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过去杀死你

    茉莉给了自己一整天时间，第二天晚饭后去找厉岩昌。
    厉岩昌事务繁忙,晚饭后就回到了书房,见茉莉敲门进来,放下手边文件,对她露出个温和的笑容，指了指办公桌前的椅子示意她坐下。
    茉莉这位威严的中年男面前显得有些局促,拘谨地椅子上坐下，犹豫半天之后才他的询问目光中开了口，“想跟您说一件事。”
    不能叫他爸爸，更不能称他外公,茉莉只能将称呼模糊了过去。
    “有什么事，说吧。”厉岩昌鼓励地看了看茉莉。
    茉莉深吸了口气,才道：“想离开厉家。”
    厉岩昌脸色一变，“茉莉，怎么会这么说？是不是有跟说了什么？”
    “没有！”茉莉连忙道，“想了很久才做了这个决定。过去的十多年，习惯了没有家的孤独日子，很高兴能找到自己的家，但仅此而已。对于厉家继承的责任，喜欢自由自的没能力胜任。”
    厉岩昌细细打量着茉莉，似乎观察她说这话是否出于真心。而对茉莉来说，这已经不能再真诚了，虽然这些话都只是借口罢了，但如果她真是流落外的厉家大女儿，恐怕也会这么说。
    “茉莉，这些想法只是因为一时的不适应。”厉岩昌却不松口，“是不是给安排的课程太紧，让害怕了？会让厉叔酌量减少。”
    “不，跟那些课程无关。”茉莉急忙摇头，“做出这个决定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并不是一时冲动。”
    厉岩昌沉默了片刻，开口道：“是因为艾瑞克吗？”
    茉莉一怔，“不是……”但她的否定显得不那么肯定。因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所做的一切决定，都是为了艾瑞克。
    茉莉的迟疑自然看了厉岩昌眼里，深邃的眸光微微一闪，他说道：“们厉家不会赶客走，艾瑞克想厉家住多久都可以。也可以放心，本宅守卫森严，不会再发生飞机上的事。那件事，会给一个交代。”
    “不是担心再被袭击。”茉莉无奈。
    厉岩昌将手边的文件又打了开来，显然不愿意再继续谈话，“先回去休息吧，关于离开的事，再好好想想。”
    见状，茉莉知道自己今天的谈话算是彻底失败了，只能起身离开。快走出书房时，却听身后厉岩昌道：“对了，明晚有个庆祝回家的宴会，准备一下。”
    “嗯。”茉莉心下烦躁，只得怏怏地应了一声，走出书房。
    快回到自己房间时，茉莉与艾瑞克迎面遇上。自从她说要离开后，每次见着她，艾瑞克总是双眼亮晶晶极为期待的模样，而面对这样的视线，茉莉只能转开目光。
    这次也一样。
    心不焉地跟艾瑞克说了几句话后，茉莉便回到了房间，只留下艾瑞克疑惑地望着她离去后空旷的走廊，渐渐露出担忧的神情。
    第二天一早上，茉莉的房间就浩浩荡荡地涌进了一大批，带着各色或华丽或冷艳或高贵的礼服长裙以及相关配饰，让茉莉选择。她对此并不感兴趣，随意指了一件，就有上来为她量身，现场裁剪起来。
    茉莉百无聊赖地盯着看，直到身边响起了艾瑞克的声音，她才惊觉她发呆失了神。
    令她吃惊的是，艾瑞克却是一身黑色燕尾服，配上他此刻带着淡淡微笑的模样，整个长身玉立俊美非凡。
    “茉莉，这样好吗？”他有些不自信。
    茉莉怔了怔，才道：“很好看。”
    艾瑞克便露出带着欣喜的淡笑，“那就穿这件了。”
    “也要参加晚上的宴会？”茉莉问。私心上说，她不想让艾瑞克接触太多的，厉家的情况太复杂，宴会上她不可能总顾着艾瑞克，谁知道那个时候会发生什么她无法预料的事？
    “……嗯。”没料到茉莉会这样问，艾瑞克眼神黯了黯，点头道。她不想让他参加吗？为什么呢，觉得他身为她的朋友，会给她丢脸吗？不，茉莉不会这样想的……那到底是为什么呢？
    “们都这里。”
    茉莉刚想解释，便听到厉沫曦的声音由远及近。
    侧头望去，只见厉沫曦优雅地款款行来，脸上带着惯常的微笑，“艾瑞克的房间找不到他，就知道他到了这里。”
    “找他？”茉莉有些惊讶。
    厉沫曦神色如常地点头，“是的。其实是有件事想要拜托他。”
    “什么事？”艾瑞克有些愣愣地回道。他想不出自己能有什么本事帮到厉沫曦。
    “对来说很简单。”看出艾瑞克的惶惑，厉沫曦微微一笑，“晚上想请当的男伴。”
    艾瑞克和茉莉俱是一怔。
    似是没有注意到两的异常，厉沫曦继续道：“今晚宴会的主角是茉莉，她不需要男伴。如今不再是厉家继承，想要找个男伴可不容易呢。”
    茉莉心中一惊，仔细看了看厉沫曦，却没从她脸上看到任何不满的情绪，她一直带着温和的笑容，仿佛那是她唯一的表情。
    “但……”艾瑞克迟疑地说，开口便想拒绝。
    “要拒绝一位淑女吗？那可不是一位绅士的所作所为。”厉沫曦只用带着淡笑的眼神看了艾瑞克一眼，他便说不出话来，接着她又转向茉莉，笑道，“茉莉，这件小事不会反对吧？只是个宴会而已。”
    厉沫曦都这样说了，茉莉还能怎么说呢？
    见茉莉没有反对，艾瑞克垂下视线，片刻后才涩声回道：“好。”
    一整天的忙碌过后，晚宴时间到来。
    茉莉和厉沫曦艾瑞克三一起到了宴会大厅。
    毕竟是厉家，茉莉之前参加过的道斯中学舞会和这宴会的规模完全不能比。巨大的水晶吊灯垂挂大厅正中，从吊灯处呈螺旋状辐射出去的白色杯状小灯发出柔和的光芒，配合着吊灯的亮眼灯光，将这大厅照得金碧辉煌。西装革履的男子，衣着得体的少妇，笔挺制服的侍者……大厅内徜徉着各色衣冠楚楚的群，所有的脸上都带着面具般的笑容。
    茉莉一出现，厉岩昌便走了过来，对厉沫曦和艾瑞克点了点头，带着茉莉去见各色群。茉莉相当无奈地看了艾瑞克一眼，终究只能被带走，她似乎听到厉沫曦对艾瑞克安慰了一句，“这是没办法的……该学着习以为常。”
    茉莉被带着先见了她的太公，也就是许薇的父亲，现任厉家外姓分家许家长老。面对这个慈祥的老，茉莉只能打起精神应付。之后是厉家其他的分家家主，虽然厉岩昌介绍得很仔细，她却没怎么记住。
    厉家找回大女儿，并且调换继承的事是件大事，除了分家家主，世界其他势力也派来祝贺，顺道打探新继承情况。厉岩昌介绍过程中，茉莉吃惊地发现福特家来的正是罗尔德。不过此刻罗尔德并不认得她，因此她没有露出丝毫异样，点点头礼貌应对。而罗尔德显然也对宴会并无多大兴趣，同样礼貌地点头致意，再无多余的话。
    宴会热闹地进行着，茉莉被带着见了很多，显然厉岩昌希望将她正式介绍，不过她算是辜负了他的好意，因为一直心不焉，所以她记住的少之又少。
    远远地看到厉沫曦拉着艾瑞克说着话，而后者时不时往她这边看过来，茉莉只能远远朝他笑一笑，然后继续应付这一拨拨像看珍稀动物一样来看她的。
    “这是孙皓，孙家分家主之子。”厉岩昌给茉莉介绍了个看起来二十多岁的青年，对方衣冠楚楚气质儒雅。
    “您好。”出于礼貌，茉莉对他笑了笑。
    “好了，们都是年轻，就多聊一聊。”厉岩昌说完，便满是深意地看了孙皓一眼，转身离去，显然是为了给两创造单独相处的时间。
    只不过厉岩昌一走，茉莉便想回到艾瑞克和厉沫曦身旁。
    “抱歉，失陪了。”茉莉朝孙皓歉意一笑，转身便要走。
    “请等等。”出意料，孙皓拦住了茉莉，对上她惊讶疑惑的视线，他温和地笑了笑，“厉家主大才刚走，茉莉小姐就要离开，不觉得很不合适吗？”
    “抱歉……必须走，祝玩得尽兴。”茉莉想要绕过孙皓。
    孙皓没让她如愿，“您一走，可无法尽兴。家主大可告诉，”他故意顿了顿，见茉莉因为恼怒而看了过来，才继续道，“如果成功让茉莉小姐不讨厌……将成为您未来合法丈夫的第一选。”
    茉莉一惊，看向孙皓，发现他的神情一点都不似作伪，他的眼中是赤.裸裸的对权势的渴望。
    “很讨厌您。”茉莉低声道，语气却不善。
    孙皓不意地微微一笑，“知道。”
    茉莉有些惊讶地看着他。
    孙皓摊了摊手，“本来您出现之前，和沫曦小姐处得相当愉快，谁知您就这么砰的一声出现，还抢走了属于沫曦小姐的继承之位……的父亲可是相当不满呢。”
    “放心，不会成为厉家继承的。”茉莉抬头冷声道。
    “可家主大会同意吗？”孙皓无奈地摇了摇头，“今天的这场宴会已经证明了一切，他可不是个会轻易改变主意的。”
    “会想办法。”茉莉看了艾瑞克一眼，发现他也正望着她和孙皓，漂亮的眼中带着惊忧。
    “不如让来帮帮？”孙皓凑到茉莉耳旁低声笑道，旁看来，两的动作极为暧昧。
    茉莉感到一阵不适，连忙退后拉开了距离，讶道：“为什么？”
    “正如刚才所说，和沫曦小姐相处愉快。和她都不希望将来有另一个成为们的配偶。”孙皓缓声道，声音里竟带上了丝真诚。
    “们喜欢对方？”茉莉了然。
    “喜欢？”孙皓却是微微一笑，虽然笑容依然很温和，但落茉莉眼里却显得很刺眼，仿佛带着淡淡的嘲讽，“茉莉小姐，真是可爱。大家族里可从来容不得‘喜欢’这种软弱的感情。”
    “那们……”
    “不过是各取所需。而且正好和沫曦小姐都不讨厌对方，这不是挺好的吗？”孙皓微笑着，神情并无半分不妥。
    茉莉心中忽然涌上一丝悲哀。这就是大家族，连个感情都可以牺牲。
    见茉莉神情似有低落，孙皓莞尔一笑，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茉莉小姐，您是为们难过吗？可真不明白，如果连们都不为自己难过，您又为什么要替们难过呢？”
    话虽如此，他的动作却很是温柔，像是一个长辈对小辈的鼓励。
    茉莉想，其实她刚才说谎了，她一点都不讨厌孙皓。如果她未出现的话，说不定孙皓就会跟厉沫曦结婚，那么他就很可能是她的姨夫。
    盯着两这边进展的，除了厉岩昌，还有厉沫曦和艾瑞克。
    望着那只搭茉莉肩上的手，艾瑞克眼中的失落渐渐变作了嫉妒和愤怒，像是烧红的火焰他眼中狂舞着，跳跃着。
    他脑中几乎一片空白，只有一句话他脑海中跳跃。
    茉莉会被抢走。
    就艾瑞克的情绪即将时空前，厉岩昌的声音唤醒了他，“艾瑞克，想跟说几句话。”
    艾瑞克猛然回神，怔怔望向厉岩昌，点了点头。
    厉岩昌向厉沫曦点点头，便将艾瑞克带走。两来到了宴会大厅的阳台上。
    阳台的灯不少，但只开了一半，与灯火辉煌的大厅相比，这宽大的阳台就显得十分昏暗了。
    “艾瑞克，也不拐弯抹角了。”厉岩昌道，“很感谢之前对茉莉的照顾，不过现她回家了，希望不要再缠着她。”
    “您……是什么意思？”艾瑞克像是看到了天书，眼中一片茫然。
    “希望离开厉家。”厉岩昌的眼神渐渐变得凌厉，“茉莉将会继承厉家，以的身份背景不可能成为她的丈夫，想该明白的。孙皓是个很优秀的男，也是为厉家继承所挑选的终生伴侣。”
    艾瑞克迷茫的视线渐渐聚焦，他像是终于消化了厉岩昌的话，眼中情绪猛然波动起来，“家主……您不能这么做……茉莉是一个活生生的，不该决定属于她的生！”
    “她也是的女儿！”厉岩昌严厉地打断了艾瑞克，“是她的父亲，想给她最好的。而……配不上她。”
    配不上她。
    这句话就像是一把剑，深深地扎入艾瑞克的胸膛。他一直以来担忧烦恼的不就是这个吗？所以他努力了，努力改变，努力变强，终于看到了希望……但现，茉莉的父亲告诉他，他不配！
    艾瑞克低着头，置于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像是怕冷似的颤抖起来。
    而宴会大厅里，与孙皓的谈话不欢而散的茉莉没能看到本该厉沫曦身边的艾瑞克后满场寻找着艾瑞克的身影。
    忽然，不远处传来一阵惊呼声，紧接着是一个物体落地的巨大声响。
    茉莉惊得转头，只见离她不远的地方，厉岩昌正横躺地，嘴角带着鲜血生死不明，周围的都像是呆住了，各个瞪着厉岩昌倒地的模样，发不出声。
    微风吹过，阳台外缓缓走进来一个细瘦的身影。
    茉莉定睛细看，顿时呆住。
    那是艾瑞克，又不是艾瑞克。
    那不是她所习惯的艾瑞克，而是觉醒了异能后带着满身戾气的艾瑞克。明明是一样的五官，但属于他的腼腆羞窘早已消失不见，那张笑一笑就会变得生动的脸上再没有丝毫笑意，冷冰冰地冻着，像是千年不化的寒冰。
    茉莉直挺挺地僵立着，身体像是再不能动弹，只目光直勾勾地望着前方，与艾瑞克充满戾气的视线猛然对上。
    她无声地张了张嘴，心底闪过的只有无边的恐惧。
    为什么呢，艾瑞克又觉醒了异能？是那个时候吗？他其实像上回一样一直瞒着自己，暗地里想要搞清楚她的异常之处？还是说就刚才，厉岩昌跟他说了些什么，所以他的异能觉醒了？
    身边忽然响起尖叫声，有冲上去查看厉岩昌的状况，而更多的则尖叫着踏着散乱的步伐远离这里。当然，宴会的保安立刻围到艾瑞克身边，想要将他拿下。
    可现的艾瑞克，又哪里是普通能抗衡的？他不过轻轻一挥手，那些长得五大三粗的保安就全是一个下场——倒飞了出去。
    眼前再没有能阻碍他的，只见艾瑞克一步步向茉莉走去，脸上的戾气稍稍散去，眼中已容不下其他。
    而茉莉兀自僵立不动。
    走到茉莉跟前，艾瑞克伸出手。
    然而还没等他开口，茉莉像是忽然惊醒，眼中犹带恐惧，茫然又惊慌地退了两步。
    艾瑞克瞳孔猛然一缩。
    他伸出的手竟僵那儿，最后颓然地收了回来。
    她怕他……茉莉竟然怕他？是因为他伤了她的父亲吗？可他绝不会伤害她的，她难道不明白吗？
    “茉莉……”艾瑞克低低唤了一声，颤抖的语调泄露了他小心隐瞒的颤抖。
    茉莉又惊惶地退了一步。她的脑中闪过的是那么多次的失败画面……她不能接受的是，这一次竟然也失败了……可腕式时光机拥有的能量，极有可能不够她再穿越一次。
    茉莉忽然觉得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空，无力地坐倒地。
    周遭的乱纷纷已经都听不到，茉莉垂着脑袋，思维一片混乱。
    眼前忽然出现一双脚，继而是一只纤细微颤的手。
    茉莉缓缓抬起头，灯光刺进她的眼中，她只觉眼前白茫茫一片，看不到艾瑞克此刻的神情。
    “茉莉，跟走。”
    茉莉怔怔地望着他，那一刻，重复穿越的疲惫，多次失败的悲伤，复杂难解的身世，强占身份的愧疚……一切的负面情绪像是洪水爆发般涌出，将她的大脑挤得慢慢涨涨，再没有理智的一丝容身之处。
    她像是机器一样，机械地摇了摇头，轻轻吐出一个字，“不。”
    艾瑞克脸色一变，伸出的手猛然僵住。
    他看到艾瑞克望着他的眼眸中混杂着恐惧憎恶悲哀绝望……那样深沉的情绪，他从未茉莉身上看到过。
    如果说刚才他只是不愿意承认茉莉怕他，那么现，他就是心痛于她对他的恨。
    他可以看到她对他的无视，对他的轻视，可他怎么能接受她对他的恐惧和怨恨？
    见艾瑞克的手还眼前，茉莉轻轻摇动着脑袋，提高音量又重复了一边，“不！”
    艾瑞克踉跄着退了一步，脸色猛然变得苍白。
    像是再也无法承受茉莉的目光，艾瑞克转身走向阳台，一跃跳了下去，消失茫茫夜色之中。
    “快去找医生！”群中不知谁大喊了一句。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更肥吧？相当于两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