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春又回

第31章


  暖儿喜道:“真好玩!你们两个现在站在一起,一定连老爷都认不出来!”
  邱若蘅微笑道:“小时候芷蕙偷偷跑出去玩,我就扮作这样子替她掩护。”她不放心,又问暖儿:“真的分不出来?”
  “真的分不出,除非这么近!”暖儿还伸出手去摸了摸,连触感都跟肌肤一样滑,“嘿,神了!”
  邱若蘅笑容舒展开来,将面粉换成豆粉后,整个妆容看起来更为自然,简直难以分辨,她清清嗓子,学邱芷蕙的腔调说了两句话,暖儿笑道:“语速应该更快更呛一点儿!大小姐,你这是要做什么,装二小姐逗人开心么?”
  邱若蘅再三叮嘱她不要说出去,谁问也不能说,暖儿似懂非懂地答应了。
  邱若蘅看顾凌章快要回来,赶紧洗了脸,又写一封信拿给暖儿,让她送去陈渊府上,为避嫌,信封上写的是陈卢氏的名字。
  然后她便忐忑不安地等着,顾凌章的轿子进了侧门,不一会儿,书房里飘出熟悉的药味,她走到窗下探头去望,俊秀清冷的青年正提了笔,伏案专心写着什么,她心中微热,突然很想进去向他道歉,说前些日子错怪了他,可最终还是忍住了,她不能让他知道自己去找过陈渊的夫人,至少,现在不能。
  “相公,若蘅对不起你。”她在心底里说了一遍,轻轻将这句话,压在舌下。
  顾凌章写着写着,似乎感觉到窗外有人,抬眼望去,却只望见一扇空窗。他微微失望,目光落到案头那盅苦药上,看一会儿,手指伸进杯盘中间的空隙一掏——并没有期望中的饴糖,他苦笑一下,怎么又忘记了,那颗糖,已经好久没再出现过了。
  ×××
  月上屋檐时分,一顶租来的青帐轿子匆匆疾行街上,一路行到保障湖边,邱若蘅撩起轿帘往外张望,只有灯笼的那一丁点光照着脚下,其余皆是无边无际的漫漫黑暗,她缩回轿中,深深呼吸,可是心还是跳得激烈,加上轿子一上一下忽而忽而的颤悠,总觉得心会被甩出身体一样不安。轿子忽然停了下来,邱若蘅一惊,手指颤抖着又一次撩起轿帘。
  月色下,湖水幽幽闪着鱼鳞一样的清光,黑漆抹乌的湖畔静悄悄停了艘画舫,船头挂着三盏灯笼,这是约好的信号。
  “夫人,是这儿吗?”轿夫沉声问道。
  邱若蘅定了定神,让轿夫们把轿子放下,她一下轿,船上就有人过来相迎,邱若蘅让两个轿夫等在岸边,跟着来人上了船。
  她一直发抖,这颤抖在见到船舱里的陈渊之后,愈发的止不住了。
  陈渊先是惊艳,继而露出满意笑容,抚须赞叹道:“二小姐比起闭月美人,毫不逊色。”他说着,就朝邱若蘅伸出手来。
  邱若蘅后退一步,她没有忘记自己现在是邱芷蕙,妹妹的脾气她再清楚不过,高傲的邱二小姐再怎样落魄,怎样受制于人,也绝不会百依百顺。
  果然陈渊愣了一下,并没气恼,又笑起来,指指桌椅道:“请。”他没有识破邱若蘅的扮相。
  邱若蘅紧绷着坐下,陈渊敬酒,她便喝,问话,便用一两个字答回去,借着夜色烛光的掩饰,倒也一直没露出马脚。酒过三巡,陈渊已有醉意,手脚终于不再规矩,抓住邱若蘅的手指拉至唇边,细细吻着道:“嗯嗯,果然手如柔荑,肤如凝脂!”
  邱若蘅惊慌地用力一抽,酒盏打翻,泼在陈渊脸上、襟前,陈渊猛地跳起来,咂着嘴将她抱个满怀,嬉笑道:“美人泼酒,美人也好,酒也罢,别有一番滋味!”
  “陈大人,请你自重!”邱若蘅急了起来,挣扎着往舱外挪步。
  “自重?你不是来赔罪的么,坐下来半晌了,一点诚意也不见!你不想救顾家那小子了?”
  邱若蘅离门尚有一步之遥,猛打一个激灵,定定站住,陈渊那湿湿热热的嘴唇和胡须戳到了她颈窝里,恶心得她差点吐出来。
  陈渊一边亲热一边含糊道:“你乖乖的,我保证一回淮安就放他,否则,顾家就是再有钱,也只能静等着给他收尸吧。”
  邱若蘅闭上滚烫的双眼,眼泪划过脸颊,还未流到嘴角就变凉了。
  “哈哈,好,哭得好!”陈渊兴致大发,双臂一用力将邱若蘅打横抱起,往更深处的床榻走去。
  衫子、襕裙、小衣,一件件落在地上,最后只剩下桃红色的肚兜和亵裤蔽体,邱若蘅一手掩胸,一手抓着肩头,陈渊拿起她缠得小小的脚把玩,不时玩味地看她一两眼,邱若蘅索性闭上眼,就把这当做是个梦好了,对,这是个恶梦!她牙咬得紧紧的对自己说,不要怕,能换得锦书平安,是值得的。
  陈渊酒意阑珊,性事酣畅,好不快活,而在这快活之上的,更有一种位高权重的得意,若非实在不行了,他还想多来几回呢,看着床单上一小片醒目的落红,陈渊又是惊喜又是得意,顾锦书,饶是你再有能耐,一样穿本官破鞋!
  邱若蘅撑着爬起,在陈渊眼前用最快速度穿戴齐整,她恨不能马上离开这艘船,但离开之前,她最关心的事必须得到确认,邱若蘅扶桌站定,之前一直回避陈渊的目光此刻死死盯住他,陈渊了然,淡淡道:“行了,放心吧,就是场误会。”
  邱若蘅大喜,陈渊打量着她,只觉这小女子经他催熟后,看着竟比来时更显出一丝妩媚意思了,他□又一阵潮热,但邱若蘅已朝舱外走去,船一靠岸,她戴上风帽,钻进轿子,趁着夜色匆匆离去。陈渊只得对月兴叹,此时纳妾的念头已荡然无存,但他也不急,往后日子还长,只要他一日为官,缠绵的机会还少吗?
  邱若蘅坐在轿中,听着外头的风声,拿帕子掩在脸上,泪水蓦地涌了出来。她不敢发出声音,只能在心里狠狠痛哭,那片落红不时闪过眼前,她知道从今往后,自己就是连娼妓也不如的那种女人了。
  但她依然不后悔,为了锦书,那个表里俱澄澈的男子,他的存在像天上的明月一样,在这样的夜里陪伴着她,想着他能平安归来,一丝甜意绕上邱若蘅鲜血淋漓的心尖。
  轿子在离顾家还有一条街的拐角处落地,那儿有一个古亭,亭中有一口井,邱若蘅哆嗦着手给了轿夫赏钱,等他们走远了,才小心翼翼往顾宅摸去,从暖儿留给她的小门进入,来到自己那进院子时,书房竟还亮着朦朦胧胧的灯光,在浓得化不开的夜色中,那样孤独而温暖,邱若蘅鼻子一酸,明知道这并不是为她留的灯,却也忍不住带着愧疚感激之情,扒在窗上往里望。
  顾凌章不知道在想什么,想得出神,清瘦的脸庞,单薄的背,像一个影子那般虚无,但对于此时此刻的邱若蘅而言,却没有比他更真实的慰藉了。她不由得奇怪,自己犯下了那样的罪行,明明应该害怕他,或是愧疚,怎样也好,唯有这份懵懂的想念,来得蹊跷诡异,她何以会对他生出想念呢?
  顾凌章忽然愁叹一声,团起桌上的纸丢进火盆。
  邱若蘅不敢继续逗留,怕弄出了什么细小的声响,她裹紧斗篷,轻轻离开。
  
☆、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陈渊一家启程回淮安的那日清晨,在扬州结识下的几位友人自然要来码头相送,顾凌章也在其中,一开始陈渊并未搭理,等到快要开船,才到他面前,不痛不痒地打了个招呼,顾凌章眉眼平顺地行礼,送上茶叶和一些扬州地产的小玩意,陈渊命管家收下,忽地一改漠然态度,和颜悦色对他道:“本官走访了一些人家,证实令弟品性确是众□赞,想来走私贡品一事应属误会,待本官回到淮安,再命人好生彻查,定会还令弟一个公道。”
  顾凌章低声谢道:“全赖大人费心。在下家中,老夫人年事已高,又最疼爱锦书,大人若能为舍弟洗刷冤屈,于在下全家实在是大恩德。”他顿了一顿,声音压得更低,“茶叶盒中略有薄资,供大人打点疏通。”
  陈渊微笑道:“本官省得。”
  几天后顾锦书先于船队从陆路赶回扬州,一人一马,大刀阔斧地冲向『十指春风』,邱芷蕙的绣坊,正是今天开张。这时候门前已经聚起人潮,鞭炮锣鼓响成一片,身披狮皮的扮狮伎人与手持花球的引狮郎配合,左扑右闪,窜上窜下,眼见那头红狮子就要咬到花球,忽然有人一个纵身跃入包围圈,一脚把花球踢上了高高的枝头,并大笑不已。
  邱芷蕙一愣,待看清来人,怒喝:“顾锦书,作死呀!还不快给你姑奶奶取下来!”
  顾锦书笑呵呵道:“是!”接过狮皮往身上一罩,蹬地拔起,借树干屋檐几个腾跃,把那花球咬住,却不急着下来,就在枝头踩起了梅花桩,跳来跃去,看得众人目不暇接,纷纷叫好,邱芷蕙却不领情,吼道:“敢误了吉时,当心你的狗头!”顾锦书这才不表演了,乖乖还了狮皮花球,讨好地窜上前唤她:“芷蕙。”
  邱芷蕙从鼻孔里“哼”出一声,顾锦书又道:“我没有失约,我及时赶回来了哦!”
  邱芷蕙嘟囔着:“谁跟你约了!”上下一打量,没好气道,“不是蹲了几天大牢?怎么一点没见瘦!”
  顾锦书得意洋洋道:“狱头大哥没有刁难我,顿顿给我吃好的,我知道肯定是误会,所以睡得也香,这不,果然是弄错了!”
  邱芷蕙摇头叹息,果然是傻人中的奇葩,顾锦书这边绘声绘色地跟她描述着牢里的生活,邱芷蕙那边左耳进右耳出,注意力都放在伙计和客人身上,时不时吆喝一两声,她一吆喝,顾锦书马上欢脱地跑去执行,完成后又回到她膝边叽叽喳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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