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国——夫人是祸害

第143章


  本木坡所说的时机,是指海茺的心,除了朱浩渺之外,必须有另一个爱的人,只有靠着那另一份爱,她才不会死去。
  就在他们说话的当口,小朱玺在八玄卫的护送下,正怀抱《慧命经》,一步步坚定的往武当山上爬。他不让玄卫抱他上山,坚持自己走。因为他相信,只有这样才能实现“亲生父母完满走在一起”的愿望。
  荆棘刮花了他的小脸,勾乱了一头乌亮的青丝,华贵的衣袂也割破了,但他始终一声不吭,迈着他的小步子,晃悠悠一点点的往上移。
  ◆
  千里之外的京师皇城,人心惶惶。
  作为顶梁柱的国民“相父”,陆书同病入膏肓,御医束手无策。
  “心病还需心药医,皇上,请恕老臣无能为力……”太医院院使跪在五岁小皇帝朱珫面前,无奈摇头。
  他的身后,院判、御医等全都摇头告罪。
  一向爱笑的朱珫,此刻小脸沉了下去,稚嫩带点黄毛的长眉皱得死紧,那样子倒有点像先帝,把一班老御医惊了一跳。
  “相父若殒命,朕就把尔等全部杀掉!”
  “皇上……”莫凭觉得朱珫说得不合君王之道,忍不住要出声教诲他。
  “你也一样!相父若不活,这里所有人都要陪葬!”朱珫响亮的声音响彻乾清宫,殿内殿外的人们不寒而栗。
  早有人飞奔向丞相府邸探视。
  小皇帝幽蓝发亮的眸子眯了起来。没有相父,他“蛀虫”的皇帝生涯如何继续?没有相父,谁来牵制那些削尖了脑袋的狡猾大臣们?做皇帝未必需要像太祖父皇那样文成武德,但一定要在任何时候都保持左右“臂”齐全!
  另外,除了小虫子这个娘,这世上对他完全真心实意的人,也只有相父!他比谁都深有体会。
  “摆驾!朕要去看望相父!”
  ◆
  归梦园。
  陆书同窝在榻上看书,长发披散,遮去了绝美的面容,只看见颀长的手指轻轻翻动书页,偶尔轻叹浅吟一些绝妙的词句。
  这时,窝在窗台上晒太阳的肥猫叫了一声。
  他立刻藏起书,直挺挺躺下,悄悄运功,不一会儿,脸色变得蜡黄,目凹颊陷,一副病入膏肓的样子。
  海茺轻轻走到榻边,端详着他,柳叶眉顿时拧成了麻花。
  她坐下,伸手握住他垂在身侧的手,放在腮边蹭了一下,眼眶有点泛红。“贱人陆,不是说好了吗?我要陪朱浩渺去了,你帮我照看小蛀虫,为什么你也跟朱浩渺一样,说话不算话?”
  陆书同紧闭双眼,没反应。
  “我知道这样对你很不公平,可你不是都答应了吗?就算不为了我,为了小蛀虫,你这个山寨爹也不能这么不负责的光顾着生病啊!”海茺拿他的手当手帕擦眼泪。
  “相父对朕尽心尽力,小虫子你才是不负责!”小朱珫小步子迈得飞快,呼哧一声就蹿到了榻前,担忧的盯着陆书同,“相父,相父,您醒醒!”
  海茺生气的撅起嘴,伸手就想揍儿子。她怎么生出这白眼狼儿子的?亲爹他不在意,亲娘他也不支持,净跟不相干的山寨陆“称父道子”,情深似海!
  “臭小子,要骂也应该是骂你的父皇!他答应陪着小虫子,却食言;小虫子也答应他,要陪着他的,我可不想食言而肥。而且……”好想他,多久没有他宽阔温暖的怀抱了?
  “你把那些话当风吹过不就好了?又没别人听见。”朱珫教育他的老娘,“父皇到天庭都这么久了,说不定已经娶了仙女,早就把你忘了。”
  “哪个混蛋教你这些屁话?!”这下海茺真的怒了。“可以啊,别的没学会,你就学会掩耳盗铃,学会神神道道?!是不是想像你父皇从前那样,整个三宫六院,做个种猪?!你要是敢这么干,老纸现在就修理你!”
  她按翻了小皇帝,抡起巴掌就是一顿揍。
  守在门口的太监宫女和莫凭,听到动静要进房间,小皇帝急忙喊:“不许进来!通通在外面!”
  开玩笑,要是给人瞧见被揍了屁股,以后还有皇帝的形象、威严么?
  陆书同实在忍不住了,“装病功”一泄,坐起身就把小皇帝抱到床榻里面,拦在海茺面前。
  “好了,小虫子,这些是我教他说的。你要打打我吧。”
  “……”海茺瞪圆了眼睛指着他,手指抖得像老年中风。装、装、装的?!
  小皇帝也很惊讶,探头探脑去看他的山寨爹到底怎么回事。
  “贱人陆,骗子!卑鄙无耻下流!老纸不仅要打你,我还要杀了你!”气疯了的某人暴跳如雷。
  正在凶神恶煞发飙,突然,“嗷——”一声惨叫,她拔高一边眉毛,猛的捂住胸口,两眼一翻,咕咚倒在地上,状如死狗。
  陆书同和朱珫吓得跳起来,手忙脚乱下了榻,将海茺扶起来放上床榻。
  却见她双目紧闭,嘴唇红得异常,像涂了鲜血一般,四肢绵软,呼吸全无,心跳全无……难道,猝死了?!
  ◆
  武当山天柱峰。
  八玄卫结成护法阵。
  朱浩渺、小朱玺、本木坡三人围坐,进入冥思状态,仿佛灵魂出窍,又仿佛死了过去。
  本木坡突然拿出一把银色小刀,刺向自己的心口。
  鲜血飞溅。
  一条蛊虫沿着刀刃缓缓爬出,虫体几乎透明,带着七色绚烂的光,看得八个玄卫目瞪口呆。
  “可以了,陛下,小殿下,请你们快找到她的命!”本木坡大喊。
  不一会儿,朱浩渺和朱玺父子俩都已满头大汗,后背心湿透。他们一样的眉尖紧蹙,一样的认真严肃,一样的用情用心,苦苦搜索寻觅。
  ◆
  另一边。
  陆书同和朱珫“父子”,一个抱住上身,一个抱住一条腿,扑在海茺身上哭得肝肠寸断,死过去活过来。
  怎么好端端突然就死了?!
  一帮子御医跪得屋里屋外到处都是,精神崩溃。
  病入膏肓的“相父”突然痊愈了,活蹦乱跳的督主却又突然死翘了——这世界好神奇!
  更神奇的是,为毛小皇帝和相父要哭得比死了亲娘和妻子还要伤心?
  闻讯赶来的莫凭、周靡、知怡等人,傻乎乎站着,直到棺材抬到了房门口,还不能相信这样的事实。
  “是谁把这晦气的东西抬来的?抬走!滚!”陆书同一看到棺材出现,立刻疯了,歇斯底里的一挥袖袍,罡风扫过,桌翻椅倒门窗脱框,抬棺材的四个人和棺材一起飞得远远的,摔了个七荤八素。
  陆书同翻身霸住海茺的身子,死死搂在怀里,生怕被人抢走了似的,他的声音如裂帛嘶哑狂乱。“不能死,不准死!谁也别想抢走你,你是我的!永远都是我的!不要离开我……求求你,小虫子,不要离开……”
  小皇帝放弃了抱他老娘的腿,化伤心为同情,泪眼汪汪的看着陆书同。相比他老娘莫名其妙的猝死,山寨爹的伤心模样更让他心惊。
  万一落个娘死相父疯,那他不是太凄凉了?
  “岂有此理!朕乃天子,命令小虫子你快醒!”
  ◆
  武当山天柱峰。
  悬心母蛊已经完全爬出本木坡的身体,在空气中瑟瑟发抖。
  “快来不及了,陛下!”本木坡脸色惨白,疾声大呼。
  “嘘!”小朱玺突然睁开眼睛,幽黑的眸子清亮如水。“我看到了,父皇和娘亲的命都看到了。”
  什么?父皇和娘亲的“命”?难道——
  本木坡伸手搭住朱浩渺的手腕,早已冰凉,毫无脉息。
  啊!太祖皇帝已经坐化了!
  可叹!一代文成武德的开国帝王,为了钟爱的女子,熬尽心血,白发朱颜,孤山坐化,只为换来两条命的契合相守,不再如这一世般错开脚步。
  本木坡和小朱玺都重新闭上了眼睛,再度陷入冥思之态,三昧火若有似无,原是无形之火,又哪里肉眼能见?
  也不知过了多久,太阳西沉,月亮升起,月影渐淡,太阳升起……
  小朱玺缓缓睁开眸子。“父皇,娘亲,不要忘了小猪。”
  “呵,他们一定能在那个世界一生一世,完满渡过。”本木坡体力耗尽,昏了过去。当初种的恶因,终于还了善果。
  小朱玺在朱浩渺身前跪下磕了三个响头。
  那一头银丝飞扬,薄唇嘴角带笑。
  ◆◇——《永不落幕》——◆◇
  归梦园。
  小朱珫折腾了三天三夜,终于累得睡着了,被小太监抱回了皇宫。
  东厂督主海茺突然死去的消息已经传得满城风雨。
  海仁简和元杜卿要来替女儿收尸下葬,却被七衣拦住。“主人说了,小虫子公公是他的,谁也不见,谁也不能抢!”
  这叫什么屁话?
  就算陆书同是小皇帝最爱的“相父”,也不能强占他们女儿的尸体吧?这陆书同也真是痴情到疯魔了吗?天气渐热,这尸体不快点入殓,岂不腐烂发臭?
  ◆
  陆书同已经伤心不动了,有气无力的跪坐着,通红的美目透着凄绝哀怨,死死盯着海茺的脸。
  明明死了,为什么却唇红如丹、面目潮润如生?简直比平常活着还要多一丝变态美。
  “小虫子,你就折磨书同吧……我一定是上辈子欠了你很多很多……”
  他沙哑的喃喃着,长袖箕张,卷起一股劲风,将挂在墙上的龙泉宝剑卷了过来,拿在手中。
  嗯,临死前,再最后吻一次她吧?
  他俯下身,缕缕青丝滑落低垂,眸底烟波成了迷蒙的白雾,盈盈如月照银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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