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薄如霜凝红妆

    梓舀望了我一眼，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姑姑，你莫要抱怨。你要知道，能捡回这条命都算不错的了。”她将纱布固定好，端着东西就要离开，我一把拉住她的袖子，“你方才说的，是什么意思？”明明，她说我的毒是九重天上解百毒的草药所解！又为何要说能捡回这条命算是不错的了？
    梓舀眼神闪烁了一下，所只有那么一下，却让我捉到。她不看着我，声音有些敷衍，“没什么意思。姑姑，你想多了。我不过随口这么一说，觉得姑姑只知道惦记着伤口是否好看，很是乐观，都不知道梓舀担心成什么样子……”
    “你知道的，你对我说不了谎话的。”我眯眯眼睛，沉声道。
    “姑姑……我……”
    “说吧，什么事。”我将枕头竖起，顺势倚了上去。
    梓舀咬了咬嘴唇，别开我的眼神，“真的没什么，姑姑。”
    
    我已经如此问她，她却还是不肯说，那代表着她要隐瞒的事情一定很重要。“你知道我为什么带你来九重天么？因为我信任你。你千万不要让这份信任付之东流……”梓舀实在倔强，我也只能出此下策了。
    “姑姑……”她犹豫地望了我一眼，“其实……天帝他……”
    我皱皱眉头，“他怎么了？”
    “其实，这九重天上并没有什么解百毒的草药。黑魔蛇之毒并非一般草药能解除的，那日从南天门回来已经，毒已经渗入到心脉了。姑姑你全身发黑，脉搏也很微弱，眼看着你的气息就要全无，天帝便跟我说他去寻一样东西，要我好生看着姑姑你。可是……可是天帝回来的时候，满身是血，一身黑衣被撕得七零八落，那露出本白的亵衣也被血染的腥红，很是触目惊心。他不管自己的狼狈，只将手里拿着的一株药草递给我，那株碧青色的药草亦满是血，红的斑斑驳驳。天帝强撑着最后一口气，让我将那株药草喂给你吃。我当时被吓得七魂没了三魂，根本听不见天帝的话，只呆呆地盯着那株沾着血的药草看，直到天帝朝我大吼一声，我才反应过来将那药草捣碎喂给姑姑你吃了。他见姑姑你吃下以后，才失了全身的力气，一头栽倒。当时桃桃上前探了一下天帝的鼻息，吓得连连回退。她这一反应吓坏了在场的所有人……”梓舀娓娓道来。
    “然后呢？他……死了么？”
    梓舀摇摇头，但嘴里却道，“虽然靠着先天后的璎珞珠，才让天帝挺了过去。但这么持久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已经几日了？”
    “三日。”
    我垂头思量了片刻，翻下床榻。“姑姑，你去哪里？”
    “我去看看他。”毕竟他也是因为我才会变成那样。
    “可是，姑姑……”梓舀踟躇片刻，遂摇摇头，取了个披肩与我，“我陪着姑姑。”
    
    
    乐胜宫。
    连大门口都弥漫着沉重的气氛，让我觉得不安。心情也变得浮躁起来，连宫人们的行礼也置之不理。方才踏进大殿，便听见寝殿那边传来先天皇后的声音。“这是造的什么孽啊……”我的脚步顿了顿，却还是继续往里走。我站在寝殿门口，望着躺在床榻上脸色苍白的彦知。
    他躺在我曾经躺过的地方。
    我是装病，他却是性命垂危。
    他脸色苍白的连一丝血色也看不到，眼睛紧闭，仿佛再不会睁开一样。他的上半身露在被子外，横七竖八交错重叠地缠满了纱布，右肩头甚至还能看见微微的血迹。我心中莫名地燥乱，看着他那样的苍白憔悴，我的手竟缓缓伸出去。即便是隔空，指间却仿佛能感觉到他身上的冰冷，让人心疼。
    “都怪那个贱人！”天皇天后背对着我，握着彦知的手，突然冷冷地冒出这么一句话。“要不是为了救那个贱人，你怎会以身涉险去到那瀛洲！为了一个时时刻刻都在算计你的贱人，你居然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天皇天后娘娘，你莫要伤心了。若是伤了身子，那可如何是好。”那仙娥我认得，正是我鸾心殿的主事——桃桃。我看着她的表情冷笑一声。
    “一心要嫁给青丘帝君的人怎么会突然改变心意，转身投向你的怀抱。你明明也知道，她是有目的的！是有目的的！你为何要那么傻，为了一个那样待你的女仙去取还魂草……这才刚成婚，你便成了这副模样，那么以后呢……以后呢？”天皇天后像是没听见桃桃的劝慰，握着彦知的手继续自言自语。
    “天皇天后娘娘，姑姑她……”
    
    “你不是那个妖女的仙婢吗？！你来这里作甚，来看看我们彦知死了没吗？！是那妖女让你来的吗？你滚，你给我滚！”天皇天后像是着了魔道，疯疯癫癫地驱赶桃桃。桃桃不肯走，跪在地上，一双大眼噙满泪水，楚楚动人。而天皇天后却不耐烦，手里多出一根血色长鞭。她恶狠狠地指着桃桃，“你滚还是不滚？！”
    “天皇天后娘娘息怒，奴婢原本是天帝陛下的侍女，奴婢是一心向着天帝陛下的，奴婢看天帝陛下这副模样，奴婢很是放心不……啊！”天皇天后红了眼，甩起鞭子就开始抽打，啪啪的抽打声，一声一声，响彻殿内。
    桃桃不过是一个与我有关的仙娥，她便恨得如此之深，下如此之恨手。
    天皇天后手上的力道却越来越重，“别在这里假惺惺了！本宫看着就恶心！你跟那妖女贱人是一路货色！”桃桃身上的衣裳已被抽碎，雪白的亵衣已被血染得不成样子，露出皮开肉绽的血痕，异常触目惊心。
    而那根红鞭尝到血味，愈发兴奋，通身变得更加红艳。
    我这才反应过来，那是璎珞一族的神器——璎珞红鞭！
    我眼珠转了转，拉着梓舀出了乐胜宫。梓舀明显被吓傻了，我扶着她的肩膀，让她坐在软榻上，吩咐道，“你在鸾心殿好生呆着，任何人传唤你，你都莫要出去。等着我回来。”
    她怔了怔，忙拉住我的袖子，“姑姑……你去哪？梓舀害怕……桃桃她，会不会被打死？”
    我想我终究不是个能狠下心的神仙，看桃桃那副可怜的模样，我又于心不忍了。“不会的。姑姑不会让她死的。你记住方才我说的话，我去去就回。”
    
    
    瀛洲在东海中，地方四千里，大抵是对会稽，去西岸七十万里。上生还魂仙草，凡人食之，修行成仙；死人食之，可令人还魂。可因九大神兽看护，这还魂草便异常难得珍贵。
    魔君果然没有骗我，有了这椒图印，我到瀛洲取还魂草便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我瞟了瞟那九座还是石像的神兽，奇形八怪。我抽抽嘴角，原来神兽竟长这些个模样？龙头蛇身、豺首龙身、龙首鱼身……啧啧，委实难看！咦，这个，形状像螺蚌的这个，我拿出广袖里的椒图印，一比对，竟是分毫不差，一模一样。我想想魔君手里那饕餮玄光的样子，果然，又寻着只有一个大头和一个大嘴的石像，唔，这便是饕餮吧！
    咦？
    莫非这九大神兽是龙生九子的那九子？
  管他什么的，先取还魂草再说。
  我将那一片还魂草全数拔下，弄得那原本绿油油的山坡一下子变得秃秃的。拍拍黏在手上的泥土，望了望天，“这样，总够救你的命了吧！”
  我才不要欠你的人情，让我不忍复仇。
  
  我还是晚了一步，天皇天后以我为由，将我鸾心殿一干仙侍仙娥们痛抽一顿。
  当我回到鸾心殿的时候，便看到这么一副景象，天皇天后像是磨风一样，使劲摇主殿的门，满院子的仙侍仙娥们都被抽的伤痕累累，血迹斑斑。平躺在地上的桃桃最为眼中，连脸上也横七竖八地布满伤痕。我眉头紧锁，一步一步往进走，那些仙侍仙娥们瞧见我回来，有欣喜的，也有不满的。
  梓舀终究没能抵过天皇天后的强逼，松了手，大殿的门一开，天皇天后挥着鞭子便往里走，“妖女呢！妖女，你给我出来！”梓舀战战兢兢瘫坐在地，天皇天后寻了一圈没寻着我便将矛头指向梓舀，“那贱人呢？！”她一口一个贱人，一口一个妖女。
    梓舀噙着眼泪，频频摇头，却不知做反而惹怒了她。她挥起鞭子就要往上抽，我三步并作两步慌忙上前，将那不知沾了多少仙的鞭子紧攥在手里。我眼皮一抬，“母后，你这是要拆了我的鸾心殿么？”
    “别叫我母后！”她瞪着眼睛怒视我，眼里被仇恨蒙上了薄霜，“你将彦知弄成那副模样，我要你陪葬！”说着又要舞弄鞭子。
    “若我告诉你，我能救他……”
    没等我说完，她便冷哼一声，“你能救？连太上老君的仙丹都没有用。你拿什么来救？莫不成是还魂草么？你若是去取还魂草，还能这么安然无恙地站在我面前么？”她冷冷地望着我，我嘴角却弯出好看的弧度，“没错，就是还魂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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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题外话：
  凝霜：话说，魔君家怎么那么多神器啊？
  某人：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