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薄如霜凝红妆

“我有让你说话么？！”霎那间，杯碎茶洒，滚烫的茶水溅在她脸上，立即晕出红色。被砸到的额头多出一个血窟窿，腥红的鲜血，一滴一滴，顺着脸庞流下来。她不顾脸上温热的液体，只睁大眼睛狠狠地瞪着我，双唇紧紧抿在一起，似有诸多不满和愤恨。她发髻散开，几支头发被血散乱地凝固在脸上，现在的她似那鬼魅，面目猩红，好不恐怖。 
  我拿起立在一旁的仙娥递上的绢帕，随意地拭了拭手上的水滴，“糟不糟蹋，轮不到你来判定。”
  
  那边，菜菜领头，后面跟着由两个仙娥扶着的曦霖。只远远一看，便能感觉到她有多虚弱。我撇了桃桃一眼，暗道：‘不曾想她也有这么狠毒的一面。’
  那两个仙娥扶着曦霖上了台阶，又搀扶着她缓缓跪下，可不料，那两个仙娥一松手，曦霖便瘫软在地上。即便这样，她却还挣扎着要向我行礼。我忙摆摆手，示意那两个仙娥帮她一把，曦霖借着他人的力量勉强坐起身。我鄙夷地撇了一眼桃桃，“你有伤在身，不必行礼。这管事竟不如自己手下的人，连基本的都不记得，却一心贪图那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明眼人都应该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谢……谢娘娘。”曦霖缓缓谢恩道。那声音却也是虚无缥缈的，微弱地让人不觉为之揪心。
  “我问你，你可知你是犯了何错？”
  “不，奴婢没有错。”她语气坚定，一字一句仿佛在表明自己的清白。
  “哦？”我轻轻吐出一个疑问词，“那为何管事要如此重罚你呢？”有些真相，从当事人嘴里听到更有说服力。
  “管事说奴婢区区一个卑贱的仙娥，怎配吃娘娘亲手种的的蔬果。说是奴婢糟蹋了娘娘的菜园子，便要重罚奴婢。”
  “胡说！”菜菜先前一步走，瞪着桃桃，“她摘下的那些都是为了给我做菜吃，她不曾吃一口!”
  我装作不解，看向菜菜：“你不是不喜欢吃青菜萝卜的么？”
  菜菜叉着腰，愤愤然指着桃桃地道，“还不是因为她！她给我准备的饭菜都吃不饱，厨房也不准备糕点，吃青菜萝卜总比饿肚子好！”
  闻言，我朝底下众人随手一指，指到一衣裳上满是油污的仙娥，道，“你上前来。”那仙娥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被特意指出，有些害怕，战战兢兢地往前挪了几步，小心翼翼地行礼。我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你仙娥一番，着的是一般仙娥的衣裳，但却比其他人的要旧一些，颜色黯淡一些。应该是长年累月经常浣洗衣裳所致。一般的仙娥自然不用经常浣洗衣裳，只有在厨房做事的仙娥因为老是沾上油污才会经常浣洗衣裳。我问她，“你可是在厨房做事的仙娥？”
  她颤巍巍地点点头。
  
  “你可知道，我不在的时日，厨房为何不准备点心？”
  闻言，她身子僵了一下，嘴巴张了张，却没说出半个字来，但眼珠子却时不时地朝桃桃看一眼。
  “是有些人不让你们准备？”我心知她不敢说出真相，便帮她一把。话音刚落，桃桃就睁大眼睛猛地看向我，我却装作没看到。朝那仙娥怒道，“还是，厨房的人因为我不在，就觉得膳食可以怠慢？！”
  “娘娘！”那仙娥猛地大呼一声，扑通一声跪在我面前，抖着嗓子道，“奴婢们从未这样想！只是、只是管事说娘娘不在，小主也吃的不多，便让我们少做些，以免浪费。至于糕点，也是管事让我们不要做的。管事说小主不爱吃这些甜腻的东西……”
  “你说的，可都是真的？”
  那仙娥连磕三个头，立誓一般坚定，“奴婢方才说的句句属实，若有半句假话，任凭娘娘处罚。”
  “好了，你退下吧。”我朝那仙娥挥挥手，看向桃桃：“你为何要那么做？”
  “娘娘，我没有……我……”到了现在，她还是不肯承认。
  “罢了罢了，”我不耐烦地摆摆手，“你不承认你是因为嫉妒菜菜才这样百般刁难她也罢！如今我回来了，你最好将那些小伎俩给我收起来。”我不经意地撇了她一眼，“但是，无缘无故重罚曦霖这件事，你是无论如何也推脱不掉的！”
  “我是罚了她，但我是因为娘娘才会罚她的。”她咬着下唇，倔强地说道。“娘娘若要惩治我，那便惩治吧！只是日后他人若是就此事议论娘娘，还请娘娘能做到问心无愧。”
  “你！”菜菜怒气冲天地想要上前，却被我拦住。我朝她摇摇头，她按捺下心中的不快，扁着嘴退了回来。
  虽然被她反将一军，但不得不承认桃桃委实聪明伶俐。她这么一说，我若还要惩治她，那么外面那些不知情的人便会传言说我居然忍心惩治一个一心为我着想忠心耿耿的宫娥，都会替桃桃感到不值。我低头思索一番，终是弯起嘴角，淡淡一笑，“我自然不会惩治你。”
  “姑……姐姐！”菜菜情绪有些激动。
  我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放心。再看桃桃，方才仅有的一丝恐慌也消失不见了。
  “可你终究欠了曦霖，你可愿意还？”我打定主意，轻轻开口。
  她眼珠子在眼眶了转了转，瞟了一眼曦霖，才道，“嗯。我会照顾她，直到……”
  “那倒不必。”我摆手道。然后我凑近了曦霖，仔细看了看她脸上，却没有任何伤痕。我抬起她的下巴，脖子上却有两三道伤痕。我又捋起她的袖子，果然，上面的伤痕历历在目，触目惊心。我隐忍道，“带她下去仔细数数她身上的伤痕。受了什么伤，又受了多少，要一起记下。”
  那两个仙娥虽是不解，但却还是应声‘是’带了曦霖下去。
  “姑姑，你这是……”菜菜颇为不解，低声问道。
  “那是桃桃欠曦霖的，我得做主为她讨回。”我得让桃桃她知道，欠别人得，终究得还。 
  
  “回娘娘，曦霖身上伤痕不尽数，奴婢二人数了好几遍却仍旧数不出一个准确数字来。”一仙娥回话。
  “哦？那依你们看，那是何种伤痕？”
  那仙娥低头看了一眼曦霖，幽幽答道，“鞭伤。但光是鞭伤就足以要曦霖半条命了！”
  “此话怎讲？”
  那仙娥却跪了下来，声音沙哑，“求娘娘为曦霖做主！奴婢猜想那施暴者定是一直抽打曦霖后背，使得她整个后背都被抽得皮开肉绽。那人下手极重，到现在，曦霖身上的伤痕都还未愈合。奴婢方才检查的时候，那血肉还和曦霖的亵衣粘在一起，那血渍都把雪白的亵衣染得腥红……奴婢，奴婢……”说着，她便要哭出来。
  我了然地点点头，朝她吩咐道，“我知道了，你二人先带曦霖下去罢，帮她清理一下伤口，顺便换身干净衣裳。”
  她抹抹眼角的泪，深恶痛嫉地白了一眼桃桃，才与另一仙娥一起扶着曦霖退下。
  
  我看着她们消失的方向，缓缓道，“桃桃，你可听过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以手还手，以脚还脚？”
  那厢，桃桃却是一怔，遂答道，“听过。”
  “那么，你欠曦霖的是满身伤痕，你是不是得这样来还她呢？”我轻轻一笑，拿起桌上留下的杯盖，置于手中把玩，似漫不经心道，“嗯，既然数不清曦霖身上的伤痕，那就便宜你了，就……一百鞭罢。”
  “姑姑！”她状似不愿相信，“姑姑！你怎么舍得？！”
  怎么舍得？亏她说的出口。
  她当初留我一人在魔界，不去请彦知救我的时候，怎么不问问自己舍得么？
  我漠然看她一眼，“我自然是不舍得的，可是刚才是你自己亲口答应的，说是要还你欠曦霖的？那么，你欠她什么，便还她什么，这不是很公平的么？”你不仁，就休怪我不义。你做了那么多于我不义的事情，我总是一忍再忍，一而再再而三地心软，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让事情过去。
  可如今，已经到了我的底线了。
  “可是，娘娘……”她还欲反驳。
  她对我的称呼变得倒是快，方才求情就喊的姑姑，知道我不会改变心意以后又唤回娘娘。
  我不再看她，朝底下的仙侍们道，“还愣着作甚？还不把她带下去偿还自己犯下的错？”听到我的话，那些仙侍才有了动静，有两个上前去缚桃桃的手。桃桃任凭他们摆弄，只眼睛望着我，似有深渊，她抿了抿嘴唇，出口问道，“为什么？”
  “你难道不知道？”我眼皮一抬，睫上似有一层冰霜，冷冷地看着她，“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你若真的一心待我，又怎么会明知道我在魔界而又置之不理？你若一心待我，我又怎会这般待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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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题外话：
  菜菜：烂桃子，去死去死！
  某人：你什么时候变得那么歹毒了？
  菜菜：额……
  凝霜：应该是从桃桃克扣她的膳食开始。
  菜菜：还是姑姑了解我！
  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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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第七十章 百态人生 ... 
 
 
  一旁暗屋里传来鞭子抽打的声音，以及桃桃那惨绝人寰的尖叫声。底下站着的仙侍仙娥闻声都不禁随之颤上一颤，更有胆小者捂着耳朵缩着肩膀躲在人后。
  我却轻轻一笑，端起新奉的茶细细品着，一派云淡风轻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