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无华夜如歌

“浩儿，今日是你母后二十的生辰呢，可惜，父皇不能陪在你母后身边。”
    皇宫西园一座僻静的宫殿中，看着自己亲手为那流掉的孩子刻的牌位，月华温和的笑了。这个孩子和他们无缘，但他依旧给他立了牌位，起了名字。
    距离中阳王班师回朝已经近半月了，今日是三月十五，是小羽二十岁的生辰。可是小羽此刻心结难解，他无法伴在她身边陪她，只能和这个无缘的孩子说说话了。
    “浩儿，你没能来到这个世上，是父皇没能保护好你。等你母后想通了，你再回来做父皇的儿子好吗？到时候，父皇和你母后一定会加倍疼你的，所以你在天上也要保佑你母后快快乐乐的知道吗？”
    仿佛浩儿就在身边一样，月华尽一个父亲的职责耐心地教导着孩子。若是他还在，再隔四个月，他就可以出世了。
    想到这，凤眸中闪过一丝沉痛。上前，拿起小小的牌位，轻轻地抚着，眸中满是疼爱和惋惜。
    许久后，月华才缓缓地出来，见兰枫正等在外面。
    “兰枫。”
    “皇兄。”
    已经十九岁的兰枫看向自家快二十四的哥哥，目光中闪过一丝不解。从边关回来后，皇兄每月都会来这两次。
    “何事？”
    他知道兰枫向来关心他，其实不止兰枫，他的那些个兄弟都十分关心他。虽然有几个兄弟对于他继承皇位有些不满，但事后他们还是接受了这既定事实。因为他们很清楚，月华身为嫡长子，且才智绝伦，是帝位的不二人选，与其说是他选了皇位，还不如说是皇位选了他。所以，他们现在是一个比一个兄友弟恭。而月华此次回京后，虽然还是那温和淡然，但对于做了二十几年的兄弟的他们来说，都看出了月华的情绪低落。因此，他们尽可能陪在他身边。
    “为何皇兄不去冀州为皇嫂庆生呢？”
    兰枫小弟对于思羽十分喜欢，他一直希望她能够嫁给月华。
    看了眼兰枫，月华转开目光，让那黯然滑落在无人能窥探的天际。
    “她不想见我。”
    兰枫猛然抬头看向月华，不明白为何一向温和的皇兄此刻显得如此的孤寂。那孤寂的侧身让他看得落泪。
    月华在心中叹了口气，若可以，他早就去了。只是，想到夜思羽当晚那张满是泪痕痛苦的小脸，他就只能独自吞下那满心的苦涩了。
    回头，看到向来宠爱的弟弟竟然泪流满面，不由得薇薇讶异出声。
    “兰枫，你？”
    听出了月华语气中的诧异，兰枫这才察觉自己的失态，忙抬手擦干眼泪。
    “皇兄，你若想皇嫂可以去冀州看她啊，何苦如此为难自己呢？”
    这样的你看得让我好心疼。兰枫在心中默默地补上这句。
    月华沉默了会，上前几步，将兰枫的头按在肩膀上。
    “傻孩子，我和你皇嫂的事不是一言两语能说清的。我自然想见她，可是，你皇嫂现在有心结，这个结我没法子解，只有她自己去努力。我不能逼得太紧，那样，她会受不了的。我答应给她时间，自然会做到，纵然我会难过，但我会尊重她。”
    轻轻地拍打着兰枫的背部，他那孤寂的心中溢满感动。这个傻弟弟，因为心疼他，居然心疼到落泪。
    感受到兄长的关怀，兰枫这才抬头看向月华。
    “那你就这样放任皇嫂吗？”
    淡淡一笑，摇了摇头。
    “我会在她背后默默地守着她，适当的引导她走回我身边。”
    看着淡笑的月华，兰枫突然领悟到一个事实。这个世上，皇兄短暂的放手为的便是永久的牵手，这一生，他只会牵夜思羽的手。而这个世上，能立于他身旁，与他共享天下的，也只有她。
    思羽二十岁生辰过后的第二天，她的师傅便离去了。临行前，他看着这个不断成长的徒儿，满是疼惜。
    “思羽，别送了，就到这吧。”
    冀州城外，老者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对思羽缓缓出声。
    “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见到师傅？”
    对于自小疼爱自己不亚于生父的师傅，思羽十分不舍他的离去。
    “有缘自会相见的。”
    拍了拍思羽的肩膀。
    “思羽，别人犯的错，你没必要承担罪责。你要是过得不好，你爹在天上看着也不开心啊。皇上是个无双的好男儿，他对你的心，古往今来，有哪个皇帝能做到这般？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你还小，将来的路还长，你的幸福才是你对你爹做好的赎罪啊。”
    看着依然无动于衷的思羽，老者心中叹了口气。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太过看着情意。
    “思羽啊，放过自己，也放过皇帝吧。你就算不为自己想，也该为他想想啊。为了不让你独自面对伤痛，他不惜抛下还未坐稳的帝位。为了替你在朝中立威，他为你担下了所有的流言。为了你的尊严，他不惜和燕国开战，甚至未曾考虑过会担上昏君的骂名。知道你去战场，不顾自身安危，亲赴沙场，只因他想亲自保护你。”
    看了眼依旧沉默的思羽，老者尽最后的心力。
    “思羽啊，他做的这一切只为你的如花笑靥，你比谁都看的明白。以你的聪慧，自然无需为师多言，早已明白他所求为何。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莫让那十之一二成为你永生的憾事。错失了他，你此生便再也无法快乐，只余半生愁苦。而他，随坐拥万里江山，却是高处不甚寒，灵魂永失，孤寂一生啊。”
    “师傅，兰轩对我的心，我比谁都看的明白，此生能得他真心相待，是我夜思羽最幸运的事。然而我终究只是个凡人，活在红尘之中，离不了人的七情六欲，也逃不掉人理伦常。或许有一天我会淡忘，或许会释怀，那时候，我会找他，只要他心里还有我，那我便一生陪在他身边，还他一世情缘。只是，在这之前，我不能和他走下去。不然将来，我的怨恨，他的愧疚，会将我们的感情扼杀殆尽。此刻放手，是我对他最温柔的爱护。”
    沉默了许久，思羽终是出声，说出了这半年来的心声。
    听了思羽的话，老者点了点头。
    “那为师就放心了，他日你大婚之日，无论在哪，为师必定前来祝福。你快回去吧，风大，你这身子还得适当的再调养些时日。”
    “思羽多谢思羽爱护，祝师傅一路顺风。”
    “嗯。”
    老者点了点头，再次看了眼思羽，抬步慢慢走出了思羽的视线。看着师傅浅浅消失的背影。思羽难掩感伤。打这三年来，不好的事一件接一件，打得措手不及。如今，物是人非，父亲已经离世，她自己也慢慢长大了。
    只是心中对于父亲的愧疚依旧让她无法靠近心尖上的人。
    兰轩，半年未见，你是否一起安好？你可曾知道，我很想你，却又不敢去见你。若是你知道了，肯定又会心疼了吧？这辈子，我最开心的便是认识你，师傅说得对，若是不能成为你的皇后，那我此生再也无法欢乐。
    抬头看向湛蓝的天空，思羽淡淡一笑，这晴空万里如同那记忆中的怀抱，瞬间，暖了她的心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