个女孩子去打工爸妈肯定不放心，况且你陪我在医院里我很开心。”娇娇摸着萧萧的头发，眼睛里有母亲般的宠溺。
  “怎么会不放心呢？我只是在本市而已，我肯定会找一个离家近的地方，我发誓。”萧萧在心里冷笑，暮忠林也会担心她的生死吗？他巴不得她现在死了才好。
  “那你还要学习啊，还有一年就高考了，要抓紧复习了。”娇娇拿开萧萧的手，转过头去看着窗外，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萧萧无奈地坐下，顺着姐姐的眼光也看向窗外。
  是他？她霍地站起来走到窗边——一个身穿蓝色T恤的男子站在树下，静静地站着，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顾卫？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是不是已经见过姐姐了？
  萧萧满心的疑惑和担忧，看着有些出神的姐姐，难道姐姐这几天的心不在焉全是因为他吗？
  萧萧匆匆地往外走，她要问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即使他是偶然出现在这里也好，她也要给他一个警告，姐姐已经经不起任何打击。
  “萧萧你去哪里？”
  她没有理会，快步地朝楼下跑去。
  当她站在楼下的时候，看见他正转身离去，“顾卫！”萧萧大声地喊他，可是那抹淡蓝色的身影还是毫不犹豫地混入了人群中。
  萧萧狠狠地握紧了拳头，他要是敢再来找姐姐，她就要他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