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宫未央

第38章


  “姐姐,请接受景绣的酒水。”
  卫子夫眼神移向在旁的刘舜,他迟迟不敢看卫子夫。捏着酒杯有些晃悠,卫子夫用自己最大的力量克制着心里反酸的情绪。结果景绣手里的杯子,扶起广袖,一饮而尽。
  其实宫婢一早就传来的喜报,景绣和刘舜圆房也在意料之中。刘舜今日这般愧对她的模样,应是昨夜借着酒意,糊里糊涂的与景绣行了房罢。不过还好,景绣并没有发现刘舜的不自在,看她如花般的笑容,卫子夫的负罪感也少了些。
  “夫人,请受本王酒水。”宫婢再一次在旁提醒着刘舜到了敬酒的时辰。刘舜缓缓举杯给卫子夫,脸沉得厉害。
  再一次接过,举杯,饮尽。卫子夫依旧保持着最端庄的笑。
  一番礼节过后,卫子夫起身送她们除了翠兰阁,景绣最先转身,趁这个间隙,刘舜从卫子夫身旁走过,两袖相擦间,一卷绢丝布塞入了卫子夫手中。
  人离后,独身时,卫子夫展开绢丝:“青野竹林,香幽白残,只唯你读懂其中悲凉,自仲夏夜空的那夜始,以为同我并肩赏花的便只有子夫一人永伴。皇权下,再无选择的余地,奈何我背弃于你,魂魂相依,梦里梦外都是你。那十日之约,匆匆了断,愿三世轮回,携手共步天际——刘舜。”
  绢布上化开一滴一滴,晕散了墨痕。又是泪,卫子夫不知为何锁不住眼底的湿润。
  绢布轻盈,透着窗子钻进的风也带地它悠悠摆动。燃烧的烛火刺眼,绢布靠近,吸着火焰,字和泪,都不见痕迹,卷起的火苗吞噬着最后的残布,没一会便也烧个净光。
  再美好的梦,也终究是梦,摸不着,触不到,不如毁在希望面前,也了断的干干净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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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窦氏病逝(一)
  刘舜最近处理着事务,也没时间陪景绣,她便时常在卫子夫那儿待着只是卫子夫最近身心具累,也没心思同景绣闲聊。称身体不适避而不见。
  卫子夫写了封信,让沐婉托信使送到了长安。表面上看是对封普通的家信,实则,卫子夫用暗语提到,任务已经完成,想提早回宫的时限,待过完冬至节便准备起行。
  襄王刚刚大婚,所以冬至节也并没有太铺张浪费,比起汉宫,这里倒更像是寻常百姓的过法。少了些拜来拜去的规矩,一桌简单的酒宴后,晚上倒飘起雪来。
  但是景绣玩心未泯,拿出了些民间的烟火棒,在王宫后花园处挥舞着,后来又参与进几个宫婢,玩着,跳着,笑着。哪怕是雪落了发髻上薄薄一层,也没有停止。
  卫子夫在一旁没有挪动步子,身后的刘舜也是如此。
  “快回去了吗?”
  “是啊,你和景绣已经一切都好,我也该回去了……”
  屹立在风中的对话,有些飘渺,两个人相识自言自语。身后的刘舜看不见表情,听不清语气只是两人看着这飘雪中的烟火,都不约而同的笑了。
  冬至节过去了一段时间,仍不见汉宫的回书,卫子夫唯恐会出什么问题。每日细细询问这信使可有信件。毕竟派她来的是太皇太后,莫不是她觉得有什么问题,才不肯回信唤回她吗?
  各种不好的揣测萦绕在卫子夫心头,度过了十余日。却没想到不久后的这天,传来了一个让世人都为之震惊的消息。
  “武帝建元六年,太皇太后窦氏病逝于未央宫。速召夫人卫氏,襄王刘舜和其王后景氏回宫。”
  长安来的差事,细尖着嗓子念完了千里之外的召回书。苦苦想等来的回信,竟是一个她已经病逝的消息。好像她在常山的所作所为,瞬间都没了意义。
  卫子夫接过圣旨,感觉无比沉重。
  跪了一殿的人,都在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唯独卫子夫,口中吐不出半句言语。
  “你们两个不必回去,虽然圣旨有提到,但红白事不可相撞,皇上那边,本宫回去解释,你们就安心的在这儿吧。”
  卫子夫笃定对景绣和刘舜说道。圣旨只是表面形式,长安那儿定是一片慌乱,没人会在意襄国的人,避开些话头总是好的身旁放着刘舜昨日交给她的芙蓉出水图,这并不是个赝品。刘舜怕她难交差,便拿了真的给她,他说两半的图终究还是要复原的,霸占着另一半就什么也得不到。不过现在是真是假都不重要了。
  颠簸的马车开始前行,又和那日在长安话别刘彻一般,卫子夫撩开帘布的一角,张望着马车尾后刘舜的身影。随着前行的距离,一点点模糊了身影,直到消失不见。
  三世轮回吗?……那么这一世,可能都不会再见了……
  比来常山的路程要快很多,第四天,卫子夫在睡梦中,听见了噪杂的生硬,想着许是到长安城了,沐婉掀开了些帘布,卫子夫探出身子,向外看,却震惊了她。
  长安城哀恸一片,人人戴孝,这是对她最后的尊敬。人们都在缅怀这个伟大的女人。
  上承汉高祖伟业,下启汉武帝雄风。她历经四朝荣辱兴衰,用她一生撑起大汉半壁江山。坚强是卫子夫唯一能想到用来形容窦漪房的词语。
  她瞎了半辈子,可能也怨了半辈子,但她在生命终结时,仍是要漂亮的完成先帝给予的重任。一步一个脚印,迈的沉稳而有力,不曾回望过身后的荆棘,但满身的伤痕却是会永远深刻在她心窝。
  卫子夫匆匆的回到了未央宫,换上了一身白衣。
  大殿的灵柩前跪着一大片人,卫子夫俯身下地,跪入其中。看着墓牌上的‘窦氏’,只是茫然,只有可惜。
  她用她生命托住夫君和儿子的宏图伟业,到头也只是一个帝王碑后手机姓氏。她放弃了太多想拥有的。究竟用了多少时间,才真正懂得这宫里迷途的出口呢?五年?十年?或许是一辈子?
  又可能,在她闭眼的那一刻,仍是不明白,自己绕来绕去还是出不了这深宫的原因罢。卫子夫也不懂,她与她一样,只能越走越深,越走越远,忘记回头路,步步为营……
  哀声痛觉里,卫子夫挤不出半滴眼泪。
  陈阿娇大声痛哭,馆陶抽泣不已,刘彻低头未语,王太后掩面流泪,还有跟着哭的数不清。
  皇上以后便亲自执政,虎符也到手,刘彻和王太后的泪,为谁?窦漪房这个靠山倒了,窦家的地位一落千丈,馆陶和阿娇的泪,为谁?
  卫子夫无力去想,但她所明白的是,窦漪房撒手人寰,一切的变化就开始了……
  【描述窦后这个传奇女子时,察觉到自己是那样词穷。】多日不见的昭阳殿,还是往昔依旧,连灰尘也是没有的,定是有宫人每日打扫。还有眼前的刘彻,好像都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的样子,那个还肯疼惜她的刘彻。
  屋子里仅剩的两根红烛,燃烧着微弱的光,照着凌乱的床榻,还有缠绵的两个人。卫子夫喘着气息,无力的侧躺在榻上。身后的刘彻仍没消下身体的余火,抚着她嫩滑的脊背,啃咬着她半露的香肩。
  酥麻感侵蚀着卫子夫,刘彻一个翻身将她掰在身下,正要俯身亲吻时,卫子夫却按在他胸膛,强硬的推开了。
  “怎么了?”
  “臣妾,臣妾有话要跟皇上说……”
  卫子夫捋了捋散乱的发丝拖至胸前,拿了一件衣服裹在身上,下了塌取出屉里搁置的一张信纸,递给刘彻。
  “兵马分布图?”刘彻有些吃惊,还是压低了声音。
  卫子夫点点头。白天才送别已故的窦漪房,晚上刘彻便留在了昭阳殿,他只怕也是好奇的等不及了罢。看他得到兵马图的得意神色,想必虎符窦漪房也是如约交给了刘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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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窦后病逝(二)
  “子夫,你是怎么拿到的?有遇到危险吗?”
  “襄国王宫守卫处处有漏洞,臣妾也只是在钻这个空子况且太皇太后在那边安排的也即为妥当,趁大婚之日守兵松懈之时便叫沐婉潜了进去,总归是,有惊但无险。”
  卫子夫说的模棱两可,太详细反而会显得愈发的假。刘彻也知道,这本来就是窦漪房的安排,卫子夫只是使用者。
  兵马图所示的常山并没有什么问题,刘彻也安心了。大权在握,二十二岁的他也开始正式亲自执政。
  “朕也不想如此去打探这个弟弟,只是……”没有说完话,他叹口气躺了下来,想着许多事情。
  只是连自己都不知道何时开始,对身边的每个人都有了防备之心罢……卫子夫心里接下他的话,侧身躺下,为刘彻盖好被子。
  “朕上次错怪你了……”
  卫子夫有些惊讶:“皇上查清楚了?”
  “朕没去查,只是觉得那时太糊涂,你不是那种人……朕向你保证,此生唯你,决不相疑……”
  刘彻拉着她的手,久久都不愿放开此生唯你,决不相疑’,这八个字太难,难到卫子夫都觉得遥不可及。作为帝王怎可能做到,他有太多包袱,太多迷茫双眼的事物了……
  不过,即便是这样一个不可能做到的承诺,卫子夫也会觉得有些心暖。
  “妍儿乖,有没有想娘亲呀?”卫子夫怀里抱着刘妍,逗乐着她。这么长时间都不见自己的女儿,甚是想念。秦芹照顾的很好,妍儿的越来越粉嫩,看到娘就在眼前自己也乐的笑呵呵。
  “小公主乖的很,碧云阁上下可都喜欢她呢。”
  “劳烦姐姐照顾许多时日了,我一定酬谢。”
  “说些什么见外的话,都是姐妹,照顾是应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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