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衫之交

第15章


  J终于睡够了,他起来洗漱时,看到稀饭,很吃惊,问:“你做的?”我点点头。他又问:“榨菜哪里来的?”我说:“小卖部买的。”
  我们坐下来喝粥,两人很快就把锅里的粥消灭光了。虽然不是很饱,但胃里一暖,我感觉心情好了许多。
  收拾停当,我提议到外面走走。校园里安安静静地几乎没有人声,大概都回家了吧。J一路上一言不发,我也不知该说什么来打破僵局。昨晚的事在我们两人中间留下了一道裂痕,以我对J的了解,想要修复恐怕没那么容易。想到此处,我不觉悲从心中升,眼泪吧嗒吧嗒地滴落下来。
  J慌了,问我怎么了,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默默地流泪。J停下脚步,揽过我的肩膀,弯下腰,靠近我,轻声地问:“你是不是想家了,我带你去我家,可好?”我点点头,压抑的心情轻松了些。
  J带我去的家,是他在昆明的爷爷奶奶家,他说他回家都是回这里。他父母的家不在昆明,并且他父亲和弟弟过几天也要上来过年,他就不用回去了。
  这个家,是一个有院落的带小阁楼的平房,住着两家人,非常的安静。J的爷爷奶奶都非常慈眉善目,给我们做了很多好吃的。我特别喜欢大白云豆炖的肘子汤,印象中,我这是第一次吃这种豆子,看着很有型,一点都不烂,但吃起来软软粉粉的,很化渣,口感极好。
  美食的作用非同小可,J的情绪明显地阴转晴。吃过饭,在院子里,他甚至站在我身后,把手放在我的肩上和他叔叔聊天,他反常的这种亲昵举动不免让我疑惑,心里更加忐忑。
  吃过午饭,他帮家里修理日光灯,边干活儿边哼着歌,很开心的样子。我蹲在他旁边看着。忽然他抬头看着我,冷笑着说:“你以为我高兴是因为你吧?!”我好像猝不及防被人打了耳光,只呆呆地望着他。他却再不看我,把头低下继续修他的灯。
  我黯然神伤,慢慢站起来,转过背去装着看院子里的花花草草,使劲儿抿着嘴唇,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修好了灯,他说出去散步,我默默地跟在他后面出了院子,穿过一排排的平房,一直沿着下坡路往外走。一路都是古朴的青石板路,道旁有些高大的榕树。一棵树下坐着位老者,正从他面前放着的一个粗大的树根上切下一片一片来卖给路人。树根也可以吃?我好奇地停下来看。J问我要不要尝一尝,我点点头。他买了几片给我,我迟疑地放进嘴里,小心翼翼地咬下一块,汁水还蛮多的,微微有点涩口,但回味是甜的。
  看来,云南古怪的东西还真多。以前在书上看到云南有十八怪,可我感觉云南的怪可远远不止十八个呢。
  这条道上卖小吃的还不止这一家,往前走了一段我们又看到一个卖烤豆腐的。这也让我觉得新鲜,只知道豆腐可以油炸、煮汤,或者做成麻婆豆腐之类的菜,原来,嫩嫩软软,提都提不起来的它还可以烤着吃!
  我决定尝一尝。店家给我烤好一块后,用小刀在豆腐中间划了一条深深的小沟,然后往里面加了些肉末。我看得口水都要流出来了,接过来急忙咬了一口,哇,真的很不错,外焦里嫩,豆香加上肉末的油香,吃得我舌头都要卷进去了。
  食能解忧,我又变得兴高采烈起来。我们进了不远处的云南大学校园,静悄悄的校园让我仿佛又回到了自己的大学。在一条长椅上坐下,我还在回味美食,于是情不自禁地给J讲起了在A市自己都吃到了些什么好吃的。
  我这个人,虽然不会做饭,但是很爱吃;虽然很好吃,但是却长不胖。因此,我在吃上非常肆无忌惮,什么新鲜的食物都想一品而后快。
  在A市的半年,我每周末都和高中同学凌骑车出去,走街串巷地寻找特色小吃。有一天,为了比较几家馆子的担担面口味,又不想太胀肚子,我们俩在每家馆子只叫一碗面分着吃,然后评价每家的优劣。S中学附近的夜市上有个小姑娘买的火锅粉,那叫一绝,花生芝麻核桃撒在火锅粉上,满齿留香;我和凌为了慢慢品,常错过了学校关铁门,最后还得翻门进去,现在我翻门的技术那叫一个好!还有,莉的在医大读研究生,把解剖后的小白鼠拿回来给我们烤着吃,那个鲜嫩啊!吃完一看地上吐的骨头,都还带着血色呢!
  我眉飞色舞地讲着讲着,忽然意识到自己这是在向他示威:瞧,其实我一个人在A市过得很快乐呢!
  过去的半年,我在给J的信里,很少谈这些生活琐事,大多是讲些很情绪化的事,特别是负性情绪,不满、烦躁、失落……。我习惯给他讲我的心事,我把自己的心毫不设防地呈现在他面前,他就像我的日记本一样。事实上,当我写信宣泄掉自己的情绪后,我便不用写日记了。
  我开始向他炫耀我的“幸福生活”,意味着我的心已经和他拉开了距离。我为自己受伤的心穿上了一件漂亮的外衣,也许,它就是“皇帝的新衣”,但起码,我的自尊心得到了保护。
  这一切,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当我悟到的时候,我问我自己,是否离开的时候到了?动身回A市吗?是不是太决绝了一点?也许,我可以离开一、两天,给彼此一点时间去平复心情。
  于是,我向J提出第二天去看望另一位同学,他是我的同班同学,又是友好寝室的,所以我们关系一直不错。J答应第二天送我去那同学的家,别的什么也没问。
  第二天,我们在市里乘坐郊外车去那同学家所在的一个郊外厂区。等车的时候,我们在车站周围闲逛,看到有人在卖一种奇怪的透明玻璃玩具,外形象化学实验用的烧瓶,只是口子收得很小。J说这种玩意儿叫“扑通”,因为玻璃壁很薄,嘴凑在瓶口用力呼吸,瓶底的玻璃会凸凹振动而发出扑通扑通的声音。J买了一个给我试,果然如他所说,瓶子随着我的呼吸,扑通扑通地响。我越吹来来劲儿,结果,用力过猛,把“扑通”给吹破了。
  快发车了,我们上车找到位子坐下来。车驶出城区,我靠着窗坐,望着窗外变换的风景,不觉睡眼迷朦,打起瞌睡来。我的头一下一下点在玻璃车窗上,J体贴地让我把头靠在他的肩上,可以睡得舒服些。我这次不知怎么变得很乖,顺从地把头靠在他肩上,J穿着皮衣的肩膀像枕头一样柔软,果然舒服多了。
  终点站很快到了。我们顺利地找到了同学的家,J称自己有事要办,门都没进就离开了。临走,他问我呆几天,我说三、四天吧。他点点头,告诉我,如果他离校,会把钥匙藏在门框的上方,我站在门口的板凳上就可以摸到。如果我等到傍晚六点他还没回校,就回城里他爷爷家找他。
  同学没料到我会去看他,惊喜交加,问这问那,让我应接不暇。我们聊起很多大学时的事,觉得非常开心。这天晚上,我觉得自己平静了许多,沉沉地睡了一个安稳觉。
  第二天,同学说带我去城里玩,顺便看看他工作的学校。我们乘坐小火车又回到了昆明,没想到他第一站就带我去了动物园,这是J几天前带我玩过的地方。故地重游让我的心开始翻腾起来,对J的思念意外地如潮水般涌上来。
  我说我已经来过了,还是走吧。于是他带我去他教书的那所中专,这是一所位于山上的学校,看起来比J的学校要新一些。我心里不自觉地把在这里看到的一屋一树和J的学校做着比较,于是,不可遏制地开始想念那间已经熟悉的斗室。
  我越来越觉得焦躁不安,难以忍受。回去找J的冲动象海浪似的一次次撞击着我。而同学遇到一个值班的领导,两人不知到哪里谈事儿去了。我左等右等他都不回来,终于,我内心的渴望再也无法抑制,匆匆在他的宿舍给他留了张字条,不辞而别了。也许他会生我的气,但我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我只知道我想念J,我急切地要回去找他,想要告诉他,我想和他在一起。
  
☆、二十
  当我辗转换乘几班车,兴冲冲地回到J的宿舍时,他的房门居然开着。我飞奔进去,屋里的情形却把我惊得目瞪口呆。
  J和一个女孩头凑在一起正在看挂在绳子上的一卷冲出来的底片,女孩娇嗔地责怪他没把自己的笑照得更漂亮。我的闯入也让他们吃惊不小,J的脸色霎时变白,那女孩一会儿看看我,一会儿看看他,大家谁也不说话,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终于,J开口打破了沉寂,他为我介绍说,“这是茵。”
  茵是谁?这个名字似乎有点印象,我猛然想起J曾提到过的分了手的女朋友,他的高中同学茵。这是怎么回事?分了手的女朋友怎么还这么亲密地在一起?
  我的脑袋嗡嗡作响,本能地望向我放牛仔包的地方,那里空空的什么也没有。我木然地问J我的行李呢?J低着头回避我的目光,象蚊子一样小声地说,“你的东西我都搬到楼上一个女同事的房里去了,她离校的时候给了我房间钥匙。”
  哦,原来是有预谋的呀!我一句话多余的话也不想讲,问他要了钥匙,上了二楼。坐在陌生的房间里,我的心像掉进了冰窟窿,完全失去了知觉。
  呆呆地坐了很久,那个叫茵的女孩敲门进来,让我下去吃饭。见我不动,她故作熟络地告诉我,她见过我的照片,在J的留言册上;还说她因为生病休学一年,所以现在还在外地读大四;本来这个假期不打算回来的,可还是因为想家回来了,昨天才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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