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金金辞职记

24 第二十四章


姚金金的英语平常,好在商务交谈重点在条款,那些都是她从前做销售助理时摸熟的。她磕磕巴巴记下来,迅速打好纪要。客户看了略作修改,姚金金改了又读给徐历听,听他说没问题后请客户签字,复印份让对方带走,等徐历签了再把原件寄过去。做完正事又帮那客户叫出租车、确认机票,等送走人已是下午上班时间,她叫的外卖已经冷了。没冷也不方便在大堂里吃,姚金金饿得前心贴后背,和程正喜吃晚饭时只能用狼吞虎咽来形容。
    因为吃得太饱,两人慢慢走回去。
    过马路时程正喜搅住姚金金的肩,过了马路改成搅住她的腰。
    姚金金有些难为情,又有微妙的喜悦。她当然见过别人谈恋爱的情形,但在出名男生土女生丑的大学读书的坏处是,在饭堂互相喂饭、走路做连体人的都是喜欢出风头的同学,姚金金从来没把自己和那些活跃分子联想到一起。
    姚金金偶尔抬头看程正喜的侧脸,他总能发现她的目光,迎上来一笑。
    程正喜工作后接触得最多的不是同事就是客户,他小心谨慎,竟连火花也没擦一星半点。时间长了,大学里那些风花雪月的事在记忆里越来越美好,反观现实差强人意,他感慨当时没珍惜之余,更不肯将就了。到姚金金,虽然是以结婚为前提的交往缺少浪漫,但多了份安心。
    姚金金纳闷。在汪勤的强力推荐下,好歹她也看过几篇网络言情文,再加上打零工时的同事大妈教导,恋爱中的男人应该奋身扑上啊。程正喜对她,说没念头也不是,举动间透着股亲近劲;说有念头,他从来也没一把按住她欲行非礼之事。
    姚金金转着不可告人的念头。
    他俩走过广场,不知哪家婚纱摄影店在摆摊,推销小姐拿着宣传册往他们手里塞,“有些事早晚要做,不如现在就做。”
    哪跟哪。
    居然程正喜接过来认真地翻了翻,活像有兴趣似的。
    姚金金用手肘捅捅他,意思走吧。她也干过发广告的活,看到收的人这种表情,立马会使出十二分解数推销东西。
    程正喜会意,但没放下册子,而是卷成卷拿在手上。拍婚纱照,少有男性乐在其中的,但也少有女性不想拍的,有折扣好过没有。
    风吹在脸上暖洋洋的,路边的景色也挺丰盛,不是长椅上旁若无人的拥吻,就是红绿灯边情不自禁的偷吻。姚金金心里有鬼,不敢错眼,直直地穿过风景。
    程正喜说,“上次去你家,忘记问你家那边办事有什么规矩。”
    姚金金没反应过来,说,“嗯?”
    程正喜说,“我们是自己认得的,没介绍人两边传话,只好问你了,免得你父母觉得我们不懂规矩。”
    姚金金心想奇了,明明每个字都听得懂,凑到一起就不明白,“啊?”
    程正喜看她一脸懵懂,“跟你说正经的,比如说要不要看日子,聘礼一般是多少,首饰得几件,…”
    姚金金感觉很不对头,“我们还没谈恋爱就谈结婚?”
    程正喜无辜地看着她,“不是在谈吗?”
    这是混淆概念,姚金金一时间想不到怎么反驳,急起来就说,“不是吃顿饭说说话逛个街看场电影,而是…”说到这里她猛然刹车,她的脸皮远未厚到能说出搂搂抱抱卿卿我我,最后概括为一句,“不试过恋爱的滋味,我不结婚。”
    啥叫恋爱的滋味?程正喜被转昏了头。好在姚金金仍是个爽快人,她盯住脚前方的地面,“至少也要打过Kiss啊什么的…”虽然声音越来越小,程正喜还是听清楚了。这种搂一搂抱一抱的念头,他哪里没有,就是以为姚金金肯定会力拒,弄僵了好像他很急色似的,才一直矜持地端着。
    照理话说到这份上,他该有所行动。然而两人只觉四目相对,气氛诡异复好笑,天时-天黑了、地利-树阴下、人和-也算看对了眼,样样俱全,唯一缺的是情调。
    还是程正喜先缓过劲,他揽住姚金金,“冷不冷?”
    姚金金心想原则问题得讲清,免得婚了嫁了还稀里糊涂的,但这问题可真难讨论,也不知道别人怎么过来的,回去还是先搜两篇文学习下,选那种荡气回肠的看。
    程正喜说,“找到举报你的人没有?”
    姚金金想你可真能转移话题,什么都是你说了算啊?她装没听见。
    程正喜又说,“咦,今天大熊猫上街□□啊?”
    姚金金想你骗我也编个好点的故事,信你才怪,但还是随着他的视线向远处看去。
    程正喜嘿嘿一笑,“上当了。”
    姚金金气得恨不得给他一脚,踹飞了再说。
    两人打打闹闹,折腾到姚金金住的地方楼下。她低头摸钥匙的当口,被程正喜拉进楼梯下。姚金金刚才说得振振有辞,动真格却呆了,依稀感觉对方捧着她的脸轻轻印下唇来。
    具体感受,姚金金也不懂怎么描述,不过送走程正喜她发现大姨妈提前来了。姚金金百思不得其解,难道接个吻还能促进激素分泌,要不怎么好好的提前了呢,或者是过于激动,心涛一澎湃,引起了潮汐连锁反应?
    姚金金转侧反覆,好不容易睡了会,转眼又是天亮该上班了。下楼发现程正喜已经来报到,两人住的地方隔得远,打的要50元。姚金金心疼钱,刚说两句用不着,程正喜很淡然地说,“要不你搬我那,离市区虽然远点,但是我们自己的房子。”
    过了一晚就我们了?姚金金没搞清形势,可也知道人家已经举起欢迎大旗。只是这个涉及到原则,她得好好想一想。
    姚金金思考着甜蜜而纠结的问题,手里活也没拉下。整上午董事长郭家栋的电话特别多,幸亏她把分机号码表和主要员工联络表都背下来了,手眼脑配合得很利索,否则今天分神多,不定出什么岔子。
    快午饭时,姚金金去各部门分发信件,刚进电梯老板也进来了。
    姚金金捧着一大叠东西,叫声董事长,勉强用手背按了五楼,也没忘记确认一声,“您回办公室?”
    ***
    姚金金分发完信件,已经过了午饭下班的点,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她昨晚没睡好,准备找个角落打盹,免得下午两三点睡意难熬。谁知顾小芸等在前台,“一起午饭?”姚金金几乎是被她架着出了大门。
    到了饭馆,顾小芸先给她倒杯热茶,“接了一上午电话,口渴了吧?”
    姚金金受宠若惊,双手接过,“还好。”
    顾小芸说老板真是的,看不惯就让人走,大不了多赔一个月工资,把人挪去看大门算什么意思,想到就觉得气闷,太折辱人了。
    大家又不熟,姚金金哪敢顺着她的话茬往下溜,只好嗯嗯笑着说没事。工资又没降,在哪干活不是干活,在五楼一天也得接无数个电话,在前台还挺有意思的,天天能见到不同的人。她离开学校的时间不长,是该多转几个岗位累积点经验。
    顾小芸微微一笑,唉呀这种经验积累十年也没什么用,太浪费你宝贵的时间了。金金你进来我就看出你和别人不同,别说汪勤小陆,连文娅婷也没你将来的成就大。
    那可不敢当,姚金金连忙说不是这样的,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好处,她们都是前辈,我该向她们学习。
    顾小芸说汪勤我那里出去的我还不知道她,当领导的面嘴勤脚快,背后小话却毒着呢。让她加班,不用第二天,当晚半个办公室的人都能知道活全都是她干的,领导拿功劳。也不想想她交出来的东西,要没人帮她修改,能算东西吗。
    姚金金心想您俩知己知彼,她说你的话,你全知道啊。她忍住笑,低头喝茶,不敢露出我也听过她这么说你的神色。
    顾小芸说这几天她蹦达得可欢了,不过也没什么,工作本来就这样,有顺风顺水的时候,也有翻船的可能。对了姚金金公司这么对你,有没有想过辞职?
    姚金金心头别别跳了两下,干吗打听我的想法,“做生不如做熟,而且老板没叫我走。”
    顾小芸笑道,“他怎么没叫你走?都让你去当前台了。从董事长秘书到前台,意思很明显,难道你要听到他说才算?他那种大老板,不可能开口直接打发你。你还不如识相点,免得他看你不挪窝,出来其他的安排。”
    姚金金不说话,顾小芸说,“别担心找不到工作。你能力强,有责任心,在哪做都一样,我这有个机会,有家私人厂想找可靠的人盯着,本来找的是我。你知道我还不想离开公司,所以马上想到了你,虽然你比我差得比较多,但挺老实的,看那些工人估计也够了。”
    姚金金很想问,算表扬还是批评呢。
    顾小芸努力了整个午饭时间,姚金金始终摇头,“谢谢,可我不想辞职。”
    顾小芸那你太不识抬举的脸色,姚金金看在眼里,背上生汗,这样子的顾小芸随时可能跳起来骂她个口水喷头。下午,顾小芸叫她去人事部,姚金金心想难道要被辞退了,这样状况下走的自己像被扔掉的咸鱼,但也没办法改变,只能抱着遗憾离开了。
    去了人事部才知道,董事长让她回去五楼,继续做他的秘书。
    顾小芸似笑非笑,“姚金金,你挺厉害的,咸鱼还能翻身。”
    办公室里人来人往,姚金金只当没听见,跟人事文员拍照打印新的工作证。
    照片上的姚金金,扎了只马尾巴,露出光洁的额头,大眼睛大嘴巴,略为严肃,尖领白衬衫,暗碧丝绒小西装。
    衣服是程正喜陪她逛街时买的。“宁可买一件好的贵的,也别买十件差的便宜的。”他说,“别学别人留刘海,你眼睛好看,让它们露出来。”
    这人条条框框多,姚金金想到他时嘴角就自动向上翘。不行,别人见了,还以为她又能回去老板身边心里乐坏了呢。
    姚金金正正脸,用最平静的表情回到五楼。她仍坐原来的座位,人事部已经把有她名字和职位的名牌放到了原处,连徐历叫她做事的语气都没变,似乎她放假归来那样。
    程正喜摸摸她的脸,“当人生的经历,别放心上。我们那件事你考虑得怎么样?”
    姚金金说不行,要提前退租的话,有两个月的房租就损失了。
    程正喜说我给你。
    姚金金奇道,“你的不就是我的?”看程正喜满脸踩中地雷的表情,她还雪上加霜,“你说的。”
    好,不是自学成才,有我一份功劳。程正喜问,“查到是谁了吗?”
    这回轮到姚金金表情深沉了,好久不说话。
    程正喜不催她,等她想讲自然会讲,谁知整晚姚金金一付想心事的表情。
    那人是汪勤。
    姚金金做梦也没想到,但没法不信顾小芸的话。
    为什么?从前她差点在试用期内被退货,是汪勤教她安慰她。因了这个关系,后来她也愿意帮汪勤调动。汪勤有不清楚的地方,她耐心解释。汪勤说过要报答她,她说大家是朋友,朋友用不到报答。
    姚金金想不通。
    以后又要天天面对,姚金金发现自己竟然能笑着和她说话,因为怕打草惊蛇。
    姚金金抹把汗,在想什么念头啊,但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姚金金的脑海,两个念头互相打架。
    程正喜猜了点出来,但他任她在那胡思乱想,到半夜时才提醒她,“12点了,睡觉吧。”
    姚金金郁闷的,不早点叫我。
    程正喜抱了床被子到沙发上,“我是放你自由。又不是没住过我家,怕什么。”
    姚金金说,“那不一样。”
    程正喜问,“什么不一样。”
    姚金金不好意思说,从前没意图,现在么,难说。
    程正喜无辜地看着她,“要是我不惹你,会不会骂我禽兽不如?”
    姚金金羞愧复感慨,一失足成千古恨,为防微杜渐还是回自己的窝。她拿起包,“我回去了。”被程正喜从后面抱住,“逗你玩呢。放心,要是控制不住自己就不是我了。”他亲亲她的脖子,“不烦了吧?”
    姚金金闷闷地问,“知道朋友做过对不起自己的事,该怎么办?”
    程正喜飞快地答,“该吃就吃、该睡就睡,烦心的人不该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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