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为卿故

第66章


萧墨尘的腹部诡异地深深凹陷进去,在身子不受控制地向后弹开之前,血污破口冲出,宛如一道血箭,直撞上“水鬼儿”的胸口,然后迅速在水中消散开来不见踪影,只余下瞬间的腥气,仿佛幻觉。
“水鬼儿”看着萧墨尘黑色的身影随着冲力猛地退出去数米,然后被早就准备好的两个幸存的手下接住,并一边一个将他制住,两人各提起一个膝盖,顶着萧墨尘的后腰,迫他将身子向前挺起,原先凹陷的腹部微微恢复,如今难受地挺着,却是丝毫没了挣扎的力气。
这幅模样,“水鬼儿”已是看了无数次,这样一气呵成的配合行动,他和他的手下,已经做过无数次。不过这次“水鬼儿”却是异常的兴奋,因为那个男人是萧墨尘,是冥城城主,是万千变化一以贯之的萧墨尘!
口中含囘着的匕囘首已经换到了手中,唇角抿着,勾勒着快拉到耳根的弧度。他的后腿一蹬,身子便如箭一般飞射向了萧墨尘!萧墨尘睁着涣散的眸子,看不真切,只看到一道刺眼的银光,划过绝望的弧线,最后消失在他挺起的身体里!
痛么?不,他已经不觉得痛了。
甲板上自是不知道水底下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对峙等待。
苏若涵忐忑不安却努力镇定地被钳制在司徒黔宇的身前。
郁潇潇奄奄一息却努力撑着地被拥在小九怀里。
所有人都盯着那暗黑的水面,思忖着,究竟有没有人,能在水中逃脱水鬼的纠缠……
有!
当萧墨尘冲出囘水面,落在甲板上的时候,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睛,月光下的他浑身是水,湿透的长衫贴在身上,勾勒着神一般刚毅紧致的身形。他紧绷着身子,手中的长剑依旧在手中,他的脸似乎更白了,连嘴唇也失去了所有的颜色,但他的眼很黑,黑得那般明亮,射囘出让人心惊胆寒的狠戾。
几乎是第一眼,他便找到了那个被钳制的女子,谁也没能看到他眸中一闪而过的瑟缩,总是掩饰的太好,总是将自己逼到绝境,然后绝地反攻!
“水鬼儿”慢慢沉向不见底的水下,他圆睁着一双不敢置信的眸子,惨然地面对着自己即将完结的生命。
一根女子绣花用的银针,或者是医者治病用的银针,无论哪样,都只是一根针,细细的针。
现在,这根针在他的心脏里。
原先不觉得的刺痛,此刻也没有感觉,只剩下一片麻囘痹囘的窒息。
他的心底佩服,这么许多年,从未佩服过谁,如今死前,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萧墨尘含囘着那根针,不过等着他靠近,状似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却是在他最得意也是最没有防范的瞬间,给了他致命的一击,可笑的是,他压根没有察觉。
那一口撞在胸口上的血箭,自是带着萧墨尘的内力,那根隐在血迹里的银针,便悄然无息地决定了他的完结,本以为的胜,却是彻底的败。
不对!一道光在就快冥灭的脑中闪过,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他们以为是他们引着萧墨尘落水,原来不是,原来是萧墨尘引着他们走向死亡。倘若在甲板上、在陆地上,在任何不是水里的地方,他都有百分之百万分之万的警惕,他从不靠近那些哪怕有一丁点危险的人或者事,所以他很安全,不会有一丁点的意外发生。
所以,萧墨尘将他引到了水下。
他的天地,又何须防备?在水下,没人比他厉害,他便是王者,藐看众生。
萧墨尘在水下并不比他厉害,这是事实,也是机会,萧墨尘要抓囘住的便也是这样的机会!
萧墨尘赢了,这样必输的局面,硬是被萧墨尘给扭转了乾坤,他如何不服……
视线越发模糊,两个身影向他游来,那些生死与共对酒当歌的兄弟,便是来送他最后一程么?
哭什么?!这样的结局,已算不错了,是吧……
甲板上,所有人都惊愕住了,除了苏若涵。
她掩不住心底蔓延的喜悦,可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自从被司徒黔宇钳制之后,她的心里就在不断重复模拟着那件要做的事情!
她来自科技发达知识进步的现代,那里有这些古人所不知道不熟悉的力量,她并没有幸囘运地学过跆拳道、柔道……各种道,但她知道一些常识,比如女子防身术。
一要狠,一要准!看似柔弱的她,看似毫无反抗能力的她,在司徒黔宇惊愕于萧墨尘归来的瞬间,她的机会只有一次!
苏若涵的身高让她在狠狠地向后仰头时,坚硬的后脑迅猛地撞上了司徒黔宇的鼻梁,突来的剧痛让他眼前一黑,双手微松,灵活的女子已经转身,随即一击全力的击打!
人常说:“搜裆,四两力就够了。”
就算她是女子,就算她的力气并不大,但面对男人最脆弱的地方,她的全力一击已经足够得过分。
这样的身法,她保准这些古代人想通了脑袋都想不到。
耳边传来司徒黔宇的哀呼和众人的抽吸声,钳制她的力量完全松开,她拔腿就跑,目标只有一个,萧墨尘!
“臭丫头!!”剧痛中,暴怒的司徒黔宇朝着苏若涵逃去的后背撒去漫天闪着绿色荧光的银针。
没什么可怕的,就算那些不是银针,是毒蛇猛兽,也没什么可怕的,因为苏若涵有萧墨尘。
黑色的身影一闪,便已将苏若涵好好地护在了身后,手中长剑挥舞,银针纷纷落下,再没准头。
比快,在陆地上,没人快得过他萧墨尘!
“撤!”司徒黔宇大喝一声,随手扔出散出烟雾的物件,接着便是扑通扑通落水的声音。
船上风很大,烟雾很快散去,众人拔腿便要下水去追。
“穷寇莫追。”萧墨尘低低命令道,拉着苏若涵的小手,走到郁潇潇的面前。
“呵……”郁潇潇看着萧墨尘蹲下的身子,嘴角扯出一丝倔强的冷笑,口中却是猛然呕出一大口血来!
眼前一片黑暗,为何这般支撑,却在看到那人完好模样后,又这般不争气地颓散开来?
不过,不重要了,真的一点都不重要了。
他已解脱,世间再无可以伤他、扰他的事物。
一片刺骨的冰冷黑暗中,有一丝温暖缓缓传来,从心口蔓延至全身,是什么……
娘,是您来接洋儿了么?
太好了……
甲板上,画中女子温柔地笑着,那些,分明是爱。
第五十章 临风曲,命中定(中)
勉强,是一种别人不懂得的痛和苦。
他娘教给他最多的,是勉强,他的师父也是,在遇到苏若涵之前,他知道的最多的,就是如何勉强。
勉强着不痛、不苦、不累、不悲伤,勉强着站在所有人的前面,支撑起他早已负荷不了的重量。
他是人,即使勉强装得再像,也终究不是神。
为了保护那些他在乎的人,他步步为营,却总不能那般完美无缺。每一次的错误带给那些人的伤痛,于他,又是什么?
那般深刻的痛在心底滋生缠绕,他却从不说,甚至只是淡然,小心翼翼地掩藏,所有痛彻心扉的脆弱。
郁潇潇就在眼前,这个他满心愧疚的唯一血亲。
他救了小涵,一命换一命,不得不说,这是他萧墨尘的功劳。
一步步地诱导,苦心营造小涵与小郁娘重叠的影子,那一刻,小郁必然会出手相救,因为那是他的娘,最在乎的……娘。
多么的卑劣无耻,口口声声说着在乎他,却是这般苦心利用,卑鄙至极!
怎么配,他这个哥哥怎么配?
骨碌碌——白色的骨瓷瓶从郁潇潇无力握紧而摊开的手中一路滚落在甲板上,白色的瓶身,沾染着鲜艳的红色,一直被那人死死握着的,却是要给他的解药。
这个孩子,当真如斯善良,萧墨尘你做的很好,你很好地利用了这个孩子的善良。
“阿墨……”
小涵的声音响起,他抬眸看向那颗递到面前的褐色药丸,一直没太觉得疼痛的胃腹一阵剧烈的翻囘搅,他一再强忍一再吞咽,还是看到小涵惊恐的双眼,和滑下眼角的热泪。
“城主,你让小郁去吧……”
小九的声音竟然带着一丝颤抖,作为暗卫里为数不多的女子,小九的冷情冷性是出了名的,如今,也是动容了么?
只是,让小郁去哪里?
小郁,我哪里都不会让你去的。
气从丹田而起,一起聚集到了手掌处,每一丝每一毫,在残破的身体里搜刮的干干净净,没有任何保留,没有任何犹豫,那股凝聚着温暖的内息缓慢而霸道地输入郁潇潇的心口。最后一丝不断衰弱的脉息,被那股温暖紧紧包裹着,不许散去,冥府的大门已经敞开,勾囘魂的使者已经前来,只是他站在郁潇潇的身前,便是谁也别想带走,谁也别想……
“阿墨!阿墨……”
小涵哭了。
他的心窒息般疼,哪里都不疼,只有心口疼,疼得他以为那脆弱的脏器就要承担不了所有的伤痛,碎裂开来。
之前歇斯底里般的争执,他曾经允诺她的事情……
这次还会不会原谅他?就算这次原谅了他,是不是还要有下次,下下次……直到她哭瞎了双眼,疲惫不堪,然后转身离去么……
一片漆黑,苦涩在胸腔里蔓延。
“萧墨尘,你何必在这边假惺惺强留于我,难道这不就是你想要的结果?!”
“阿墨,你可知道我每次见到你浑身是血的模样有多么难过害怕?你为了你的那些逼不得已,可曾想过我的感受?”
“萧墨尘,你活该一辈子孤孤单单,到死也不会得到安宁!”
“阿墨,这种担惊受怕的日子,还要多久?!如果换做你是我,你会如何?你可能体会我那么深的痛苦……”
是么……
孤单……
还有痛苦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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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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