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金金辞职记

25 第二十五章


夜深人静,程正喜找了件旧T恤给姚金金做睡衣,让她快去洗澡。
    姚金金说你先洗,我下楼买点东西。
    程正喜想歪了,以为说的计生工具,虽然对姚金金这么有防卫意识暗暗动容,但仍很自觉地接过任务,“我去吧。”
    姚金金矛盾得很,最终挣扎着说,“是女生用的东西,男的不方便。”
    程正喜明白过来,自己想歪了,幸好没说出口。他问,“一点备用都没有?”
    姚金金说,“有点,不过明天早上没了。”
    程正喜让她只管洗澡上床,还是他去买。
    姚金金别扭地问,“你-不觉得别扭?”
    程正喜说还好。
    姚金金心想你很有经验啊,程正喜看苗头不对,解释说,“要是你去买,我也得陪你。反正我都得去,何必浪费时间。”
    程正喜在姚金金面前淡然自若,进了小超市也有点犯憷。他拿了东西放在收银台那,也不吭声,付好钱往口袋里揣了就走。走着又觉得理直气壮,谁不是妈生的,有什么大不了。
    回去姚金金已经洗好澡钻在被子里。
    这么快?24小时小超市在小区门口,程正喜估计自己从下楼到上楼约用了10分钟。
    姚金金一直以为自己属猪的,失眠的次数点得清,没想到也有择床的时候。平心而论,程正喜这屋子收拾得干干净净,跟他人一样,带着清朗的感觉。不知为什么,她就是觉得鼻间有股味儿,让人心慌意乱。
    程正喜没胡思乱想,但里面有人没睡着,怎么也得奉陪吧。
    他问,“有心事?”
    姚金金把白天的事跟他说了。
    程正喜问,“顾小芸和你说的时候,她知道老板调你回去的事吗?”
    “估计不知道,汪勤说是下午上班时董事长突然让她通知人事部的,她还怀疑自己听错了,幸好小陆也在旁边。”
    “你说的朋友,是指汪勤吗?”
    姚金金不回答。
    程正喜又问,“有什么打算?”
    姚金金不知道,但是认为程正喜说得对,该烦心的人不是她,所以她照从前的样对别人。
    不过也看不出汪勤有什么不同,她对姚金金仍然有说有聊,从董事长和总经理的相处,说到保安结婚把她也叫上了,“现在的社会太现实,保安结婚,请队长和队友喝喜酒也算了,还把红色炸弹发到了我们这。看-据说向人事部要了写字楼员工清单,人人都有份。我不认识他,也没兴趣喝喜酒。但是,人不到可以,人情不到不行。”
    汪勤压低声音,“听说总经理也快结婚了,将来生了孩子姓郭,继承郭家产业。你说,总经理算入赘吗?”
    姚金金装作没听见,埋头做分析表。这次回来,她手头的事主要是总经理的,而汪勤和小陆,名义上是总经理秘书,实际替董事长做事。徐历那的工作向来多过董事长的,因此中午汪勤和小陆都休息了,姚金金还在敲键盘。
    姚金金不管闲事,然而也能看出来,董事长和总经理的气氛不对。郭家栋经常把徐历叫进他的办公室,虽然关着门,多少有些声音传到外头。董事长屡屡数落总经理没管好公司,辜负了他的期望,害他需要放更多精力在日常事务上。
    姚金金因为吃过人心隔肚皮的苦,一时站在董事长这边,觉得他不放心也是正常的;一时又站在总经理那边,公司有许多东西是该变变了;最后她笑自己,与她何干。但看到总经理默默忍受的样子,姚金金自然联想到婚姻还是门当户对比较好。
    程正喜说你家农民,我家小市民,半斤八两。
    姚金金想,听说恋爱中的人智商会低,果然变得有点笨,不管什么事情都把自身套进去想,中了什么邪。她一边责备自己,一边忍不住说,“这样不是影响女儿和她男朋友之间的感情,还不如由董事长把公司交女儿管算了。”
    程正喜说他见过郭倩几次,她很能干,但对管理一家厂毫无兴趣,也只有老头才对一手创办的企业充满感情。姚金金说不见得,她看徐历对公司的感情也不浅。程正喜说那是当然,他大学毕业就进的公司,有今天的规模他花了许多心血。姚金金好奇,他们怎么认得的?似乎郭倩很少在公司出现。程正喜说他俩大学同学,毕业前郭倩问徐历有没有兴趣到一家中等大小的厂里从基层做起,徐历说有,慢慢两人走到一起了。
    话说到这里,程正喜说,怎么我们老在讨论他们。谈谈你吧,最近有没有人为难你。
    姚金金说没有。
    话才说过,转天姚金金听到汪勤和小陆在背后说她,“不声不响,城府颇深。”
    姚金金心里的天秤尚在摇摆不定,听到这种话,不知道为什么有股冲动,仿佛你们把我想成这样,不做点什么太对不起你们。她不喜欢做鬼鬼祟祟的事,但光明正大跳出来指责汪勤,似乎也太傻劲了。
    还没想出办法,公司又出了桩新闻,文娅婷结婚了。
    文娅婷没请婚假,用的是调休,结完婚轻描淡写发了些糖,说旅游结婚的,感谢大家在她休假期间的支持。大家吃了惊,都有被蒙在鼓里的感觉,原以为文娅婷在姚金金的事上受了批评,出门休假散心,没想到她竟有此举。新闻的哄动程度,不低于姚金金的直上直下复直上。
    这阵子姚金金怕连累文娅婷,很少和她说话,甚至她休假的事也是从别人处听来的。听到这则消息,顿时打心眼里替她高兴。中午董事长说请文娅婷吃饭,让姚金金作陪。
    姚金金没想到,郭家栋在饭桌上很和蔼,像对自己的女儿那样跟她俩说了不少话,甚至有关于婚后日常相处的。
    姚金金很意外,又很感动。
    这次午饭郭家栋说的话比较多,回去已过了上班的点。刚进写字楼,财务经理就迎上来说有几份急的文件请老板签字,直接把他截进了自己的办公室。姚金金吃得比较多,爬楼梯消食。还在楼梯口,她看见汪勤的电脑屏幕是花花绿绿的购物网页。
    这种事不是一次两次,老板不在的时候汪勤经常看小说、聊天和购物。姚金金名义上是她的头,但一直觉得管好自己就够了,从来没动真格批评过她,相反在危险时刻提醒她。
    电梯的显示由1向5跳动,可能汪勤和卖家聊得过于高兴,一点也没发现。
    姚金金想了想,悄悄左转,进了洗手间。
    ***
    员工上班摸鱼早已成风,在姚金金刚进公司时就发现写字楼上班竟是这样的。小办公室的经理们上网看新闻、股票,有些甚至不忌讳被低级员工发现他在不务正业。大厅里的按级别分层次,坐一米八大办公桌的,新闻股票小说样样看,最多有别人在的时候,把网页最小化;一米五桌子的,开了小窗看;格子里的把窗口缩成一小条,没上网权限的就让别人把小说用邮件方式发给她。
    姚金金曾经很困惑,上班难道不是把时间卖给老板?尤其有的人,手上积了大堆事,仍然沉溺于上网,对找他谈工作的同事怒目而向,责怪别人打扰了他。
    程正喜说,水清则无鱼,员工有时间上网溜达,是部门经理没合理利用人力,有错也是做老大的。至于后者那种人,早晚有分晓,至少他浪费了他自己的生命。所以姚金金虽然看到汪勤摸鱼,却觉得是工作量不够的关系。她不可能把手头的事放给汪勤和小陆,管束她俩时就带着心虚,用的是商量的语气。
    而孙江来到公司后,对销售部的风气进行了整顿。从前踩着点打卡的,现在都算迟到;转发与工作无关的邮件,也是浪费公司资源。前两天还开除了两个跟单,因为她俩在上班时上开心网种菜。这两人是第二次被抓,头次严重警告处分,累积两次警告处分即是开除。看到他动了真格,销售部全体人员都勤快不少,连财务部都感觉到了。财务经理特意在例会上说最近销售的回款和文件传递速度大有进步,希望其他部门能学习先进经验,快而准确地交报表,以配合财务部编制财务报表。
    姚金金躲进洗手间,和小陆遇个正着。后者在洗手,见她进来问道,“吃得好吗?”
    姚金金心里有鬼,含糊答道,“还好。”她推门进了小间,不用面对小陆才好受些。
    真不是那块料,也不知道怎么有人喜欢用匿名信这种手段。姚金金觉得如果是自己,肯定要露馅。她怀疑地想,真是汪勤吗?自己对她没什么不好;如果是她,除了那句“城府太深”,也没露别的啥出来。
    姚金金急急出去。不过已经晚了,汪勤僵着脸站着,一付快掉眼泪的样子。看到姚金金,郭家栋说,“通知电脑部关了她俩的网。”姚金金说噢。郭家栋余怒未消,又骂道,“你怎么管下属的?早跟你说过,一个人做事做得再好也没用,关键是带动整个团队一起做。你光顾着自己做,哪来精力管别人?跟你的老大一个样,叫人怎么放心。”姚金金心想按职位来说我的老大是您哪,怎么骂到总经理头上去了,您可真是一冤就能俩。再说我不是刚从前台调上来,谁说我是秘书的头了?但在这份上只好说是。
    姚金金态度好,郭家栋丢下句话进了他的办公室,“你们讨论下怎么分配工作,把结果打个报告给我看。”
    怎么分配?姚金金为难地想,秘书的工作量本来视服务对象而不定,很难量化,就算她不在乎把工作分出去,也不知道该如何做到公平。
    就算姚金金不是老虎,刚才已经被硬扣了顶帽子,也只好整整衣冠装起来。她说,“既然董事长说了,我们先理理工作量?”汪勤有气没力地说,“我的心还跳着呢,你们先忙,让我松口气。”姚金金没办法,扛面大旗出来,“老板等着,大家赶紧吧。”汪勤反感道,“刚才老板回来时,你去哪了?也不提个醒。”姚金金给戳到痛脚,还没说话小陆劝道,“金金都给老板骂了,汪勤你少说两句。”汪勤冷笑着说,“她吃亏了吗?御口亲封,来劲了啊。”姚金金气得手都抖了,汪勤话出口也有些后悔,小陆又劝,“汪勤你来这还是金金帮的忙,还有,上回崔主管那事。这么说金金不太好吧?”汪勤哼哼冷笑了几声,姚金金抢在她前面开口,“今天的会就到这结束,我来做清单,如果有不同意见,到时再说。”
    姚金金很沮丧,大概传说中披上龙袍不像太子就是指她。
    她没精打采做到傍晚,文娅婷来向徐历辞职了。
    徐历问为什么。
    文娅婷解释公司离家太远,不得不选择家庭。
    徐历笑了笑,这理由非常合理,“你希望我留你还是不留你?”
    文娅婷也笑,“不用留。连着工作好几年,我想休息。”
    文娅婷只叫了姚金金吃散伙饭,“人来人往是公司的常事,人走茶凉是常事,就你陪我吃次饭吧。”
    姚金金挺感伤的。她在文娅婷眼皮底下冲进徐历办公室还在眼前,转头间文娅婷又要走了。加上她和汪勤几乎处于谁都不理谁的状态,就算神经粗大,姚金金难免也有些无事三叹气。反而文娅婷笑眯眯的,说些她旅行时遇到的趣事。
    姚金金是弄不清情况了。像她,一早想过要辞职,当中这念头反复出现过几次,然而想走的人没走,不该走的人走了不少,而且还走得莫名其妙。
    文娅婷说,“天下无不散的宴席,有过好时间就够了。走下坡路的时候不如早死早超生。”
    姚金金说呸呸呸童言无忌。
    文娅婷说你还记得徐总说过的一句话吗,他说每个人在自己岗位上都是不称职的。因为能力的限制,每个人达到目前的位置后很难再向上攀升。现在的我因为长期在同一个地方,眼界越来越短,光盯住眼皮下那一小块,圈子越转越小,早晚被困在一个点上。既然如此,不如早点跳出来,到外头跑跑看看,不管好坏,至少已经离开那个圈。
    姚金金听得云里雾里,文娅婷笑,“你眼里的程正喜聪明能干,再过五年十年,恐怕你就不是今天这个看法。”姚金金心想,难道你是看徐总不如从前了?不过她又觉得,就算文娅婷真的这么想,是件好事。
    文娅婷说你要这么想也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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