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不侍寝

第86章


  喜鹊将窗帘掀开一条缝,往外看。
  已是五月初,夕阳斜照行身上,不像正午那般炽热,而是带了一种从容。道路两旁有很多摊贩,卖馕饼的、卖羊杂碎的、卖甜瓜的……吆喝叫卖声此起彼伏,喧阗又闲适。
  让惊讶的是,这么大热的天,很多女子却包着严实的头巾,只露出巴掌大的五官。
  喜鹊的眼里也满是惊讶与好奇。
  马车穿过熙熙攘攘的群,停一座僻静的小院前。
  宅院不大,三间正房,东西各带两间厢房。四周院墙均是用青石砌成,高大结实又很气派。
  屋里摆设简单,却很干净整洁。
  住了正房的东间,墨书住了西间,中间隔着客房。东厢房一间给喜鹊与鹦哥住,另一间放着杂物;西厢房住着四个小厮,车夫兼当门房,住倒座。
  “这宅子的主原是西梁的校官,去年打仗时战死了,老婆带着孩子收拾东西要回老家,秦宇就将宅子买了下来,一直空着没住。上次来,找收拾了一下。”墨书一边指挥着小厮们搬行李,一边介绍宅子的来历,“去年北边下大雪,羊马死伤无数,回鹘没吃的,就来抢汉的粮食,年年如此……皇上想老打仗不是办法,不如……”
  他身子突然绷直,左手虚握成拳,右手下意识地探向腰间——那里藏着短剑。
  小厮们的动作也慢了半分,神情肃穆凝重。
  气氛顿时变得紧张。
  过了一会,才听到零乱的马蹄声纷杂而至,就停门口。
  车夫老张头进来禀告,“公子,秦大来访。”
  墨书放松下来,忙道:“快请。”
  接着,黑色戎装的秦宇器宇轩昂地走进来,行礼,“属下见过……公主。”
  公主?!
  惊愕地说不出话。
  这一路喜鹊等都唤墨书为“公子”,称“姑娘”,几时成了公主?
  墨书冷峻的脸露出一丝笑,“将军吓着公主了。走,进屋说。”
  秦宇很快了然,亦笑,“皇上没告诉娘娘?”
  气道:“他那什么事情都瞒着!”
  话出口,顿觉不妥,这种语气太过亲密熟稔……
  秦宇看一眼,道:“娘娘还是来了。”是说皇上即使什么都不说,也会选择相信他,听从他。
  墨书显然也明白了秦宇的意思,“皇上从不做没把握之事,他自去年秋天就开始琢磨此事,否则仗还指不定什么时候能打完。”
  又是一惊,去年姚谦年因打了胜仗还获得奖赏,姚星也因此晋位。难道其中另有隐情?
  秦宇跟解释,“皇上让姚将军领兵作战,同时放出话与回鹘和解。打胜仗是告诉他们,们有这个势力跟能力,而和解是想说们不愿与回鹘为敌。”
  回鹘吃了亏,明智之举就是和解。
  墨书道:“六月初回鹘王到盛京朝贡,届时会带着他的二女儿去和亲。”
  那么,就是那个要和亲的公主?
  可回鹘眼窝凹陷,鼻梁挺直,的长相与他们并不肖似。
  墨书又道:“回鹘王有汉血统,相貌没有问题……这一个月娘娘要学会回鹘话跟回鹘礼节。不单是娘娘,这些跟随娘娘的,都要学。还有,以后都要称娘娘为公主。”
  想了想,问道:“顶替二公主之名,那真正的二公主呢?”
  墨书思量片刻才答:“数月前跟侍卫私奔了……回鹘王放风说二公主暂住别庄学习汉礼节……”
  回鹘王有四个女儿,却偏偏选择二女儿和亲,也是因此吧。
  二公主与身旁的侍女要学习汉话不住宫里,下个月就和亲中原,从此再也不能回到回鹘,正好掩盖了私奔的真相。
  同时,也无需去回鹘王宫,免得被看出破绽,传出闲话。
  一举数得!
  秦宇见想明白,笑道:“教公主回鹘语的已经到了宁河县,她原先是伺候二公主的……属下明日就将她带来。”又看向墨书,“左右以及前后的宅子已安排好了,早晚都有值守……采取外松内紧之策。”
  墨书点点头。
  秦宇却突然看着,犹豫地道:“属下以前曾答应过娘娘……娘娘还想骑马吗?”
  呵,仿佛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刘成煜才登基没几天,乍搬到绪宁宫去,秦宇向告别,说有朝一日若去西梁,他会带骑马。
  没想到,他仍然记着。
  问:“这里真的有草原?们一路过来看到的全是黄沙。”
  秦宇笑道:“们走得是小路,烟荒凉,但是安全。有草原的地方,很多游牧民族及往来客商,多口杂……”
  墨书冷冷地插嘴,“倒是有闲心,从这里到卫所要走六七天,姚将军能容没事出来乱逛?”
  显然他不赞成去骑马。
  却有点跃跃欲试,“明天就去?”
  秦宇痛快地答应,“好,属下辰正来接娘娘,然后到摘星楼喝羊汤……连夜回卫所。”后半句是对墨书说的。
  秦宇走后,墨书道:“想骑马,皇上自会教。”
  讶然,他是因为这个才不想让去?
  可是要自己骑,并非与秦宇同骑,而且们早纤云宫就认识,若真的有情意,也会学那二公主的样子跟他私奔。
  打趣道:“是皇上让看着?”
  他脸色竟然一红,淡淡道:“皇上……皇上对放心得紧。老早就认识秦宇,当虎卫那么些年,可没见他对哪个娘娘如此意过。”
  莞尔。
  那是因为除了贤妃,没有他住过纤云宫,也没有会整夜睡不着觉,无助地四处乱逛。
  秦宇的浩然正气,就像一盏灯烛,给过光明与温暖。
  辰正,秦宇准时等门口。墨书不放心,带着两个小厮也跟着。
  一行数匹骏马,穿过闹市时便有些打眼。
  透过窗帘,看到墨书几不可见地蹙起眉头。
  好秦宇一身戎装,并无敢多看。
  出了县城往南走不远,就是一小片草地。有士兵牵着马匹守那里。
  墨书瞧了眼,骂道:“这家伙早打算好了。”
  秦宇哈哈大笑,“大丈夫不可言而无信,况且过了今日,还不定什么时候能再见到公主。”
  学着回鹘的样子,头上包了头巾,才自马车里出来,问道:“以后不回盛京了么?”
  秦宇道:“西梁设了五处城镇准许回鹘进出买卖,属下担任盘查警戒之责,不可懈怠……日后没大事,恐怕就不回去了,就这里安家落户。”
  “辛苦了。”衷心地道。相比盛京,西梁真的太过清苦而荒凉。
  他却浑不意,“属下不敢愧对皇上信任,而且属下喜欢西梁……公主十年之后再来看看,西梁定然与现今截然不同。”话语里,豪气干云。
  望着他缓缓笑了。
  骑过马,又去摘星楼喝羊汤。
  粗陶大海碗端上来,热气散去后,就看到炖到乳白的浓汤,几片切得极薄的羊肉、碧油油的香菜末还有红艳艳的碎辣椒。
  尝一口,喉咙里就如有股火烧了起来,辣得几乎要流泪。
  秦宇笑道:“辣椒还是这两年才从西边传来的,乍吃不习惯,越吃越有味……尤其寒冬腊月,喝一碗羊汤,从里到外都暖和。”
  墨书附和,“再泡上掰碎了的馕饼,那滋味,神仙也不换。”
  突然想起,刘成煜也这里度过冬天,他也爱喝羊汤么?
  吃罢饭,秦宇带着士兵回卫所。
  看着他们策马远去的身影,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心酸、感动、敬佩,种种情绪混杂一起。
  不由地问墨书,“西梁的冬天很冷吧?”
  墨书淡然点头,“嗯。”又想起什么似的,“那年们还要更往北一些……皇上时常担心宫里不能应付……有次极为凶险,几乎走投无路,皇上说若有下辈子,一定要托生到惜福镇,就住家隔壁,守着长大……”
  刘成煜这个大傻瓜,以为住家旁边,就一定会看上,就一定会嫁么?
  想笑,可眼泪却先一步流下来。
  真想他啊!
  秦宇找来教回鹘语的嬷嬷姓苏,约莫三十五六岁,是中原,她尚未出生时,其父母便被回鹘掠去成为奴仆。待她长到八~九岁,边境发生战争,她父母死汉士兵刀下,她孤苦伶仃,几经周折进了回鹘王宫,成了二公主身边的奴婢。
  回鹘王之所以派苏嬷嬷来,固然因她既会回鹘话又会汉话,更重要的是,她对汉跟回鹘一样,无偏无倚,不会另生事端。
  两国乍然交好,最忌讳的就是胡乱猜疑。回鹘王不想破坏这来之不易的和平。
  苏嬷嬷的到来着实让大吃一惊,她身段苗条,腰身盈盈不堪一握,一身青色素衣映得肌肤很白净。乌油油的头发绾了一个髻,插一支素银绞丝发簪,看着如月般婉约,如花般娇艳。
  全然不像三十多岁的妇!
  见到,她眼眸一亮,行得却是回鹘礼节,“奴婢见过公主。”声音清脆婉转,极为悦耳。
  微笑着请她起身。
  那一刻,隐隐猜到了回鹘二公主私奔的原因。
  凭心而论,苏嬷嬷很会教,不徐不疾,不急不躁,音量语调拿捏得恰到好处,即使是指正错误,也不会让感觉不舒服。
  过了几日,熟悉下来后,她笑道:“以公主的姿容,根本无需学什么礼节……”声音渐低,“还不如学学怎样抓住男的心。”
  赧然,强作镇定,“哦”了声。
  她又道:“公主要嫁的是中原的皇帝,那么多女争一个男,公主不用点手段,礼节再规范,皇帝也不见得多看两眼……”声音骤然暗哑下来,媚眼斜睨如丝,身段摇摆若柳,虽是挑逗撩拨的姿态,可看着只觉得舒服,并不让恶心反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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