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王座

最终消散在轻风中。
  回宫后，若伊稍事休息，便换了一身稍微正式的宫廷长裙。前往帝京地牢。
  沉重的铁门哐啷落下，将阳光阻挡在门外，两名看守手持火把在前面带路，渡风和她并肩而行，四名御林铁卫跟在后面。
  紫华宫的地牢分为四层，第一层是大房间，用来关押普通犯人；第二层为小号，用来看守贵族囚犯；第三层是特别牢房，石墙铁门，没有窗户。被称为死牢。黎德以前就关押在死牢，后来女王塞拉也被关在这里，如今入住在这里的是凤曦和梅娜；而第四层，则是黑暗和绝望的领域，一旦进去。再无天日。
  狱卒打开死牢的铁门，渡风接过他手中的火把，和若伊走了进去，其余人止住脚步，在牢门外等候。
  火光映向漆黑的牢房，照亮了两张苍白憔悴的脸。凤曦背靠着墙坐着。**着双脚，穿着粗布囚服，头发披散，不见旧日的光辉气焰。黑暗中突然照进光亮，她下意识地用手遮住了双眼，待看清来者，她猛然直起了腰板，疲惫涣散的眼神瞬间冰冷高傲起来。
  梅娜趴在一堆稻草中昏睡，觉察到有人进来，她坐起身来，揉了揉眼睛，见是若伊，她愣了一下，然后扑了过来，渡风上前一步，挥手打掉她伸向若伊的手臂。她斜斜扑倒，跌在潮湿冰冷的泥土地上。
  “若伊，你饶了我吧！”梅娜哭号着，抬起沾满泥土的脸，她的头发纠结在一起，粘着草屑，这幅落魄狼狈的样子，很难想象她不久前还是女王。
  “我愿意拱手让出安德洛亚的王座，只要你能免我一死。”她苦苦哀求，身体瑟瑟发抖，“我从来都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你就放过我吧！”
  “安德洛亚的王座不是你让出来的，而是我用武力夺取的。”若伊纠正道，她一半怜悯一半轻蔑地看了梅娜一眼，跨步从梅娜身边走过，裙角带起的微风轻扫过梅娜混着泥土和泪水的脸。
  对于梅娜，若伊从不曾把她当成正式对手，但也不会忘记，这朵看似无害的小白花，其实心肠歹毒。若非如此，她怎会唆使凤曦赐死姐姐塞拉呢？
  其实不管她善也罢，恶也罢，若伊都不会让她活下去的，因为她是前朝的女王。新朝建立，对待旧朝余孽，必须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若伊来到凤曦跟前，以女王的气势，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凤曦扬起头，迎着若伊的目光，即使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她的态度依然冷傲。
  时光在两人相接的目光中倒流，曾经，一个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王后，另一个是公爵府倍受冷落的私生女，而如今，两人地位颠倒，王后成了阶下囚，而私生女成了执掌生杀大权的女王。
  “是你，杀了我的儿子！”凤曦眼中迸射出仇恨的目光。
  “是你先害死了我的父亲。”若伊平静地把话顶回，她回头冲身后的渡风使了个眼色。
  渡风上前一步，取出一纸文书，出示给凤曦看。凤曦一眼扫过，冷笑道：“我的认罪状？你想昭告天下，为黎德洗冤平反？”
  “你毒杀先王戴克，嫁祸给我的父亲黎德，污蔑他谋逆造反，这上面写的清清楚楚，你认罪签字吧！”若伊语气强硬地说。
  渡风将事先准备好的鹅毛笔向凤曦的右手塞去，凤曦猛地缩回手，嘲弄道：“黎德有你这样一个篡朝夺位的女儿，说他谋逆，又有什么可冤的？”
  “我是篡夺了王位。”若伊傲然道，“但父亲一生清白，行事光明磊落，忠诚日月可鉴，岂容你乱泼污水，污蔑陷害？”
  “我不签。”凤曦冷冷拒绝，“反正横竖都是死，我又何必遂你心愿？”
  “我有一千种方法，可以让你乖乖认罪签字。如果你非要让我剥夺你最后一丝尊严的话。”
  无疑，若伊的威胁是有分量的，两人对视，凤曦终是败退了下来，“好吧，我可以签字。”她做了让步，“只是。在临死前，我想知道一些事情。”
  若伊不语，目光透出君王的威严。渡风再次将笔递给凤曦。这次凤曦接了过来，在认罪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你问吧。”见凤曦就范，若伊表现出胜利者的大度。
  “你的生父既然是北境之王伊凡?雪莱。黎德为何宁愿拼着身家性命，也要保全你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
  凤曦的问题触动了若伊深埋心底的情绪，她墨蓝色的眼底泛起了微澜，“因为他答应我的母亲，会照顾好我。”
  “你的母亲是什么人？”凤曦愕然地盯着若伊，对方那张清丽绝美的容颜和记忆中的某个影子渐渐重叠，“你……难道是奥薇娜的女儿？奥薇娜竟然为伊凡留下了子嗣？”
  若伊点头，算是默认。
  “怪不得黎德千方百计也要隐瞒你的身世，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这是欺君之罪！”凤曦的声调莫名地愤怒起来。
  若伊用一种奇妙的怜悯目光望向凤曦：这个女人，她一生忙于阴谋算计。相信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又怎会理解友情与承诺的力量，又怎懂得牺牲和奉献？
  “哈哈哈。”凤曦盯着若伊，突然凄厉地大笑起来，“也罢。这也许就是因果循环。当年若不是我，伊凡也无法得到奥薇娜，当然他也不会因此而失去天下。”
  “这话是什么意思？”若伊目光一寒，逼问道。
  “奥薇娜本来是要嫁给戴克的。”死到临头，凤曦也没什么可保留的，她坦白地说：“是我派人袭击了奥薇娜的送亲车队。本想杀了奥薇娜嫁祸给伊凡，没想到伊凡真的赶来了，还救走了奥薇娜。”
  原来如此。这段往事，若伊曾听戴克提过，也曾听黛芙妮姑妈讲述，双方各执一词，戴克憎恨伊凡抢走了奥薇娜，黛芙妮说这是戴克和泰伦设下的圈套，原来真正的幕后黑手竟是凤曦！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奥薇娜是你的亲姐姐。”若伊压抑住愤怒和憎恨，冷冷地问。
  “为什么？”凤曦喃喃重复了一遍，“因为奥薇娜并不爱戴克，真正爱戴克的是我！”
  “以爱情的名义就能对亲姐姐下毒手？”若伊冷笑，毫不留情地撕掉对方虚伪的面纱，“不要忘了，你毒杀了戴克国王！”
  “我不是有心要杀戴克的！”凤曦疯狂地吼了起来，双眼射出厉光，“我只想杀黎德，谁知道你突然出来扰局，害得戴克代替黎德喝下了那杯毒酒！你这个歹毒的小贱人，害死了我的丈夫，害死了我的儿子，害死了我的女儿！”
  “啪！”一记耳光清脆地扇在凤曦的脸上，留下了五道清晰的指印。这道耳光像是扇醒了凤曦，她捂着脸，目光震惊又屈辱。
  若伊缓缓地收回手，“这记耳光我很早就想给你了。”她心头涌现报复的快感，接着口中吐出残酷的话语：“你想死，没那么容易。你应该知道这地牢的第四层是什么吧，尊贵的王太后，我会让人给你准备一个合适的房间，你就准备在黑暗和绝望中慢慢腐烂吧！”
  走出地牢大门，重见外面晴朗的天日，刚才的阴暗压抑一扫而空。若伊轻舒了口气，对身后的渡风说：“这笔血账总算是清算了。”
  “黎德大人大仇得报，冤屈昭雪，他在天之灵，一定会感到欣慰的。”渡风注视着若伊背影的目光满是欣慰和骄傲。
  若伊一边走一边听着渡风的话，她微微一笑。
  “对了，还有莱昂，你准备关他一辈子吗？”渡风以一种漫不经心的语调提起。
  若伊轻快的脚步猛然一顿，渡风跟着停住了脚步。若伊在原地沉默了几秒，像是鼓足勇气般，转身面向渡风：“如果我赦免他，是不是一种背叛？”
  面对若伊认真的神情，渡风唇角挑起了一丝浅淡温柔的微笑，“不，你是女王，没有什么是你要背叛的，只需遵从你的本心。不必顾忌我，能够重新回到你的身边，是我最大的幸运，在这种幸运之下，过往的一切恩怨都不再重要。”
☆、第一百五十一章 四位王夫
  薄雾在晨光中渐渐消散，紫华宫又迎来了新的一天，白色巍峨的大理石建筑群被朝霞染成了金色，花园里宫女侍从往来穿梭，绿草茵茵，鲜花盛开，喷泉欢快地舞着，一切都呈现出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紫华宫外，是欣欣向荣的街市。国王港再度停满了船只，白帆遮映着碧蓝的大海，悠扬的汽笛声中，无数船只起航靠港。城市里，战争的创伤已消失不见，街道繁荣，商贩云集，行人如织。
  莱昂站在高塔的窗户边，目光越过宫墙，遥望着这一切。若伊是一位合格的女王，他不得不承认，她让整座宫廷、城市和王国复苏起来，并且更加富有生机。
  这座高塔是囚禁他的地方，和暗无天日的地牢相比，这间牢房可谓优越舒适。不仅眺望极好，而且生活设施一应齐全，日常起居皆有仆人照料。
  而他能做的，就是养伤，站在阳台上眺望风景，然后就是等待，漫长的等待。
  站在窗前，他只需瞥一眼，便能看到不远处绿树掩映下的由彩色琉璃和白色大理石构建的巨大穹顶。那是紫华宫议事殿，此时此刻，若伊或许就坐在里面，接见大臣，处理朝务。他和她距离并不远，然而却似相隔天涯。
  他从昏迷中醒来后，曾以为若伊会立刻来看他，为彼此的恩怨做一个最后了结。然而日子一天天的过去了，她的身影却始终没有出现。最初。他有种被轻视的愤怒，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心情渐渐沉寂下来，渐渐明白等待的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