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无华夜如歌

月华回京后两个月便是新年，那一年的新年月华再次在思念爱人中度过；那一年的新年，思羽依旧徘徊不定。
    年后二月，思羽收拾了简单的行囊，南下暗查龙门事业。
    这趟暗访，整整用了一年半的时间。
    因为思羽在巡查太湖分舵的时候，不小心将腿给摔断了，那养了几个月的伤。
    而月华则依旧维持着一贯的温润，有时候，他会写封信给思羽，说说近况。有时候，他看到觉得有趣的东西便派人送去，一点一滴地渗透到她的生活中。
    知道她伤了腿，他将那些珍贵的接骨药材派莫捷日夜兼程给她送去，要她好好养伤。
    思羽难得听话待在太湖分舵内养伤，只是为了不让月华担忧。
    于是这伤一养，就从八月伤到了十一月，伤好后，思羽继续前行。来年四月才回到冀州龙门。
    想到月华再过不久就要满二十五了，思羽唇角划开。
    将自己当日在太湖买的礼物拿了出来。
    那是她当日在逛街的时候无意间看到的一方雕龙白玉。
    虽然质地一般，但在看到这方白玉的瞬间她想起了他，温润如玉，这个世间只有他才能当得起这四个字。于是她毫不犹豫地买了下来。
    一会后，拿出这些年来月华写给她的信和他送的东西，看了看，之后，将白玉小心翼翼地包好。
    然后唤来了暗卫，交代了几句。
    待暗卫的身影消失后，她才步出思羽楼。
    十天后，月华收到了那方白玉。
    悠闲地把玩着，听着暗卫说着她的近况，心中却难得的开心了。
    这丫头也只有在他每年生辰的时候才会送东西给他，虽然不是什么值钱的，有些甚至只是她在小摊上看着顺眼的，但对于月华而言却是弥足珍贵。
    这可是她难得的一片心呢。
    听完后，挥退暗卫，指腹轻抚着白玉，想着的却是思羽。
    小羽，一年多未见了，你想通了吗？若没有的话，我不介意再下点猛药。
    月华正在深思的时候，兰枫那小子过来了。
    因为不堪自家皇帝兄长的压榨，一年前他千方百计地出宫建府。
    “皇兄。”
    兰枫亲亲热热地喊着。
    “嗯。”
    月华没有太多的情绪，这小子，现在能不进宫便跑得比谁都快，今天主动进宫，看来是有事了。
    “咦，皇兄，谁这么没眼光，这玉的货色一般啊，居然也敢进贡给你？”
    兰枫小弟瞟到月华手上的白玉时，嚷嚷着出声。真不敢相信，居然有人这么没眼光。
    月华没好气地横了他一眼，居然敢批评他的小羽没眼光？要知道，月华可是标准的宠妻一族，而且还是极为护短的。
    “有意见？”
    “皇兄，你是皇帝耶，自然该配最好的。”
    兰枫的认知中，他家皇兄是这个世上最出色的男人，自然该有最好的玉来陪衬。
    看着兰枫不屑的样子，月华有些不怀好意一笑。
    “这话你要是敢对着你皇嫂说试试。”
    “有什么……”
    正欲说下去的兰枫看着月华那似笑非笑的脸舌头打结了，这才后知后觉地知道，自己闯祸了。
    “这，是皇嫂送的？”
    兰枫小心翼翼地指着月华手中的白玉求证道。
    月华只是点了点头。
    小心的咽了口水，想了下。
    “呃，刚刚小弟什么也没说，这世上只有这方玉最配皇兄你了。”
    兰枫狗腿地拍着马屁，只是不知道还来得及不。
    “兰枫，你说，你刚刚那话若是小羽知道了会？”
    月华存心逗兰枫玩。
    “皇兄，我错了还不行吗，求您别告诉皇嫂，不然我惨了。”
    没错，虽然他是王爷，可是人家是皇帝的未婚妻。从来就没把他当回事，还记得上回不小心叫了句皇嫂，被她揍了一顿，结果就是几天下不了床。所以从那以后，他宁愿被他家皇兄欺负，也不敢得罪他家皇嫂。
    刚刚那话要真的让夜思羽知道了，只怕他不死也得脱层皮啊！
    看着苦瓜脸的兰枫，月华一点也同情心都没有。谁让这小子活该呢。
    “想不让你皇嫂知道也成。”
    “那？”
    兰枫听出了月华的未尽之言。
    “去趟中州。”
    顺手将书案上的折子给他。兰枫接过一看，一会后看向月华。
    “皇兄，你放心，我一定将这个事查清楚。”
    “嗯，你这次是秘密前往，万事小心。”
    “皇兄，我会的。”
    “顺便去冀州替我看看小羽。”
    “好，我也好几没见皇嫂了。”
    兰枫小弟显然很没自知之明，居然敢当着人家未婚夫的面说想他未婚妻。
    “兰枫啊。”
    月华将白玉收好，抬眸看向他。
    “臣弟在。”
    “朕是不是该给你物色下王妃了？”
    “呃，皇兄，我哪得罪你了？”
    不是自家皇兄的对手，还是主动认罪的好。
    “你说呢？”
    月华温润一笑，那笑容让兰枫小弟的心肝儿颤啊颤的。明明是*，可是他怎么觉得寒毛都竖起来了呢？想了想刚刚的对话，许久后才知道，自己不小心犯了他家皇兄的大忌。
    没错，月华温和，谦逊；但只要一碰到他那未婚妻，那就变得霸道了。
    “皇兄，小弟知罪，我这就去准备去中州，您就原谅我这一会吧。”
    边说边往外走，等说完后整个人已经跑出了御书房。因为他知道，再不跑等会又得被留下来批折子了。
    看着那飞快离去的背影，月华摇了摇头。这小子。
    再次将那方白玉拿了出来，唇角溢出一抹淡笑。
    几天后，兰枫小弟到了冀州，给思羽带了许多东西。
    “兰枫啊，好久没见，你越大俊俏了啊。”
    思羽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调戏的本性又露出来了。
    “皇嫂，您也越发美艳了。”
    兰枫小弟这话实在没什么可信度，因为此刻的思羽还是一袭男装呢，那来的美艳。
    “你瞎扯的本事也越来越厉害了。”
    思羽敛了笑意，抬手便是一个爆栗。
    “皇嫂。”
    兰枫小弟抱着被思羽敲痛的脑袋，委屈地看着思羽，不知道什么地方又得罪了她了。他最近似乎很容易得罪人，出宫前才把皇兄给得罪了，这会更是得罪了他家皇兄的宝贝娇妻。呜呜，他怎么这么可怜啊。
    “你此趟是出来办事吧？”
    思羽话锋一转，绕开之前的玩闹。
    “嗯。”
    兰枫小弟点了点头，将这趟的出行目的告诉了思羽。思羽沉吟了会，抛给兰枫一面小铁牌。
    “若有什么事，而你又不便调兵的话去中州分舵，小心些。”
    “谢皇嫂。”
    兰枫小弟将令牌宝贝的收在怀中。毕竟，这可是他家皇嫂的难得的一片关怀之心。
    “好了，你一路风尘仆仆，先去歇着吧。”
    思羽摆了摆手。
    兰枫小弟顺从的点头离开。
    待兰枫离开后，思羽才细看他带来的东西。吃的用的，虽然她的伤早就好了，可是月华显然还是不太放心。
    罢了，他的一片情意。
    兰枫小弟八月回京，半月后，原中州知府在内的五个官员全部斩首，其家属全部充军流放。
    十一月时，太上皇携太后回京。
    夫妻两人第一件事便是询问月华到底何时完婚，月华只是笑笑。让他们不用操心，他会办好的。
    年后二月中旬，思羽收到师兄的来信，两天后离开龙门启程去了大漠。
    思羽走后半个月，他才收到思羽离开的消息；那时候他正在批折子，听了暗卫的话后沉默了会。然后挥手让暗卫退下去，之后便无心处理政事，于是派人将景兰豪和景兰枫请去御书房，而他自己则去了东宫。
    三月月中旬，思羽到了大漠。
    那一天，夜思羽见到了多年未见的师兄，甚至，她师傅也在。
    只是，她师傅的情况却不是很好。看着自小如父亲般疼爱自己的师傅如今一脸灰白，思羽忍不住黯然神伤。
    那些疼她爱她的人一个个相继离开，难道师傅也？
    “师妹，师傅怕是不成了，这才让我急找你来。”
    回廊上，魁梧的师兄和思羽并肩而行。
    对于夜思羽的事，他多多少少知道些，为她能得那样绝世男人的痴情而高兴，也为她无法摆脱心魔而疼惜。
    “师兄，我们尽人事听天命吧。”
    思羽淡淡叹息了声。
    事实上，他的师傅精于占卜，怕是早就算到了他自己的大限吧。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此生能做师徒，便该好好惜缘，既然缘尽于此，亦无法强求。
    突然间，思羽愣住了。是啊，既然缘尽了，自然也该散了。她和夜风擒的父女之缘尽，便不该在执着于此才是啊。这些年来，她心魔难得，折磨着自己，也折磨着深爱自己的兰轩啊。想起月华，思羽抬头看向天际。
    老爹，浩儿，今生缘尽，来生，我们还是一家人。我会回去，回到他身边，成为他的皇后。
    “师傅，你感觉怎么样？”
    思羽靠在床前，问着脸色有些灰白的师傅。
    来到大漠已经两个多月了，她师傅的脸色越来越差。
    老人费力的睁开了双眸，那眸光中不是以往的睿智。双眸转了转，才吐出了几个字。
    “你，快回，去；别，误……。”
    还好思羽和她师兄的内力深厚，不然这蚊子般的声音他们可听不出那意思。
    听完后，思羽和师兄对望一眼，老人的意思是要思羽回去。难道说，他算到龙门会有什么事吗？
    “师傅，您先歇会，我和思羽先出去。”
    见他十分吃力，师兄体贴道。为老人盖好被子，然后向思羽使了个眼色。两人出了房门，轻轻地合上房门后，师兄看向思羽。
    “思羽，是不是有什么事，不然，师傅不会这时候提醒你。”
    思羽想了想，没什么啊，龙门的事她出来的时候便交代清楚了啊。会有什么事呢？想了许久，目光无意间落到了胸前的玉佩上。
    老天，她和兰轩的约定。兰轩说过，只等她到他二十六岁生辰，而今距月华的生辰不到半月，只怕……
    “师兄，你的信鸽还在吗？”
    “在啊。”
    虽然不明白是什么事，但看思羽那急迫的样子，他知道这事对她而言只怕是十分重要。
    “你等下让人送一只到我房里来。”
    思羽说完后便飞身而去，看着离开的思羽，他想了下，便去取信鸽。毕竟是思羽要用，自然该找最好的。
    当他亲自将信鸽送到思羽的房中时，思羽正写好两封信。
    “师兄，多谢。”
    然后接过信鸽，将信绑在鸽子上，退开窗户。轻轻抚了抚信鸽，一会后，将信鸽放了出去。
    看着远去的信鸽，思羽的目光久久无法收回。
    六月初八，京城。今日是景昭帝二十六岁的生辰。京城内，出处张灯结彩的。
    宫内，月华下朝后便召来暗卫，还是没有消息。想到这，双眸黯淡了不少。
    下午，月华去看了浩儿，许久后才出来。当晚，月华在太极宫大宴群臣。开始的时候，众臣欢歌笑语，可是浅浅的都感觉到了不对劲。
    因为由始至终，他们的皇帝始终都是那副淡漠的笑容。
    宴会进行了三个时辰，众臣终于知道了不对劲，因为本该退席了，可是他们的皇帝一点退席的意思也没有。依旧优雅的端坐在龙椅上。
    还让歌舞继续助兴。
    月华的那一班兄弟个个眉头邹的死死的。月华很不对劲，他们都看出来了。只是，想了许久，也没想出个名堂。
    倒是一直留意着月华的中阳王赵无极看出了些许名堂。
    若他没有猜错，月华只怕是要逼夜思羽答应入主中宫了。
    赵无极猜的不错，月华确实是要逼思羽面对自己的心。他说过他只等她三年。若她不能想通，那么他不介意下点猛药。
    月华小抿着美酒，目光透过下面的舞姬，看向天际。
    小羽，你真的不来么？
    赵无极暗暗向景兰豪使了个眼色。
    不久后，两人先后离席。
    然而当两人回来后，景家的王爷们发现，景兰豪的脸色十分的沉重。
    景兰豪看了看上首那依旧端坐的月华，一会后才低头，暗中将刚刚赵无极告诉他的事转给众兄弟。
    果然，景家的王爷们一个个都沉重地看向那个淡笑的月华。
    许久后，兰枫偷偷离席，出了太极宫后便飞身而去。
    月华眼角的余光将他们的一举一动都收入眼中。知道兰枫出去必然是派人去冀州。倒也没阻止，这正中他下怀。早就算到了他那一票兄弟会担忧这事，他乐得让他们去操心。
    半夜的时候，兰枫小弟来回到宴席上，他们都清楚，夜思羽若不来，这宴席会一直继续下去。
    他们猜得没错，一连两天，月华始终淡笑地坐在上首，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而下面的臣子，有些经不住这么折腾，晕了过去。月华让太医给他们瞧瞧，没事了又回到宴席上。
    太上皇夫妻听了这事后本想劝月华撤宴，然而在接触到月华那双清冷沉寂的目光事便作罢了。
    最后也只能摇了摇头叹气，这情字，伤人啊！
    五个时辰后，天色又暗了下来。太极宫的气氛宛如是在办丧事。众臣哭着一张脸，却又是有苦难言。
    兰枫突然间发现，以前在宫中服侍他的内侍正向他招手。他想了下，便悄悄离开。
    “何事？”
    兰枫出了太极宫，走了一段路才问向他。
    “王爷，你看。”
    内侍将一只信鸽捧到他面前。
    “这是……”
    兰枫未尽的话再见到那龙门独特的标志的时候便不再出声。抬手将信撤了下来，看了一眼，便露出了一个淡笑。目光落在另一封信上。
    老天爷，他们总算得救了。
    兰枫倾吐了一口气，这才转身向太极宫走去。
    来到宫中，兰枫看了看大殿上死气沉沉地众臣，淡淡一笑。上前几步，单膝点地，扬声道。
    “臣恭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今谨以此曲谱为贺礼，祝陛下万事如意。”
    说完后，兰枫双手托起手上的那封信。
    月华看着兰枫，幽深的双眸沉了沉，然后让内侍去取。
    内侍从兰枫的手上接过那封信，恭恭敬敬地呈给月华。
    月华暗中深吸了一口气，袖中的双手握了握，缓缓松开。然后才力持镇定翻开。
    一下，心跳了下。
    众臣全的仰颈以盼。
    再一下，月华觉得呼吸都被人夺去了。
    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
    月华低头，细细地阅览中上面的字。
    一人花开；情路起。少年行，此去无忧，高贵无华君如玉，涟漪撩动淡漠心。
    两人结果，月下茫茫烟雨夜，共话风月。君之诺，此生不忘。
    三生石上姻缘定，前世之缘今生续。江湖路遥，深宫念。
    四时看雨，如情泪。年年不忘，日日感怀。忆往事，空叹年少轻狂。
    五月端阳龙舟舞；江面水花溅起，淡笑如风，此生情缘定冀州。
    六月艳阳骄日烈，生辰至，君之所盼，吾心明。
    七夕本是情深处，奈何世事总无常，牵挂愁两肠。
    八方荟萃群英至，月圆人圆方团圆；中秋时节白首盟，勿失勿忘。
    九处记忆泪眼朦，酒过唯留如月颜，方知此心只剩君。
    十方世界，何处是家，吾心问？月下映君颜。明月当无华，此夜更胜歌！
    许久后，月华的唇角一弯，低笑一声。
    听到月华的笑声，众臣满跪地大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好了，他们总算不用再求菩萨了，回去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写辞官奏折。
    此时，太极宫外，一场盛世烟花。
    月华抬眸，在那绚丽的烟花中，似乎出现了那灿烂的笑脸。
    唇角动了动，众人的注意力都在那场烟花上，只有离他最近的内侍听清了他们的皇帝陛下那深情且叹气的呢喃。其实不过两个字。
    “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