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捕的游戏

第23章


越锤越轻。越锤越轻。
    六月初一,王船行在陈府的前厅里坐了整整一个上午。他和张横舟面对面坐着,并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外面的骄阳,听着嘈杂的蝉声,喝着上好的龙井茶。泡茶的水是凌晨的时候,张横舟特地从九溪十八涧背来的。每月的初一和十五,王船行到陈府来闲坐,几乎已经成了他这几年的惯例。虽然两人结识以来,说过的话不超过五百句,但是他们却都已将对方看做了忘年的知己。清冽的溪水,便是张横舟心中款待好友最好的佳品。
    外面热火朝天,暑气也已经布满了整个前厅,但是喝着热茶的王船行和张横舟却一点都不热,额头连一丁一点的汗珠都看不见。两个人好像是空的一样,除了倒茶和喝茶的声音,再也没有任何声息,仿佛两个入定参禅的高僧。
    但是,不知为何,王船行却觉得自己这两次来陈府的时候心里好像有些乱。他来此的本意是要会会张横舟,也看看陈家是否有事需要帮忙。陈六陈老爷子对他有知遇之恩,虽然相处的机会不多,他却托张横舟把自己长年累积的心得和线人的联系办法,毫无保留地交给了他。王船行是个聪明人,知道陈六交给他的不仅仅是一些资料和记录,而是衣钵和心血。这份恩情,是他一辈子都报答不尽的。
    现在,他来陈府时,心里却隐隐有了一份别样的期待。他忍不住希望能在陈府偶遇陈家未过门的少奶奶司马无盐。
    这种期待甜蜜而隐秘,虽然他知道他和司马无盐之间毫无可能,但只要能见一见她,他就觉得这已是他生命中最可期待的事情了。
    远处传来了陈溪桥和司马无盐的嬉笑声。他们在西湖划完船采完莲,终于在午饭前回家了。王船行的心跳得越来越快,倒茶的时候,水不再缓缓而下,虽然还是很稳,但节奏有些急促而凌乱。
    声音终于从远处来到了前厅。司马无盐的脸被晒得有些微微发黑,但反而显得愈发俏丽。王船行只是用眼梢微微瞟了她一下,心里便有了一种正被照亮的感觉。
    司马无盐好像根本没有看见他,好像王船行所在的位置是她视野惟一的盲点一样。
    “陈家哥哥。”司马无盐悄悄地拉了拉陈溪桥的衣襟。
    “如何?”陈溪桥意犹未尽,脸上还带着刚才嬉闹时留下的笑容。
    “我有点累,想回家休息了。”司马无盐低眉垂首,轻声说道。“好,我送你回去”“不用了,你陪张大叔和王大哥他们吧。”司马无盐向陈溪桥摆了摆手,匆匆地带着贴身的丫环离开了。
    陈溪桥目送着司马无盐的背影,脸上似乎有些怅然。但是更加怅然的却是王船行,只是他的脸上还带着温厚的微笑。他喝尽杯中的茶水。他真希望自己喝的不是茶,而是一杯酒。烈酒。
    陈溪桥终于转过身,笑吟吟地在王船行身边坐了下来。
    “王兄,上次的事情,那些老家伙没有少教训你吧?”陈溪桥不怀好意地坏笑着。
    “少爷!”张横舟沉声叫道,似乎是在提醒陈溪桥。
    “多听听老人家们的教诲,也不赖。”王船行并不在意,反倒在一边自我解嘲。
    “张大叔,我只是跟王兄开个玩笑,你不要搞得这么严肃嘛。”陈溪桥大大咧咧地撇了撇嘴,继续说,“对了,王兄,最近有没有‘食人魔’刘辉的消息?”“什么意思?”王船行不解地看了陈溪桥一眼。
    “没别的意思,只是想跟你联手,一起去对付刘辉。”“怎么对付法?”“山人自有妙计,只要你告诉我他的行踪,我们就肯定吃定他了。”“哦?”王船行注视着陈溪桥,良久,才继续说,“最近,他在沉江县出现过。”
    二十二、吃人的人
    夜很深了,白天的暑气已经褪尽,正是一天中最凉也最黑的时刻。
    连村里最惊醒的看门狗也借着这个时刻打起盹来。
    这本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村子。既没有出过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也没有什么了不得的物产,所以人们的生活也就少了很多的纷争和危险,一贯过得平静并且安宁。
    然而,今夜这里却注定不会平静。
    因为陈溪桥和王船行已经来了。捕快来这里的原因一般也很简单,因为罪犯来了。
    此刻陈溪桥和王船行已经在一个普通农家宅院外的槐树上坐了大半夜。天很暗,他们的眼睛却已经越来越亮。
    一个黑色的人影就在这时鬼魅一般地掠过了围墙,进入了院子。
    “刘辉来了。”陈溪桥用传音术轻声说。
    “你怎么肯定他一定会上这来?”王船行一脸狐疑。
    “不是肯定,是猜的。”“为什么?”“因为这家的主人是一个后妈。”陈溪桥故作神秘地说。
    说完,陈溪桥已从树上跃入院子,王船行紧紧跟随在了后面。
    王船行的手紧紧握在了剑柄上,好像随时都准备拔剑而出。屋子里,刘辉已经动手了。
    但王船行发现自己却动不了了。陈溪桥已经点了他的肩井穴。王船行惊愕地看着陈溪桥,不明白他为何如此。
    陈溪桥的脸上似笑非笑,好像胸有成竹的样子。
    过了片刻,黑色的人影裹挟着另一个人影从屋子里跃了出来。
    “那个女人已经被刘辉杀了,如果你足够聪明的话,就不要轻举妄动,继续跟踪刘辉。”陈溪桥忽然又为王船行解开了穴道,然后飞身向人影追去。王船行愣在原地,沉思了片刻,也向前追去。
    冰凉如水的月光下,只有三个影子在荒野上孤伶伶地飞驰着。
    陈溪桥和王船行一边行走,一边继续在用传音术争执着什么。
    “刚才你为什么不让我去救那个女人?”王船行好像真的有些生气了。
    “因为那时候我们没有把握制服刘辉,你冲进去的话,我们不仅会前功尽弃,而且……”陈溪桥停顿了片刻,“而且还会搭上自己的命。”“那你就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女人被杀?”“如果杀不了刘辉,他还会去杀许许多多同样的女人。也许,这个女人死得很值得。”“你这算什么话?”陈溪桥目光闪烁,沉默片刻,才从牙缝里吐出了两个字:“实话。”半个时辰后,前面的刘辉进入了荒路边上的一座小茅屋里。小茅屋看上去像是一座被废弃了很久的客栈。
    陈溪桥停下身形,慢慢地向小茅屋走去。后面跟着神色凝重的王船行。
    屋里传来沉闷的砍伐声。
    陈溪桥向屋里望去,里面到处点满了粗如儿臂的红油蜡烛。刘辉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打起了赤膊,胸前围起一条黑色的皮围裙。手中两把屠夫用的切肉刀正在砍着什么,刀法娴熟而飘忽。无尽的血水在刀与刀的缝隙中流了出来,顺着桌子滴滴答答地四处溢去。刘辉不断地将一块块白晃晃的东西扔进了身边一个盛满水的大木桶里,每丢入一块,便溅起一阵淡红色的水花。
    陈溪桥打了一个寒噤。为了掩饰惊慌,他强迫自己做出一付无所谓的样子。他向边上瞥了一眼,发现王船行已经不在身边了。
    王船行正在远处的墙角下呕吐。
    茅屋里面的灶台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架起了一口大铁锅,满是白腾腾的蒸汽。
    刘辉已经提着那个大木桶,走入这一片蒸汽中,把木桶里的东西都倒进了锅里,还开始大把大把地往里加着八角、大料、茴香、葱等作料。然后提起一个大酱油坛子,往锅里倒酱油,棕红色的酱油在空中拉出一条醒目的棕红色线条。
    刘辉放下酱油坛子,将大锅盖盖上,紧张地舔了舔嘴唇。
    “还要等多久?”王船行已经呕吐完了,回到陈溪桥身边。“快了。”陈溪桥面带微笑,好像已胜算在握。
    大锅还在不断地沸腾。
    刘辉坐在桌子边上,脸上挂着勉强的微笑,脚却在神经质地抖着。
    犹豫半天之后,他终于下了决心,再次向灶台走去。不知为何,他闭上了眼睛,喘息声也急促起来。
    他几次想伸手揭开锅盖,但都停住,脸上露出了绝望的神情。他忽然用手捂住了脸。眼泪从手指缝里流了出来,鼻涕也跟着淌了出来,他开始轻轻地哭出声来。
    “不要!不要!不要……”刘辉绝望而恐惧地摇着头,好像一下子崩溃了。
    两个浑身用黑布罩住,戴着妖魔面具的人,击碎门板冲了进来。
    “我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你会派人来找我的。”刘辉跪在了地上,目光呆滞地看着两个黑衣人,竟然已不准备做任何抵抗,只在嘴里喃喃自语。
    两个黑衣人同时出手,两把寒光闪闪的剑穿透了刘辉的胸,从他的后背露出来。
    刘辉的脑袋耷拉了下来。
    两个黑衣人取下罩脸的妖魔面具,正是陈溪桥和王船行。
    “你早就知道他不会反抗?”王船行不解地看着陈溪桥。
    “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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