堕落精灵

    最终部 第六部 在水一方 第六章 原来…
    当完看见残的时候，残斜肩倚在一根鲜红的柱子上，轻松写意的慵懒眉眼，尽是风轻云淡的畅然。
    一身宽松的白袍，包裹全身，被风刮得飘舞飞扬，仿佛那超凡脱俗的人下一刻就会腾空天际而去。
    “你来了？”残说，风清云淡。
    完淡淡一笑，走到残身边，他还不至于蠢笨到去问残为何知道他的一举一动。
    这世上，只怕很少有残不知道的事情。
    完望向依然懒懒的倚在柱上的人，残侧颊，眉眼淡淡含笑，几缕银丝贴在残的脸上，只有风过的时候才会飘动起来。
    这一刻的残看起来像极了与世无争的淡然空谷。
    残的眼淡淡的转向外面的无垠世界，他说，“很奇怪的地方…”
    完转头向外面看去，入眼处是无限的汪洋，一片白净。
    水的天，水的地，水的世界……
    天地之间尽是清澈的水，水构成了这天，水构成了这地，碧枝白叶从水中伸出，便是从地中长出。
    入眼处，三三两两的人聚在一起悠闲谈笑，在水上如履平地，或浸在水中嬉戏打闹，或卧在那水上展开的巨大白叶上慵然入睡。  大半的人都只是在腰间系一白纱，也有许多人就是赤luo着，不以为意，在这水的世界中却显得异常干净写意。
    抬头看天，仰望之处也一望无际的清澈地水。  奇异的是这天上竟也是有许多人倒立着活动，却是行动自如，不见任何勉强。
    再一看，却不时有人飞到天上，倒个身，竟是与在地上无异。
    原来这天就是地，地就是天…不分天地……
    一片洁净的水的世界中。  只有唯一的一座鲜红色的宫殿悬浮在天地之间。  其下，红莲般的炽热火焰猛烈燃烧着。  托起整座庞大地宫殿；其上，鲜红的雪花淡淡地飘落，落在火焰中竟不融，在其中翻飞舞动，仿佛宫殿永无休止凋零的花瓣。
    他们站在这大殿的门口眺望这个陌生的世界。
    “不会冷吗？”无错不跳字。完收回眺望的视线，落在残的身上。
    残倚的那根鲜红地柱子却是这个世界独特的红雪凝结成的冰柱，炽寒非常。
    听这话。  残却是轻轻一笑。
    “你倒是穿得很凉快。  ”他笑着看了完一眼。
    青色的柔布斜跨过一肩，裸露出大半的胸膛，束拢腰间，长布垂落。
    干净清爽，利落分明。
    “入境随俗。  ”完也是一笑，不置可否。
    “说得也是…这洁净的地方本就适合坦呈相对，穿得如我一般的过分繁杂严实，到是显得格格不入了。  ”
    低叹。  残的眼底，淡如云、清似风，却是挂上淡淡地郁。
    “这衣物，与其说是遮掩身体，更像是用来遮蔽人心，若是人人都心安理得。  又哪有那么复杂麻烦？”
    “我习惯了复杂，反而不习惯这样的简单了……”
    残说着，慢慢的支起身子，完习惯性的伸手想扶他一把，刚一伸手却又不觉得不妥，只是在刚想收手的一刻残侧过的身子却是趁势斜过来，倚入他怀中。
    “我现在站不稳。  ”残说，语调漫不经心。
    完只觉得入怀处是一片冰凉。
    “怎么了？”
    握住残地手，只觉得那手更是冷的像一块冰，再仔细看。  才发现残的脸色也是白得像冰。
    “你试试看让人吸走一半的精气还能不能若无其事？”残笑。  语气却是轻描淡写。
    他慢慢吸了一口气，才又开了口。  “我以为你是找我算帐的…现在的你却是温柔得有些过分了。  ”
    “我是打算这样做。  ”
    完说，将残搂紧了些，暖暖的体温传递过去一些。
    “我梦见了水月……”
    他看着怀中的人，神色有些茫然，恍恍惚惚有些分不清楚。
    残怔了一下，然后脸上露出‘原来如此’的神情。
    “你还在做梦吗？‘黄泉’？”
    嘴角低笑，少了几分清风淡然，却满是残忍，渗透了毒液的阴邪。
    残推开完，脚步却是虚浮地晃了几下，完没有去扶，他知道残不需要。
    仍是虚得站不稳，残也不勉强，身子一落，落地而坐，白袖裹臂，银丝翻飞，到显出几分逍遥自在地韵味。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因为虚弱而微微颤着的手，“那小子做得未免有些过分了。  ”
    手指拢紧，又松开，残地眼神却是渐渐变冷。
    有人从殿中步来，手中两个浑圆的球慢慢转动着，两缕发丝随风扬起，多少掩住几许嘴角的笑意，一双含笑紫眸却是含的异常的神色。
    “幽王不过是个小孩子，这次虽是顽皮了些，也只有请殇王多担待了。  ”
    流浅笑走来，幽暗的眼灼灼注视着残，“更何况，这本就是你和王的交易……”他瞥了眼完，“王不吃这个人的交易。  ”
    完怔了怔，看向残，却见残是转了头不看他。
    完慢慢垂下眼，心底似乎有些酸楚，但真正是味道，他却也不知道。
    “对殇王而言，这个人意味着？”
    流微笑着注视着残，手中的球不紧不慢的转着，探询的目光多少带些玩味的含义。
    他服侍过整整三代幽王，外貌虽似年轻。  却早已经经历了太多的沧海桑田。  他习惯以透彻地探询彻析对方的方式使自己立于不败之地，因为看得太多太多，常常只要一眼，他就看得透对方的一切。
    可是这个人……
    他看着这自在淡然坐在地上的残……
    ‘去留无意，望天上云卷云舒’恰恰像是眼前这个看似无欲无求的人的写照。
    只是，真的是这样吗？
    “流，你逾越了。  ”残瞥他一眼。  轻描淡写。
    流地心却是狠狠一勒，稍许。  才渐渐恢复了以往跳动的频率。
    “是我唐突了。  ”他慢慢地又转动起手中停顿了一秒的圆球，垂落的目光闪烁着，半晌，又抬起来看着残，“殇王看了这么久，可有些疑问？”
    “到不算疑问，只是与众不同罢？”残仍旧是淡淡的神色。  他的目光缓慢的扫过眼前这个陌生的世界。
    “幽族…似乎只有男性？”
    这么久以来，他在这个世界中所看见地，并没有女性的存在。
    流没有回答，他只是默默的顺着残的目光看去，看尽这个广阔的世界。
    半晌，他长叹一声，走上前去。
    俯身，他握住残的手。  牵着，慢慢的上抬。
    残看了他一眼，又转回头，却是任由他牵着自己的手。
    一伸手，流抛出手中地珠子，其中一个在空中慢慢旋转着。  变大，将三人笼罩起来。
    完微微斜眼看流，只是不动，残却是看也不看他一眼，仍旧是自在淡然的坐着，那笼罩了他们的珠子带着他们悬空浮起，一顿，直直浸入水中，直陷而下。
    珠子在水中直坠而下，其中的三人却是神情自若。  各有各的思量。
    水却不见黑。  依然那么清澈的白色，仿佛水中柔光无处不在。
    不知过了多久。  下方，一个巨大地半圆护罩无垠盏开，他们轻轻的飘进那青色的光罩中。
    那光罩中没水，笼罩他们的珠子慢慢缩小，又回到流的手心。
    一阵阵气流旋风在三人周身刮过，放眼望去，这一望无际的光罩子却是白茫茫的一片，都看不见。
    “注意了。  ”流出声提醒两人，“护罩的幻境已经展开，我带你们去的地方必须过这一关，我也不例外。  ”
    “幻境？”完问，残却仍不说话，只是眼轻扫了一眼四周。
    “最卑劣的阵法…”流回答，神情有些恍惚，“挖掘出你心底地圣地，最深地美好，最珍贵的宝物……”
    “若你留在那幻境中，就再也回不来了。  ”
    完还想再问，却是见一个巨大地旋风向他猛冲而来。
    他的眼前突然一暗，眩目的旋涡将他拉扯了下去。
    “黄泉。  ”
    身子轻轻一震，他猛然清醒了过来，从后面搂住他脖子的人晃了他一晃。
    “黄泉，你又在发呆了。  ”
    胸口狠狠一抽，他慢慢的回头。
    入眼，是一张熟悉的容颜，温柔的眼，温柔的唇，温柔的笑，连那冷清的银发在那抹温柔的渲染下也柔和下来。
    是天地间最纯粹的光芒，却不似光的刺眼…
    是天然而成的最纯粹的钻石，却不似它的绚目…
    是透彻清澈的最纯粹的水晶，却不似它的冷淡…
    美好纯真得不应存在于世上的人…
    …水月…
    “该起来了，黄泉，你已经在海边坐了一夜了。  ”水月拉着他，想将他拉起来。
    “你又发呆了。  ”拉不动，他看着怔怔盯着自己的黄泉又好气又好笑，“你到底在想？”
    “水月？”他问，声音有些发抖。
    “恩？”水月笑，应声。
    原来………
    他慢慢的伸出手。
    “黄泉？”
    伸出的手拥住对方，轻轻将头埋入对方怀中，他的鼻子竟微微有些发酸。
    原来这就是他的圣地…
    原来这就是他最珍贵的宝物…
    原来这就是他心底深处最渴望的东西…
    水月与黄泉的记忆，彼此的依恋，彼此的信任，彼此的融洽…
    “呐~~黄泉，下一站要去哪里？”水月笑着弯腰下来凑近他的脸，眼底尽是温和。
    “下一站？”他朦朦胧胧看着水月，只觉得记忆有些混淆。
    他现在为会在这里？
    为总觉得水月在这里是很反常的？
    是哪里不对劲？
    “不是说好了吗？我们在世界上到处逛…无论逛到哪里，只要我们俩在一起就行，不是吗？”无错不跳字。
    看着水月的微笑，他心底有东西慢慢模糊了。
    “是啊。  ”他慢慢把手伸向水月，“说好了。  ”
    “说好了……”
    他轻声说，“水月对我很重要。  ”
    他说着，眼前却突兀浮现出一个人，平日里，那人总是淡淡的笑，冷清脱俗，但独自一人的时候，眉落眼稍总是垂下浓浓的倦色。
    那人看着他的时候也是笑着，如水月一般温和，只是沧然眼底少了几许纯真的美好，绚目的笑中常常却是最冷的冰。
    在他第一眼看见水月纯真温和的笑的时候，脑海中浮现过的却是残的浅笑中浓浓的痛。
    那时候，他就想，如果残一直是水月，一直这样笑着，那该多好？
    可是残说，残不是水月，残永远成不了水月。
    ………
    他一直以为，黄泉并非全部的完。
    他一直认为，黄泉在乎的是水月。
    可是他现在终于知道，他错了…错了……
    眼前，他握着水月的手，水月对他微笑，他也对水月微笑。
    微笑中，他慢慢松开了握着水月的手。
    残不是水月。
    可是……
    水月，我宠你怜你容你慰你……
    只是因为你是残。
    因为水月是残！
    那一瞬，幻境尽灭。
    流气旋风呼啸而过，他在一片苍白中慢慢的睁开了眼，入眼处，是仰头看天的残。
    残信手而立，水风鼓动起那雪白的长袍，如流云般散了开来。
    飞缭而起的银发遮住他大半的脸，可那苍白的颊上，一双秋水泓眸却是异常的清倔无痕。
    “回来了？”
    原本淡淡站着的残转头看他，嘴角漾起的笑，有着水月的温和，却也多许多水月所没有的…眼的刺目，唇的绚目，眉的冷淡……
    可是，
    最纯粹的光，本就该是刺眼的；
    最纯粹的钻石，本就该是绚目的；
    最纯粹的水晶，本就该是冷淡的。
    有破碎的东西慢慢溢出了他的心底……
    他怔怔的看着残，残原本平静的神色因为看着他此刻的模样而露出了困惑，然后，又转为一声无奈的低语。
    “真是…你在幻境中看见？怎么会弄成这样？”
    他看见残向他走来，残抬起的手轻轻的擦过他的眼角，冰冷的感触。
    他听见残轻声说，“已经没事了，别哭…”
    原来…
    原来如此…
    他的眼角慢慢落下温热的液体，他所不熟悉的液体。
    原来黄泉一直都是完…
    他慢慢的闭上眼睛，任残冰冷的指又一次擦去自己眼角的泪。
    原来在黄泉心中，水月一直是残—— 一直是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