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为卿故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都这样包起来，对，就是这样……”苏若涵交代着两三个水堂的人，用油纸包着药。
“这些药都放在香囊里么？”其中一个女子问道。
“是的，分开放。这个红色和粉色放治外伤的药，这个蓝色和绿色的放治内伤的、补血补气什么的药，然后这个黄色的，放些安胎药……”苏若涵絮絮叨叨地指挥着。
“还是苏姑娘细心，这样取药方便，又可以防止雨水化了药物。”一人称赞道，其他人跟着应和。
“没啦，这天总是下雨，之前也用过一次，觉得特别好用，呵呵……”苏若涵微微不好意思，想着上次自己也是随意试着，却是在山洞里起到了那般关键的作用，不觉微微庆幸。
“苏姑娘，你和城主一定会好好回来的，一定的。”大家都笑着，好像这并不是一场即将到来的大战，而是一次出游。
“嗯，一定的。”苏若涵的脸上洋溢着坚定。
“这个机璜可以从马车的横栏里射囘出一排小箭，可以扰乱追击，你就拉这根草绳就可以了。”柳若梦仔细教着苏若涵。
“嗯，我知道了，这些我都记下了……呼，好囘紧张，就怕到时候手忙脚乱得帮了倒忙。”苏若涵认认真真地听着，一一记下。
“苏姑娘的勇敢一般男儿都难以比拟，怎会帮倒忙？”柳若梦笑着，拉着苏若涵走到一侧坐下，附在她的耳边悄悄说着：“其实，有件事……”
“真的？！”苏若涵喜笑颜看，看着微微羞涩的柳若梦，“柳堂主真的有喜了？！”
“嗯，今晨才确诊的，还没来得及和远流说，我也紧张得紧。”孩子是她和司空远流一直期盼的生命，奈何一直未能如愿，如今终于有了，但她已逾三十，这样的年纪，多少有些危险。
“没事没事，我们那边很多人都是三十岁之后才生孩子的，我告诉你，其实只要产前多注意，多走动，生的时候很快的……”苏若涵抓到同类，两眼直发光，“柳堂主一直身子都不错，等我和阿墨回来，我们一起保胎，一起做些有益宝宝的健康操，一起……”
“哎，哎……”柳若梦有些跟不上苏若涵的节奏，那些蹦跶出来的词句她也是从未听过，但是整张脸上都带着期待和喜悦。
“别怕别怕，我们一起努力，一定会顺顺利利把健健康康的宝宝生下来的！”苏若涵也忽然兴起许多力量，想象着那样幸福的画面。
“怎么，阿墨不让你去？”苏若涵在伙房里做着饭团干粮。
“是啊，我其实很想去保护你的。”小九垮着脸，在苏若涵旁边帮忙。
“嘻嘻，阿墨这家伙表面上不动声色，暗地里简直把小郁宠上天了。”苏若涵呵呵笑着，心里美滋滋的，真是个好男人。
“郁潇潇？和、和他有什么关系？！”小九脸微红，别扭地别开脸去。
“我不说，你分明自个儿清楚。”苏若涵继续忙和，笑得欢愉。
“……”小九在一边低下头沉默了一会，继续说道：“我要找城主说去，我是暗卫，该让我去。”
“……那好啊，那就让小郁也一起去吧。”苏若涵狡黠一笑，看着小九瞬间纠结的表情。
“让他去做什么？！又不会武功，到时候指不定帮倒忙呢！”小九几乎是想都没想就冲口说了出来。
“要么一起去，要么一个也不去，就这样。”苏若涵心想着，这小九暗卫的身份大约是保不住了。
“……”小九无语，看着苏若涵，然后嘀咕道：“小涵姐以前不会这么说话噎死人的。”
“……呃，近朱者赤、近朱者赤，嘿嘿。”苏若涵一愣，原来和狐狸呆久了，兔子也会变得狡猾起来。
没有风雨的夜晚，难得的还出了一轮明月。
回廊里，他从左侧走来，她从右边走来，走过命运的轨迹，在一个叫做幸福的地方相遇。
脸上带笑，遮掩不住的疲惫，却是心满意足的神情。
他伸出手将她拉入怀里，她自然而然地将手放在他的胃间，感受着那里的折磨，微微叹息，轻轻按囘揉。
“我好想你。”他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眷恋和淡淡的脆弱。
“我也是。”她应着，恨不能融进他的骨血里，与他永不分离。
“小涵……送你一份小小的礼物……”他扶着她转身，用手蒙住她的眼睛，微微笑着，“不许偷看。”
“什么啊……”她配合着，听着门推开的声音，那是他们的屋子，心中琢磨着，会是什么？
漂亮的裙子？精致的首饰？不会是满屋子的花吧？呵呵，她的阿墨，不曾那般浪漫呢。
“小涵……”耳边传来他深情的呼唤，像是附着灵魂一点点渗入，“做我的娘子吧……”
大掌慢慢拿开，她微微睁开眼睛，笑容微微僵住，掩不住的惊讶。
不是裙子，不是首饰，也不是鲜花，而是满屋子的喜气洋洋。
大红色的被褥床幔，鸳鸯戏水，鲜红烫金的大大“囍”字，贴在墙上，摆在桌椅上，龙凤呈祥的一对大蜡烛跳动着喜气的光芒。
“……”她痴笑着一步步向前，路过桌椅，还用手摸了摸那可爱的“囍”字，待走到床边，床上放了个雕工精美的小盒子，小心翼翼地打开盒子，是一对银质的戒指。简简单单两个圈，仔细拿来看，才会发现巧夺天工的手艺，大点的那个圈内侧刻了个涵字，小点的那个圈内侧刻了个墨字，分明是如此细微之处，分明是笔画繁复的两个字，却是每一笔每一画都清晰利落，若是放到现代，用着专门的工具也不定能做得到。
银质的戒指，并不是这个时代有的饰物，她记得，她只是好像曾经和他说过，在她的世界，如何相爱，如何结婚，何为信物，何为证人，还有红色的小本本。
他记着呢，是啊，他对她的话，从来都记的很清楚。
不过，没有红本本，床上摆放着一块方方正正的红色帕子。微微一笑，她盖上盒子拿在手里，然后将红色的帕子盖在头上，端坐着。
“小涵……”他稳了稳身形，拿过桌上的囍秤，微微轻挑，红布落下，她一脸娇羞，含情相望。
略施粉黛，没有凤冠霞帔，没有惊艳四射的装扮，却美丽纯净，勇敢坚强，一如他们最初的相见，是他的小涵，最爱的小涵。
“我萧墨尘愿娶苏若换为妻，相互拥有，相互扶持，无论是好是坏、富裕或贫穷、疾病还是健康，都爱你、珍惜你，白头到老，永不分离。”
“我苏若涵愿嫁萧墨尘为妻，相互拥有，相互扶持，无论是好是坏、富裕或贫穷、疾病还是健康，都爱你、珍惜你，白头到老，永不分离。”
她曾经教他的誓言，他一个字都没有说错，每一个字从他口中吞吐而出，都带着深情不倦，情意绵绵，是她的阿墨，最爱的阿墨。
她重复着誓言，笑着落泪，其实这些都不重要，只要在他身边，什么都不重要。
“太简单了，委屈你了。”他依着她坐下，打开盒子，拿过戒指为她戴上，最适合的尺寸，是他最仔细的关怀。
“不会，我喜欢。”她也为他戴上戒指，却是微微显大，心底微疼，病痛缠人，那人竟是又瘦了些。
“还有最后一道规矩。”他端过桌上的“喜酒”，递给她，“你有孕不宜喝酒，我胃里伤势未愈，也不能喝酒，于是我用了清茶代替。”
合卺而醑，虽苦尤甜，便是如今往后紧紧相依，同甘共苦，患难与共。
“阿墨……”她蜷在他的怀里，依旧一圈圈帮他按囘揉着胃部，那里伤势太重，如今只好了一些，总是纠结痉囘挛，他疼的时候总是不说，隐忍都能成了习惯，她还能说什么。
“怎么了……”他抱着她，低低应着，掩不住困倦。
“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无论伤得多重，我们都为对方活下去，好不好？”她故作轻松地说着如此沉重的话。
“小涵……”他微微睁开眸子，想要开口，却又被她抢白而去。
“没事的，阿墨，我不怕，只要我们都活着，我就什么都不怕……”她嘴角带笑，想着未来，“只要活着，我们就一定可以幸福。”
“小涵……”他笑着，心口微微发疼，这样的要求，这般的委曲求全，“我不但会保护你，我也会保护我自己，我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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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发的时候，天山门传来的消息，温凛的毒尚未配出解药，毒性蚕食腐坏，剧痛难当，呕血不止，人已深度昏迷，徘徊生死之间。
许久以后，苏若涵回忆这段历程时想着，也许温凛的毒在几乎绝望时得到了解除，正是预示着，他们所要经历的，也正是一场濒临绝境的挣扎。
马车前行，冥城的大门被狠狠甩在身后，渐渐出了视线。
她窝在他的怀里，马车里十分安静，没有人说话。
温凛那边的坏消息给每个人的心上带来了沉重的压力，而她知道，压力最大的，永远是他，那个看上去运筹帷幄掌控全局的他。
“阿墨，你不舒服吗？”她轻轻问道，小手贴上他的胃腹，果然痉囘挛抽囘动的厉害，“别这样，不是你的错……”
“小涵，凛若死了……怎么办？”这是他少见的脆弱，温凛于他，或如兄长，或如亲人，一路走来，已有太过深刻的情感，一直坚强的他，忽然有些软弱，即使，很多事情他并不是没有想过，包括生死。
“不会的，小蚊子不会有事的。”她安慰着，轻揉那阵阵揪心的痉囘挛，“你把他交托给小秋，自是要对小秋有信心。”
他，是冥城的城主，是每个人口中心中那般强大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