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为媒

第133章


苏颜忍不住好奇,不过她虽有些怀疑白逸,却没有料到此神的水比她想象中要深许多。
不过等她完全摸透了他的深不可测,她早将他当做值得掏心掏肺对待的好友——一失足成千古恨便是这么来的吧。
只见白逸云淡风轻地一笑,笑靥倾城:“如果你是这么以为的,那自然很好,也并不妨碍旁的什么。”
苏颜将他的话琢磨了好一阵子,才终于反应过来,忍不住颤声问道:“你……那场大火不会是你安排的吧?”
白逸不置可否,结论般道:“你既已借机见到了司尘,这场火便烧的甚有价值。”
苏颜对于他的从容做派,从头到脚感到一阵恶寒,扯了扯嘴角,道:“你就不怕被人查出来是你搞的鬼?”
白逸仍旧一派安闲,挑了挑眉:“你觉得会有人查出来吗?”
苏颜一时无语。
“那你是算准了司尘会将他的宝贝给我,也算准了能从云洙这里拿到帝君的东西……对不对?”
白逸不答她的话,而是反问了个他自己比较关心的问题:“司尘给你的东西在哪里?”
苏颜听后,默默从胸前掏出个物件来,那是个玉白的瓷瓶,一个小指那么高,瓶身上什么纹样都没有,看上去极为普通。
她将它拿在眼前打量了几眼,也瞧不出这里究竟是什么,那个瓶子拿在手上轻巧的很,微微晃上一晃,才能够感觉到里面液体的重量。
“司尘不说里面是什么,也不说怎么用,只说一定用得上。”说到这里脸微微一红,声音小下去,有些像是自言自语,“亏我还承诺了他一个条件……”那条件若是被帝君知道,不知会不会将她生吞活吃掉。
“他既然给了你,自然有他的用意。”白逸含糊地应了一句,又道,“你将它收好,适当的时机将它喝下去。”
苏颜面色微滞:“这东西是给我喝的吗?”疑惑道,“昏迷不醒的是我家师父,我还以为铁定是给我家师父喝的。”说到这里又突然想起一事,问白逸道,“说起来,你从云洙那里拿到的那个啥……”
白逸提示她道:“虚鼎。”
“对,虚鼎,就是因为少了它,师父他才会昏睡至今的吧。”面上不禁带上喜色,“这么说来只要将它还给师父,师父便可以醒来了,是不是?”
苏颜期待地望着白逸,却没有等来预料中的点头应和,时间无比缓慢,每一刻都是煎熬。
白逸凝望着她的眼睛,眸子很沉,寻常而言,那双桃花眼是温和而平静的,望着人时让人觉得暖洋洋,不会有任何不安,可是如今却突然多出一分沉重和悲悯来,是苏颜所不熟悉的白逸。
他以那样的眼神看着她,开口也有些不似寻常。
白逸道:“小白,你早知他不会醒的。”望着面前的姑娘血色渐渐褪去的脸,努力了一把才逼迫自己说出接下的话——预设好的话,“只要你还活着,他便不会醒。”又以冷静而笃定的语调道,“可是他需要你好好活下去。”
苏颜努力控制住身体的抖动,可是那些惶惑不安却一股脑儿地解放出来。
她告诉自己一定会找到救帝君醒来的办法。
她告诉自己帝君会将她带回这个时点一定不是没有道理。
她还告诉自己绝对不要去想万一帝君醒不过来会怎么办,她一定要见到活生生的帝君。
可是当那些被她封印起来的念头终于日渐强大,甚至推翻了重重围障的时候,她那些伪装出来的坚强,顷刻间便成了个不堪一击的玩笑。
她仍旧无能为力。
她终于能够承认,如今处于这个时空的她只是一缕幽魂,等待着魂归本元。
第一百三十五章 又陷雾中(2)
说起这整桩事,其实还牵扯着一桩前缘,苏颜本身对那桩前缘不甚了解,却也不妨碍她凭着至今为止的经历,将事情的头绪理出个大概。
其实自打误入了回雪迷阵,有个问题便盘踞在她心头,对于那个问题,她迟迟得不出结论,只得不断搁置下去,搁置至今,终于不得不面对。
至于那个需要她得个结论出来的事,简单来讲便是:她究竟是谁?
当然,在她自己的印象里,她应该就是苏颜无异,她的娘亲是天君最小的一个女儿,爹爹是妖界的君王,三千多年前她的父君和母妃一同被罚下界历劫,她便被天君丢给了司命抚养,虽然她的成长过程略微有些坎坷,却也终究长成了聪明伶俐、心智健全,有人厌、也有人喜欢的普通女仙,这着实没有什么好讲。
除去前些日子在那处名叫南齐的凡世偶遇自家娘亲的转世以外,苏颜对自己父母亲的印象几乎为零,毕竟在记事之前,她便已经做了司命的女儿。
可是不知为何,长大成仙的她脑海中却总是闪过一些奇异的画面,那是些零零星星的日常生活的图景,起初那些场面还颇为模糊,之后却像是被一场场的大雨洗过,日渐清晰起来。
记忆里有座小小的院落,灰墙红瓦,有夕颜花的藤萝爬了半面墙,而墙内生了几棵桃树和杏树,闭上眼睛想像,甚至可以闻到春日的香气。
院内只有一座正房,屋子简洁却称不上简陋,室内陈设干净而清雅,出了院子便能看到一条小河,河上架一座桥,虽然并不别致,却也颇具诗意。
那时,一场烟雨便是一场梦,而她便在那场梦里长年累月地徘徊,好似要为自己寻个什么慰藉。
那一副光景,不似天上,更像人间。
苏颜时常想,那或许便是戏折子里常常唱的江南,而她也许曾经随着自己的父母在那里生活过,至于她的名字,姑苏的苏,夕颜的颜,便来自于此吧。
于是在少年时代,她不断地溜下界去寻找那个地方,也曾流连在真实的江南烟雨中,却不曾寻到那徜徉记忆几千年的画面——也许,尘世几经轮回变迁,沧海成了桑田或者高山,那个曾经真实存在的地方,即便真的存在,也早不复往昔了。
遗憾归遗憾,却也从不曾动摇过她关于自身的认知——所思所感都是她自己的,是苏颜的,跟其旁的什么人无一毫关联。
直到她莫名其妙地遇上了舒玄,直到她的身体里莫名其妙的多出一部分来。
那是属于另外一个人的,虽然模糊的把握不住,可是她确信,在某些引导下,它甚至可以推翻原先属于“苏颜”的一切,将她变作完全不同的另外一个人。
就像是传说中的双生花,共用同一枝藤蔓,一花灿烂,则一花枯败。
可是这个念头有一些不大靠得住,毕竟,晚春早已魂飞魄散了好几万年,而她则刚刚仙龄三千,她们二人想要牵扯到一起,约莫有些难度。
而这便是事情的关键了。
她半猜半蒙将自己目前的状态掌握了个大概,却渐渐地从头凉到脚,一抹不祥绕在心头。
她觉得自己还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六神无主过。
紧紧盯着面前的白逸,有些绝望地问出这个问题:“其实我不该在这里,对不对?”
不等白逸回答,就又有些颓丧地喃喃道:“我一开始以为师父带我来的这个空间是虚无的,如同回雪阵一样,也没有‘真实’,而我只需要找到不合理的地方,便能够彻底从这里挣脱出去……”又有些没有底气地道,“我抱着这样的念头,发现唯一的不合理,便是师父他并没有醒过来,那个时候他明明醒了的,可在这里,他却……”说到这里,声音已有些发抖,她努力控制好情绪,继续道,“可是,我其实想错了吧,这里的一切都是真实的,唯独我自己……”
说完之后抬起有些苍白的脸,细碎的哀伤挂在眉梢眼角,白逸的心被微微扯动,却也无能为力。
良久,他冲她轻轻点了点头,道:“你说的对。”狠了狠心接着道,“这里唯一的不合理,就是你的存在。”
苏颜虽然早有准备,可是却仍旧为他的话心里一震,从那根绷得很紧的弦上,发出一个近乎危险的颤音。
“是因为我,师父他没办法醒来的吗?”
白逸没有情绪地点了点头,惹得苏颜的心再一次沉落谷底。
她咬了咬唇,好似耗尽勇气才能问出这个问题。
“是因为我身上有晚春的记忆,还是因为我本身就是晚春?”
白逸没有回答,她觉得鼻头发酸,眼眶也湿润起来。
“因为我是帝君的劫,对不对?”
随着这个问题问出口,世界安静了,她仿佛听到有谁在哭,可是凝神听,又什么声音都没有,世界安静的让人觉得有些伤感。
直到她看到白逸再次点了头,眼睛里的色彩不知是同情多些,还是无奈多些,才意识到那个在哭的,其实是她自己——尽管自她口中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
她觉得自己的身体被什么抽空,抽得干净,强撑住身子,将头埋在双手间,心里在那个时候闪过许多念头,那些念头将她搅得快要疯掉,搅得她头痛欲裂。
可是事到如今,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
紫微帝君命定的劫自古而今便只有一个——百日劫,她本以为他的劫早已过去,却不知命运使用怎样的手段将他们一步步逼到悬崖边,他们两个自始至终都是缘浅,可是就算真的缘浅,她也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们会面临这样的境况。
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师父他为什么要救我?”虽然竭力控制,可是一出口却仍旧是几乎带上哭腔,她从双臂中抬起巴掌大的小脸,道,“将我丢下不好吗?就算把我丢在回雪阵里,舒玄也不会将我怎么样,师父他又何苦冒险?她明知道同我在一起,会害了他……”
白逸望着她,替她说出那个事实:“舒玄是不会将你怎么样。”整理好心情,语调平和地开口,“小白,就像你说的那样,他甚至会好好待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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