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寒从门缝看着生物吕老师走进来。他依然挂着笑容,但似乎有些苍凉的味道。
“您不奇怪我为什么请您来吗?她并不是生物学院的学生。”
“虽然是这样,但是她旁听过我的课。即使您不叫我,我也会来。因为我觉得我非常了解她。”
“噢?”
“我一直在惋惜她为什么学了计算机而没有来学生物。她对动物植物非常热爱,非常非常热爱,一看就是适合我这科的人。”
“这个我听说过一些了。您似乎非常欣赏她。”
“当然,她比我们学院的学生更有求知欲,经常缠着我问这问那。老师都喜欢这样的。我想想……她问过我‘为什么一只蚂蚁要背着另外一只蚂蚁’,‘老鼠偷鸡蛋真的像电视里演的那样吗?一只抱着另一只拖着它的尾巴’,‘樟脑对植物的生长有好处吗’,还有‘把刺都剪掉的仙人掌会不会死掉’……真是个有意思的孩子,想法很特别。”
“这么说她在您眼里是个好学生了?那么,人呢?她是个怎么样的人?”
“在这方面,就更加不可多得了。长到这么大还这么单纯的学生有几个?”
“单纯?”
“而且善良。有一次,我教做解剖小白鼠的实验。她居然跑到讲台上来问我,这些老鼠不会绝种吧。我告诉她,这是为了实验特别培育的,所以没关系。我劝了她半天她才放心。她也是个热心的孩子。还是那天,准备实验的时候,我发现丢了解剖刀,她一直帮我找呀,把整个教室都翻了,虽然没有找到吧……我现在正在搞的生态缸的实验她也帮了不少忙。”
“那她可不可能和人结怨呢?”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吕老师还在继续回答问题。
在隔壁,唐禹说:
“过来坐,别老跟门那儿站着。这些人的证词迟早也是给你看。来歇会儿吧,你够累的了。”
落寒过来坐下,有些无力:
“是啊,我觉得自己手里攥着四条人命。”
“一个坏女人,一个刚才死的陆月,还有五年前的一对恋人……对了,这件事有新发现吗?”
落寒把李维安作文的事和禹说了。他听得眼睛发亮,还一边点头:
“我一直就这么怀疑,现在确定了。就是他,没错!好,这事算结了,你就专心忙今天的案子吧。”
“你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这话一般是别人问落寒,他自己这么问倒是第一次。
“就是咱们的委托人——陈赫呀。”
“理由呢?”
“你看李维安的文章啊,那段对话,男生要去赴约会,女生不让他去。她说‘这种事……他不会讲情面’,说明约男生去的人和男生的关系不一般,所以那句‘到底我们也……’也许是‘到底我们也曾经是很好的朋友’。后边那句‘只要有你,他对我不利没有意义’,另一种说法是‘只要你站在我这边,就算他杀了我,也得不到你的心’。你看,这三个人显然是三角恋的关系,李维安也是这么想的,因为她用了‘争风吃醋’这个词。而你我都知道,陈赫也喜欢林雯。”
“我的想法是,林雯一开始是罗晨的女朋友,可是后来选择了陈赫。这样,罗晨的那封信也有解释了。第一句‘当她告诉我的时候’,她告诉他什么?应该是‘我喜欢上陈赫了,咱们分手吧’。所以他会‘不敢相信,整个人都呆了’。后面的‘我那么信任的人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因为他不能接受他的恋人和最好的朋友一起背叛他。‘钱真的那么重要吗’,他好像认为林雯抛弃他是因为钱的关系。你想,陈赫生了病可以送到国外去休养,他的家境一定相当不错。那封信其实根本是在控诉。”
“我知道,你一定以为当时在角落里的两个人就是死掉的一对,可是你别忘了,李维安到底也没看见那男生长什么样,而且她记下来的只是一些读音。那么,女生口中的‘晨’真的是‘罗晨’的‘晨’吗?或者是‘陈赫’的‘陈’?当然,咱们的委托人在这时候应该在国外,可这是他自己说的,没有谁能证明。案发那天,他应该是和林雯在花园里,而约他去的就是罗晨。他们按约定在实验楼见面之后,一定会争吵,然后他就失去理智,把罗晨从楼上推下去。这就是五年前的真相。”
禹说完,满怀希望地看着落寒:
“怎么样?很有道理吧。”
“确实有理。我刚拿着作文的时候,也这么想过。”
“那你不说?”
“因为我觉得不对呀。”
“理由?”
“嗯……你说的那个坏女人,她好像和上司关系暧昧,她的男朋友怎么说呢?”
“我不是告诉过你了吗?他一点不客气地骂她‘贱人’。这个怎么了?”
“罗晨的最后一封信的第一句话又是怎么说的?”
“‘当她告诉我的时候……’”
“不是,准确的是‘当小雯告诉我时’,注意称呼,‘小雯’!如果她背叛了他,他就算不骂,应该也不会用昵称了。”
“啊!!确实……居然只用这一点就能否定……”
“还有其他的。如果按你说的,罗晨被杀,那林雯呢?她为什么死了?自杀的话是什么理由?他杀的话是什么动机?”
“看到旧日的恋人惨死,一时愧疚,所以上吊?不,这太牵强了。”
“再说,陈赫要真是凶手,为什么要自找麻烦,把过去那么久的事翻出来,找你们调查呢?”
“用自己的罪行向侦探挑战……不,太脱离实际,又不是小说。”
唐禹正低着头哀悼自己的完美推理,张臣从隔壁过来。
“怎么样?”
“和死者有关的几位老师都问完了。只有三个科目的老师有课在学校,都有不在场证明。案发时,云老师在上课,就是死者应该去的上机课。生物吕老师在上实验课。何老师在监考,今天他教的班高数考试。”
落寒低下头,叹口气:
“是都没有不在场证明才对。”
“可是……”
“这些课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学生们都只盯着自己眼前的东西,显示器、实验台、试卷,其他人在不在没有人会注意。”
“啊?这个……倒也是。”
唐禹说:
“会不会就在利用这点伪造不在场证明?”
“你这么说……上机和实验早就安排好了,高数考试倒是临时决定的。”
静了一会儿,落寒问:
“其他人呢?”
“什么其他人?”
“只有这么几个人的证词吗?”
张臣睁大眼睛:
“整个学校连学生带老师,加在一块几万人,不能每个都问到吧?就算问,人家要是说‘为什么向我了解情况?我又不认识死者。她死的时候我在哪儿,有什么关系吗?’,我怎么回答?让人‘配合调查’必须有正当理由,只能找真正有关系的人。”
落寒虽然破案无数,但真正参与琐碎的调查倒没几次。他不明白这些,张臣也可以理解。
唐禹耸耸肩:
“警察的无奈了。”
“但是,不用担心呀。一报案我们立刻就到,封锁了校门,所以,凶手应该还在学校里边。”
“门禁能维持多久呢?而且,凶手真的还在校内吗?从我最后看见死者到发现尸体,时间是不长,但也有10分钟。捅死一个人连一分钟都用不了,丢弃血衣也不费事,他几乎可以不慌不忙地走出学校大门。”
张臣说:
“大学开放得让人头疼,任何人都可以进出自如。凶手是校内的还是校外的都说不定。”
落寒说:
“何止这些?这个案子可以确定的东西太少了。”
“但是谋杀的性质可以确定,根本是仇杀嘛。想想看,连捅16刀,多大的仇!所以我觉得那个女生说的陆月高中时的经历很有价值,应该着重调查。如果故事中的女生死掉了,那她的亲人很有可能憎恨到这个地步。”
正说着,一个实习警察进来报告:
“我们已经把学校内各处的垃圾箱和厕所都翻过来了,没有找到血衣。”
“学校外面的呢?”
“附近能翻的都已经底朝天了。还有什么吩咐吗?”
“把门禁解了,再禁下去用处不大。该干的应该都干完了吧?准备撤!”
那警察刚要走,被落寒叫住:
“等等。还有个最重要的证人呢。把那孩子带来。”
唐禹笑道:
“这么重要的事你都忘了?”
张臣解释:
“可是他才4岁……”
唐禹把他拉到一边,压低声音说:
“落寒的经历还不能教会你:不要轻视孩子的智商吗?”
张臣面对着过于年轻的证人,实在一筹莫展。
好在小孩子不知道问他话的人需要正牌的警察身份,所以唐禹和落寒也可以一起上。
小男孩看看高大的唐禹,再看看魁梧的张臣,自然靠到眉清目秀又比较熟的“大哥哥”那里。
落寒抱他坐在腿上。
“哥哥,姐姐她什么时候会醒?”
“醒?”落寒一怔,“很快,很快的。”
“太好了。我还想和姐姐打气球呢。”
“来,告诉哥哥,你和姐姐打球,然后呢?”
“我们……我们看到了哥哥你呀。”
“再然后呢?”
“姐姐要带我去花园,看花。”
“再再然后呢?”
“我们走啊走,姐姐说‘拐了弯,那边就是花园’……”
“这时候怎么样了呢?”
小孩子的注意力容易分散,这是真理。他眼神直直的盯着地面,落寒问了几次才回答:
“姐姐说‘来,自己拿’,给我气球,没拿住,掉了,在地上弹,我去捡……”
“后来呢?”
“姐姐出声了,她看着那边……”
“出声?什么声音?”
“‘嗯?’”
屋子里的三个人一人尝试着“嗯”了一下,然后互相看看:
“惊讶?”
“好奇?”
“错愕?”
落寒点头:
“反正是差不多的情绪。”
继续问小孩:
“然后呢?”
“姐姐站着,忽然过去……”
“怎么过去?走还是跑?”
“跑。”
“那她是向什么跑过去?你看见了吗?”
小男孩摇头:
“有墙……”
张臣不敢相信地惊呼:
“不会正好被拐角挡住了吧?”
唐禹也跌坐在椅子上:
“巧事全赶一块了。”
“然后呢?你做了什么?”
孩子又发呆去了,很久才小声回答:
“我站着,等姐姐……”
张臣说:
“要是他过去,兴许……”
落寒摸着男孩的头,接道:
“这条命也……”
“后来呢?你一直站着?”
“后来……我闻到……有鱼……”
“鱼?”张臣问。
“是血腥味。然后呢?”
“我去找姐姐,她太累,躺着睡着了……”
落寒的眼神有些发直:
“难道……”
唐禹把手按在他肩上:
“你当时过去也来不及……”
落寒回头平淡地笑:
“这个我知道……”
唐禹大声喊道:
“别敷衍我!我知道你怎么想的。别傻了!凶手会让你看见他?说不定连你也……”
落寒冲他摆摆手,低头不抱希望地问着:
“你过去之后看见什么人没有?”
“只有……姐姐……”
唐禹的嗓子刚才喊撕了,喝口水润润喉,然后咳了两声。
小男孩看向他,似乎很惊喜:
“是你?”
三个人看向他,异口同声:
“什么?”
“那边也‘咳咳’的……姐姐才跑过去……”
“陆月跑过拐角以前,那边传来咳嗽声?”
“还有什么奇怪的事吗?”
小男孩似乎不能忍受连续的询问了,赌气似的摇摇头。
落寒对他微笑:
“那么有意思的事情呢?告诉哥哥,好不好?”
孩子看着他的笑脸好一会儿,忽然也笑起来:
“嗯。有!有意思呢。”
“是什么?”落寒保持笑容。
“楼……姐姐说……有动物……抱我看……窗户……开着……有……有‘猩猩’……”
男孩说完这些,像完成了什么大任务似的,心安理得地玩起自己的手指。
“猩猩?”
三个人的沉思被打断。门一声大响,一个警察冲进来:
“有个女人……”
还没说完,英语林老师挤过警察,看到小男孩就捂着胸口叫道:
“oh,baby!”
扑过来把孩子从落寒怀里抢走,拍抚着,泪水弄花了眼影。男孩叫声“妈妈”,揽住她的脖子。
“你怎么不等妈妈?妈妈都急死了。别怕别怕,跟妈妈回家。”
抱着孩子就要走。
“这位女士,请等一下。”
“怎么?”
“能提几个问题吗?”
“可是我……”
“您知道,这里出事,是谋杀,死人了。您的儿子是唯一的目击者。”
“哦!我可怜的孩子!”加快频率拍着。
“凶手很残忍,不快点抓到恐怕……”张臣故意不说完。
“那您快问吧。”
“您是怎么和这孩子走散的?”
“是这样。今天我本来没课,这附近的幼儿园忽然来电话,说他使劲哭,谁都劝不住。这孩子,住不惯那里,老要接来接去。我和他回家路上,经过学校门口的时候,忽然想起出了一半的考试卷昨天落在办公室,想顺便拿了。现在我的办公室在实验楼的四层,最近这学校拆了好多楼,文科理科都挤在一起了。我要是也带他上去,还得抱着。他自己走不稳,还不会上楼梯。我想反正也不太久,就把他放在楼下,让他等着。到了楼上,发现有人在等我。是校电视台的主持,叫宫什么的……”
“宫文羽。”落寒提醒。
“对,就是他。他说电视台最近要开的英语节目,台长让他选个英语老师当参谋。他都等了一早晨了,就看见我一个,所以就缠着我,劝我一定要答应,还说了很多好话。我说我还有事,他还是一个劲儿求我。我看他也蛮诚恳的,就顺口给了点意见,耽误了一会儿工夫。等到了楼下,他已经不见了。”
趁她又低头看儿子的时候,落寒指使张臣问:
“实验楼有两个门,一个对着路,一个对着花园。您把孩子放在花园门那边,然后您再从那里出来就没找到?”
“是呀。我怕他让坏人盯上,就放在一般没人去的花园了。”
“当时,这孩子正和一个女孩在楼的另一侧玩气球呢。”
“我说呢,以前我留他一个人,他从没乱跑过,这次怎么会……?难怪了。”
“那您没有找他?”
“因为没出过这种事,所以我觉得他一定是被坏人带走了。我立刻就想起昨天《法制》节目里演的,拐卖小孩,把小孩的器官拆去卖,特别猖狂。你说,大学里什么人进不来呀?最近又这么乱,那些建筑工人……看起来一个个都不怀好意。”
“我当时眼前一黑,应该是晕倒了。等醒的时候是在校医院里,大夫们说是一个男生把我送来的,头发卷,声音很好,蛮帅气。我猜是那个宫……文羽,大概他下楼来的时候,发现我躺在地上吧。”
“我立刻去找保卫科,说孩子丢了。他们说刚才的命案,有个小孩被警察带到这儿来了。我就找来……”
“好了,谢谢您。您可以……”
张臣正要挥手让她走,落寒拉住他的袖子,向林老师怀里使个眼色。他立刻改口:
“您可以把您的儿子再借给我们一会儿吗?还有些事。”
林老师要求“不要吓着他”,得到再三的保证。
落寒让张臣陪着林老师,自己带着唐禹,抱着小男孩又来到实验楼下,最初遇到他的地方。
“来,告诉哥哥,你是在那扇窗户里看见‘猩猩’的?”
孩子抬头看着,伸出小手,然后又缩回来,放在嘴里啃着。
唐禹摇摇头:
“没希望的。就算是大人,只见过一眼也……”
“而且就在楼的脚下。几乎九十度地往上看,整个楼像被压缩了似的,分不清是第几层。”
唐禹说:
“算了,把人家孩子送回去吧。”
“等等。我把你单独叫到这儿,还有别的事。”
“难怪你不让张臣来。”
“先贤的业务,警察局还是不插手的好。”
“让我们查什么?”
“和‘五年前惨剧’有关。在咱们上一次见面之后,我见到了闻名已久的林大美人,她的容貌让我产生了某些联想。一种类型的漂亮,都姓林,起名用‘雨’字头……”
“姐妹?”
“我猜是这样,去确认一下吧。”
“Yes,sir。”
落寒坐在绿草地前的长椅上,看着对面已经开始动工的礼堂。不,不是看着,应该说是眼睛对着。
一个人在他身边坐下:
“就知道你在这里。”
扭头看,张平!
“我听说了,究竟怎么回事?”
“没什么,只是我走在路上时,身后不到50米的地方死人了。”
“外层心的想法。我想想严格的定义:外层心是……根据道德规范产生……认为正确或……对自己有益的……想法,对吗?”
落寒只是看着他,什么也没说。
“属于对自己有益的想法吧。这么想能减轻这件事对你的影响,让你不会太难受,确实起到了保护你的作用。很不错的理论,确实!”
“你……”
“傻瓜也知道。这么冷酷的说法……根本不像你。”
落寒淡淡笑笑。
“你笑得真空洞,一点内容都没有。比哭还难看就根本不要笑。这么难受的话,会宿舍和大家一起呆着会比较好。”
“不回去。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这句话真耳熟,可惜只有小说里的人才说。你是想自己安静?还是因为怕回去把我们也带得郁闷了?”
落寒再笑:
“有人说我绷着脸很可怕……”
“你太小看我们的胆量了。跟我说句实话,你里边那层心到底在想什么?”
“当时……我看见那孩子一个人站在那里,已经觉得不对劲了,”落寒垂下头,“可是……不知怎么的,就是没有过去……其实那边正……不然就可以……”
“什么孩子?”张平笑,“虽然不太懂,但听出点门道来了。你好像觉得自己能阻止?”
张平摇头:
“没有谁能阻止这种事的。就算专门跟犯罪打交道的人,再厉害也只能事后抓到凶手而已。何况你一个学生,不是警察,不是侦探。而且听徐宁说,侦探小说里,看见凶手的人一般都很危险,会被灭口。幸亏你没过去,我可不想我的上铺没人睡。”
张平拍拍他的肩膀:
“别想了。一会儿去跟我听西方文学课,散散心。咱们现在先去吃饭,如果我没猜错,你可能一天都没吃了。”
坐在餐厅里吃饭。高峰时段来临,人渐渐多起来。
汪老师和云小姐来了,一时找不到位子。正好落寒他们对面的人吃完走了,她们就坐下来。
汪老师边吃边说,语速很快。可怜云小姐趁她说话的间隙几次张嘴,都因为动作太慢,而没有赶上。等汪老师再停下,她大概已经忘了要说什么了。等她反应过来,新话题又开始了。
“现在的孩子呀,不知道怎么琢磨的,一听说死了人,眼睛就发亮。我儿子也是,一天到晚拿着什么侦探小说看,你说这死来死去的,有什么可看的?”
“咱们学校的学生,就对这些感兴趣。前两天忽然说起五年前的事来了,你也说,他也说,我当时就觉得不吉利,心里别扭,还想这么下去非再出事不可。结果怎么样?今个不就……”
“你也让人叫去问了吧?就像我那时候一样。我就不明白了,我教的学生考不好是我的错,他死了和我有什么关系?一个大班一百多人,我记得谁是谁呀?那时候……对了,老郑怎么样了?不会还不让他教正课吧?说良心话,人家的文科教得好不好呀?最好!让这样的人只教选修就是浪费人材。我这人没别的,就是看不惯不讲理的事儿。那个男生,自己想不开,愿意跳楼,和人家有什么关系呀?凭什么往人家身上推?就算处分,五年也可以了吧?”
等老师们吃完走了,张平说:
“什么跳楼的男生?我怎么听不懂呀。还有,她们说的老郑不会就是……”
即使是旁听,张平也还是坐前排。一看郑老师进来,就过去问:
“老师,这次还讲《希腊神话》吗?”
“都讲了好几节了还讲?按进度今天应该讲‘莎士比亚’了。可是这个学期,‘十一’得休假,少了一节课,只能重新安排。现在还没排好,所以先讲最后一节,‘现代文学’,值得一听。”
“那就好。”
“我认识你,老问我问题的那个,旁听的,对吧?”
“是,今天又带个同学来。”
郑老师显然很高兴,眉开眼笑:
“嗯,好,好。你也旁听传播学吧?好好学呀。”
说着,忽然咳嗽起来。
“老师,您……”
郑老师拿出手绢来擦擦鼻子:
“没什么的。这几天有点感冒,流鼻涕流眼泪的,真是……”
把手绢收回兜里,拿出一瓶药往喉咙里喷。从张平躲避的下意识动作看,这药应该是很呛人的。
上课铃打响。张平坐回落寒身边。
“今天咱们讲‘现代文学’。”
底下有同学接茬:
“包不包括侦探小说呀?今天不是出事了吗?咱们研究这个吧。”
郑老师正色说:
“死人不是好玩的事。”
然后在黑板上写起‘现代文学’的分类。
张平一边抄一边说:
“‘现代主义’……‘后现代主义’……唉,真不明白他们分这么细干什么?等出了一篇新作品,再为了归哪个类头疼半天。何必这样呀?写得好看就得了呗。”
郑老师叫起一个男生,让他说说他对‘现代文学’的理解。
“‘现代文学’呀?就是那种描写现代人心理的,写生活在现代社会有多郁闷,多空虚,四处碰壁,生不如死……”
他还在意犹未尽,郑老师已经挥手让他坐下:
“这位同学说得有些道理呀。这些小说经常写人是软弱的,会被各种因素影响甚至迫害,最终走向毁灭。所以,这种书越看心里越难受,大家心情不好的时候千万别看。”
郑老师的口气不是一般的正经,很有些煞有介事的味道。很多人低声发笑。
郑老师严肃道:
“大家还真别笑。艺术是相当有影响力的。比如,在你本来就慷慨激昂的时候,别听贝多芬的音乐,不然会干出些冲动的事情。”
同学们依然不信,继续笑着。
“不是我吓唬你们,有这样的实例的。我就教过一个学生,本来生活很幸福,学习不错,同班的女朋友特别漂亮,是学院的院花。他就喜欢这种的小说,所以来旁听我的一门正课‘现代文学’。他每次来都和我说‘老师,我又看了一本,名字叫什么什么。我觉得吧……’。我一直希望他能全面一点,多接触其他类型的文学,他就是不喜欢。大二的时候还没事呢,到大三,影响就出来了。他越来越忧郁。有一次他上课前和我说:‘老师,那些书写得确实有道理。人不可以相信,他们全被钱带坏了’。那节课我一直看着他,他就低头呆着,也不听课。没过多久,他就跳楼死了。”
下面传来一些女生抽气的声音。
“所以,我自觉地为这件事承担了责任,再也不教那门课,连其他正课也给别的老师了,只剩下选修。五年来,这门‘西方文学名着导读’,我每次教到这个地方的时候,都要劝大家:文学作品里的东西,有些是很极端的,不要过分相信。而且一定要心理可以承受的时候再读。”
然后又特别凝重地加上一句:
“大家都明白了吗?”
张平低声说:
“五年前吗?还真发生了不少事……”
一推宿舍门,徐宁的声音就响起:
“‘瓶子’,你可算把他找回来了。落寒,你要是再不出现,我还以为继谋杀案之后,又发生了失踪事件呢。”
“谋杀?……”落寒自语。
“当然了,全身都是血了能是自杀?我当时就在围观人群中。你和警察一起走的,听说是你报的案。怎么样?没吓着吧?”
“那倒没有。只是我是第一次看见一个活人变成尸体。”
“说什么呢?好像你经常直接看见尸体似的。”
徐宁凑近了问:
“有什么结论了吗?凶手是……”
“没那么快的。”
张平问:
“文羽呢?”
“不知道,应该是在安抚林大美人吧,当时她哭得……毕竟,看见一个宿舍的同学死掉,一定很……怎么?你找他有事?”
“我是想告诉他,下午学生会的人到咱们宿舍来了,我已经把海报交给他贴出去,放在校门口了,让文羽别惦着。”
“海报?还说呢。都是你这个死‘瓶子’,大早晨的,不让我们好好在宿舍呆着。说什么‘你们看着我,我画着紧张’,把我们都轰出去了。人家文羽还好,有‘电视台’的事可以操劳,我呢?只好去漂流图书馆看侦探小说,直到阅览室沸腾了,说有死人看,我才也跟着去。下午才回来。你看现在我这么困,完全是因为睡眠不足,都要归罪于你不让我享受我眷恋的床……”
“好了,算我错了。下次不会了。”
“你还想有下次?”徐宁危险地瞪了张平一眼,忽然凑近了问落寒,“这个案子……有什么线索吗?”
落寒平淡说:
“我也只是个证人,线索什么的怎么可能知道?”
“我倒是认真想过了呀。是‘锐器’伤的吧?”徐宁为说个专业词陶醉了一下,“那距离一定很近了,是亲近的人。嫌疑最大的是……”
落寒制止:
“别说出让文羽生气的话。”
“没有办法。推理起来确实是这样。再美的美人也有可能是凶手的。我也不想让文羽难受。我站在那女孩的尸体附近的时候……你看见那三个糙人了吧?他们对林雪……我当时立刻在人群中找文羽,怕发生殴斗。好在没看见他,我才松了口气。”
徐宁话音未落,发现文羽可以改名叫曹操了,一说他他就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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