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为卿故

第64章


那人也笑,只在嘴边,满身冷然肃杀之气。“萧城主,一人应战,却是不把在下放在眼里了?”
“你的目标不是我,而我的目标是你。”萧墨尘亮出了手中的长剑,一泻而下,犹如流光飞跃。
“冥城出动多少暗卫护着他们?萧城主何故不亲自护卫,岂不更加安全?”那人的武器是匕囘首,锋利细长的匕囘首,长有所短,短有所长。
“我要在这牵制你。”萧墨尘未动,他只是握紧了剑,但两人气氛已经剑拔弩张。
“那我若不来,萧城主岂不失算?”那人在气势上竟是不输萧墨尘,毕竟站在船上,船在水上,而水便是他的天下。
“你一定会来,因为你要牵制我。”萧墨尘笑眯了眼睛,月光下飘然出尘,发随风动,身子已是绷得犹如满弓。
“那,若是我招来全部的人一起对付你呢?”话音刚落,水中蹭蹭跃出数人落在甲板上,瞬间将萧墨尘包围其中。
“如此,自然最好!”萧墨尘终于动了,他一直等的,不过是水下那些人跃出囘水面。
船在水上没错,但人只要还在船上,就还不是“水鬼儿”的天下!
萧墨尘的剑是快剑,配合他极致的轻功,一瞬间便让人看到万千变化的剑招,但事实上,他的剑最精妙绝伦之处,却是一以贯之!所有的剑招最终统统落于一点,从不同的角度,不同的方向,最终都归于致命的一点,防不胜防,应接不暇。
“水鬼儿”并不硬接,那是他接不住的剑,于是他退。
他不接,但有人接。一人接不住,便十人接,十人接不住,便百人接。
甲板上并没有一百人那么多,至多也就十五六人,他们看不清萧墨尘的剑,没人可以看清,看清的时候,便是剑停留在身体里的时候!
而他们一早就说好了,等的,就是剑刺入身体停留的那些许分秒!
他们错了。
杀人的剑,并不一定要在身体里停留分秒,至少萧墨尘不需要。
剑快,身形比剑更快,所有人都眼了花,仿若萧墨尘的身子根本就没有定格在任何一个点上过。他本就俊逸非凡,如今又染上一层冷冽,那般凌驾一切之上的淡漠,仿若他本身就是一柄剑,冷利的杀人兵器,藐视着那些亡囘魂。
血花在飞溅,伴随着哀嚎,一个又一个的人倒在冰冷的甲板上,他们想用生命挽回的时间稍纵即逝,萧墨尘的身影翻飞,左突右进,如入无人之境!
他们不是江湖里的阿猫阿狗,他们也是各中高手,只不过,他们终究低估了萧墨尘,那个地狱阎囘王也留不住的男人!
那望尘莫及的差距,是他们死前看得最清透的事物。
“入水!”高低已是再清楚不过,“水鬼儿”大喝一声,尚存气息的人纷纷翻身入水,“水鬼儿”却未入水,他立于船沿,冷眼看着萧墨尘。
萧墨尘的剑插在甲板上,弯了腰。
豆大的汗水簌簌落下,咬紧的唇齿间早已溢出囘血丝,他能忍别人所不能忍,但疼痛便是疼痛,再能忍,还是疼痛。
“萧城主,果真身子欠佳。”孩童的身子,成人的脸,那笑意盎然,却十分诡异。
“还好,对付阁下倒是绰绰有余。”萧墨尘并不掩饰狼狈痛苦,相反,他的坦然淡定,倒是让敌人生出请君入瓮的意味,不敢轻举妄动。
“只怕萧城主以为尽在掌控,却是算错一步。”“水鬼儿”见着萧墨尘身后走出的许多人,一脸得意,看来事情进展地十分顺利。
萧墨尘吃力地挺起腰身,看向身后。
对峙的双方,明显的界限,竟是司徒黔宇!!
萧墨尘的淡然未变,但脸色却变了。
“萧城主没想到主子会亲自来吧,呵呵……”“水鬼儿”的声音阴恻恻地传来,但他没有攻击,他不会主动攻击萧墨尘,至少在没到水里之前。
司徒黔宇不可能会来,因为他还带着伤,因为他并不擅水性,因为他的性格保守谨慎,绝不会冒不该冒的险!
但他来了,防不胜防,再次用那老旧的却又几乎独一无二的伎俩——缩骨功,成功地打入了萧墨尘的队伍里,等待的不过是个时机,却是出了些许意外。
所谓对峙,就是双方人马对面而立,却没有交手,但这需要一个维持对峙的理由。
现在这个理由是郁潇潇,而最开始,司徒黔宇计划的这个对峙的理由该是苏若涵,如果不是郁潇潇忽然扑上来护住苏若涵的话。
有个人架着郁潇潇,几乎架住了他全部的重量,向后拖曳。郁潇潇穿着素雅的淡青色长衫,衫子上大片的鲜红,张牙舞爪地彰显着生命的流逝。他的眸子微阖,脸色青白,嘴角边还不断绽放着刺目的曼陀罗花。
司徒黔宇站在郁潇潇的旁边,手中拿着一物,他们身后还有十余人,而他们的对面是冥城的人。冥城的人各个面色凝重,手持着剑,保持着一触即发的姿态,苏若涵却是在所有人的最后,满脸泪痕,双目悲伤,小九在她身侧,将她护得周全。
所有人都到了甲板,萧墨尘的面前,这样的局面,如此被动,如此悲绝。
“萧城主,别来无恙。”司徒黔宇踱步上前,架着郁潇潇的那人也紧随一侧。
郁潇潇勉力睁开了眼,因为他听到了萧墨尘的名字,他睁开眼看着萧墨尘,然后嘴角勾起最美的弧度。
那弧度,有着兑现承诺的自豪,有着即将解脱的释然,还有着生生死死、是是非非最后一眼的决绝。
第五十章 临风曲,命中定(上)
风吹乱了萧墨尘的发,吹去了最初的慌乱。
这个时候,所有人都可以乱,唯独他不能乱,所有人都可以软弱,唯独他不能软弱!
腹内密密麻麻的痛楚越演越烈,他却越站越直,面对技高一筹的司徒黔宇,他必须站直了,才有可能多出一分胜算,他漆黑的眸子没有看任何人,只看着司徒黔宇,紧紧抿着的唇,掩饰着所有的不适。
“萧城主,大概也知道老朽要什么……”司徒黔宇也谁都没看,只看着月光下脸白的跟鬼似的萧墨尘。
“呵呵……”冰冷的笑意打断了司徒黔宇的话,让司徒黔宇不得不转头看向一边笑得不可遏制的郁潇潇。他笑得浑身颤抖,被一剑贯穿的胸腹间不断涌囘出大股的血液,在他脚下形成温热的一滩,却又很快被风吹得冰冷,他也看着司徒黔宇,口中含混着血沫,凄厉地说道:“你拿我……来威胁他……哈哈哈… …不要笑死人了……”
众人悲戚不语,苏若涵揪着心口的衣服,几乎不能呼吸,小九攥紧了拳头,忍下所有冲将上去的怒意,只有萧墨尘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
他依旧在风中挺立如松,只看着司徒黔宇,不肯看别人任何一眼,谁也不知道他在想着什么,做着怎样的打算,如何打破如今的败局。
“萧城主,怎么说?”司徒黔宇并没有生气,好整以暇地笑着,眯着眼,看向萧墨尘。
“他快死了,他死了,你也得死。”萧墨尘平静地吐出字句,但每个字都那般冷冽,冻彻心扉。
苏若涵呜咽一声,蹲下了身子,将自己抱成一团低低哭泣,小九难以置信地看着萧墨尘,万分没有想到,萧墨尘竟是连争取都不争取,就直接放弃了郁潇潇!
“呵……”郁潇潇低垂着迷离的眸子,嘴角依旧带着倔强的弧度,对于这样的结果,他忍不住自嘲悲伤,他恨那些该死的软弱,但就要死去的释然,让他忽然不想再挣扎什么。
“……”司徒黔宇的不安几乎转瞬即逝,他笑着走到郁潇潇的身前,粗囘鲁地拉着他额前的发,迫他抬起头来,一起看向萧墨尘,“萧城主又何必勉强,呵呵,我说,这甲板上三十几号人,唯一不懂得萧城主对弟弟一番心意的,大约也就此一个蠢人了吧?”
“……”郁潇潇被迫看着萧墨尘,随着大量失血,眼前的景象已经模糊不清,看不清那人神情。
当真看不清楚,或者,他其实一直也没有仔细去看清楚。
“心甘情愿被这小子折磨,竭尽全力保这小子安危,为他在冥城修建住处……这些倒都不算什么。”司徒黔宇转向郁潇潇,“小子,想不想知道,萧城主究竟多么在意你?”
“唔呃!——”毫不留情的拳头狠狠击打在伤口之处,郁潇潇的身子猛然一震,张口朝着地面呕出一大口血来,剧痛的在伤处爆裂开来,眼前更加模糊不清,只觉得冷,只觉得疼。
哗啦一声,一副画卷在面前展开,画上的女子在月光下盈盈而笑,郁潇潇心口一窒,差点落下泪来,下意识地伸手,修长的手指努力屈伸,想要抓囘住那最后一丝慰藉和温暖。
“我见你中剑后对着这幅画恋恋不舍的模样,便拿了出来。”原来司徒黔宇怀揣的东西,竟然是这幅对于郁潇潇来说意义非凡的画, “这是你的母亲吗?来,看最后一眼,和她说再见吧……”
模糊的视线,颤抖的手指,画中的女子随风飘舞,越来越远,越来越远,飘向那一望无际的黑暗汹涌,再也碰触不到。心口骤然剧痛,仿若被生生撕裂,脑中反复着那一次次的摩挲,一次次的倾诉,最后一丝暖意自指尖溜走,他伸出的手黯然垂下。
娘……也好,如此也好,什么都别剩下,反正您早已离开,您早已不要我了,这么许多年,不过自欺欺人,多么可笑的自欺欺人……
“城主!!”
耳边传来众人的惊呼,郁潇潇疑惑地微微抬首,半阖的眸子猛然睁大。
一直无声无息,没有动静的萧墨尘,陡然高高跃起,跃到了甲板之外。看不到身下翻滚的河水,他的眼中似乎只有那幅即将落水冥灭的画卷!
那一瞬间,众人皆是看到了他矫捷不顾一切的身形,但郁潇潇仿佛看到了他坚毅的神情,没有一丝犹豫不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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